第20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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肮髒的小巷，此時在暴雨沖刷下變得更加荒涼。“吱吱吱”的聲音，是老鼠成群結隊地從垃圾桶邊溜過去。

那個黑影，就在此時跌跌撞撞地走進了這裏。

他全身上下都在這一場暴雨中淋透了，銀色的發全部粘在了臉上，狼狽的樣子，跟那些在垃圾桶裏亂翻食物的流浪犬并無不同。他跌跌撞撞地沿着牆壁走，一只手護着左頸，好像會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從那裏蹿出來，将他整個人吞噬。

這樣走了兩步，他還是跌倒了。他靠着牆壁大口喘息着，一只手伸進懷裏去哆哆嗦嗦地摸索着什麽。終于，他摸出了一個藥瓶，打開來，想往手上倒一些，結果，因為他抖得太厲害了，白色的藥片全部滑進了他身下的水窪裏。他絕望地将藥瓶扔到了一邊，瑟瑟發抖的抱住雙臂，随後又雙手抓住了自己的頭，原本俊秀的臉龐開始變得扭曲，他好像在全力抗争着，不讓身體中的惡魔突破這層軀殼。

吱吱吱——

成群結隊的老鼠從他腳邊蹿了過去。尖牙一瞬間長了出來，他忽然伸出手去閃電般抓起一只就要往嘴中喂！然而，那奮力扭動掙紮的身軀、吱吱吱刺耳的尖叫，終于還是讓他在就要咬下去的那一剎那恢複了理智。

又有一群老鼠從他腳邊蹿了過去，并無絲毫懼怕。他望着自己手中那已經喪失氣息的身軀，無力地笑一笑：因為自己其實也已經是……滿身腐爛之氣的屍體了嗎？

堕落到需要依靠這些低等生物的血液為生，這一天，終于還是降臨。不幸之中的萬幸是，自己可以選擇在這個無人的肮髒小巷中，沒人會看見他的醜态，就這樣默默結束自己的生命。

手再次探入懷裏，一息後，他的右手裏出現了一把銀色浮雕薔薇的手槍。他将手槍慢慢抵在了自己的左胸，那裏，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依舊是如此的強勁，甚至比以前更加有力，好像是在以此抵抗着那即将迎來的殘忍命運。

就在他要扣下扳機的一剎那，腦海中電光石火一般出現了那個人的面容——一陣劇痛在同時蹿遍了他的身體！他的手不自覺就失去了力氣，血薔薇随之“啪！”的一聲掉到了水裏。

他趴在地上喘息，這時，他聽到了腳步聲，也走進了這個小巷。

“你是誰？！”

模糊的視線中，遠遠地就看見那個黑影直直朝自己走過來。他的身體在地下抽搐着，拼命想要和那個人影離得遠一點，同時竭盡全力大喊出來：

“不要接近我！”

那個黑影恍若不問一般，繼續走上前。他的身體劇烈哆嗦着，往相反方向挪動，同時不停地喃喃“離我遠一點……不要接近我……”可是那個身影還是走了上來，直直站在他的面前，蹲下來，一只手環過他的脖子，好像想要将他從地上扶起來。

就在那只手從他面前擦過去的那一剎那，他聞到一股玫瑰花般的甜香，一瞬間，他僅剩的理智全部被擊潰！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他拉過那只環過他脖子的手，另一只手将那個人推到了牆上。那誘人的雪白脖頸，他俯下頭去的那一瞬間尖牙就自覺長了出來，他毫不猶豫地用尖牙刺穿了那皮膚，接着那溫熱的液體就被吸食進了他的身體。那是他從未品嘗過的甜美，一切世間言語都無以形容那種美妙。就好像罂粟一樣，只需一次，他就會從此都對那種甜美上瘾，再也無法擺脫！

就在吸食進血液的幾秒鐘後，他的理智也慢慢回到了他的大腦。他在上一秒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後，下一秒，他看清了那個被他吸血的人，那個他最不希望被看見這副醜态的人——一瞬間，他的大腦好像在這場大雨中徹底被洗刷成了空白！

嘩啦啦——嘩啦啦——

震耳欲聾的雨聲。

如果可以，他希望這一刻世界能夠停止，自己則被那胸膛中蹿出的罪惡火焰燒灼殆盡！最好，甚至将自己曾留在那個人腦海中的回憶都全部抹去！這樣，就再也不用以如今這幅最醜惡、最羞恥的面目，毫無遮掩地暴露在那個人面前——

而那個人，大概是因為被吸食了過多的血液而無力，身體軟軟倚靠着牆。面色居然一如既往的平靜，沒有絲毫的驚恐或者厭惡。那雙瑰紅色的眸子看着他，那深深的、又恍若悲夢般憂郁的目光，開口的那一瞬間，就擊潰了他的一切心理防線：

“——跟我回去吧，零。”

他的身體再次在冷雨中顫抖起來。他張了張口，覺得睫毛都被雨水打濕，沉得擡不起來，他于是拼命地眨眼睛，阻止着那控制不住湧向眼眶的酸澀液體：

“你知道我是什麽嗎？我吸了你的血！這樣的我，這樣的我……”

那個人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來，輕輕将他摟進了懷裏。

他在那個人的懷裏拼命眨眼睛，那溫熱的液體還是一瞬間滑下了臉龐。他聽見那個人在他耳畔輕輕嘆息了一聲，然後，低下頭來，吻住了他的唇。

他怔怔接受了那個吻。那個人的嘴唇也是冰冷的，和他的手指一樣，可是他卻感覺滾燙，好像一個烙印，永遠地印在他的身上，作為占有彼此的證據。那恍若嘆息的聲音，輕輕道：

“這樣的你，我依舊愛着……一旦愛上，不會再因為任何東西而改變。”

“可是……如果我再次發作……發作的時候，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我會再次傷害你！”

“沒有關系的，零。如果我的血液能夠幫助喚回你的理智，請你……吸我的血吧。”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東西，在那個人的懷中怔怔地睜大了眼睛。那個人無力地将頭擱在了他的頸窩裏，閉上了眼睛，輕聲道：

“對不起，零，之前是我的錯，是我太猶豫……”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伸出手去，緩緩回抱住了那個人。

“玖蘭樞，我是個自私的人……可是，對不起，我沒法放下你……”

被暴雨沖刷的荒寂小巷。

他擁抱了那個人。好像無數次在夢中出現的場景一樣。在雨中，再一次親吻。

作者有話要說：

熟是熟非，兩人總算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