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黑玫瑰
因為舞會的舉辦，還有更招學生們喜愛的玫瑰花叢，湖邊冷冷清清，一個人影也沒有。哈利同意湯姆提議的時候根本沒多想，此時看到周圍的情況，不禁懷疑自己是否過于沖動。但他又轉念一考慮，不管湯姆想要肯定還是否定他的疑問，四下無人可能都是個更能得到正确答案的場景……
在哈利思索的當兒，湯姆已經自顧自地坐下了。眨眼之間，他就給光禿禿的長椅變出了靠背，斜倚在一側，還惬意地翹起二郎腿。
這速度快得哈利根本沒來得及跟上。他只注意到，湯姆身上的禮服也變回了制服長袍。這大概意味着，對方确實沒在舞會上費哪怕一點心思。“所以……”他嘗試開口，莫名覺得這會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自己特別像等待教授訓斥的學生。
湯姆看起來比哈利自在得多。他又稍稍挪動了下，給自己找了個更舒适的姿勢，握着魔杖的右手松松地搭在另一只手上。“你聽起來很為德拉庫爾抱不平啊，哈利。”他開口問，用一種懶洋洋的語氣。
饒是哈利已經設想過肯定和否定時自己該如何回應，他也沒料到湯姆竟然抛回給他這麽一句。聽起來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他剛才确實産生了對芙蓉的同情，雖然只是一瞬間……
“我沒有！”哈利只能嘴硬。他有一種很壞的預感：如果他承認，湯姆接下來說的話可能就要讓他更無地自容了。
湯姆眨了眨眼睛，不很意外的樣子。“那很好。”他漫不經心地偏頭，像是在示意他們來時的方向，“否則我不知道你關心說不說出去有什麽用——就算你說出去，又會怎樣呢？難道人人都得愛德拉庫爾不成？”
哈利愣住，一時間啞口無言。湯姆說得對，就算他把芙蓉獨自丢在玫瑰花叢裏，也大可以說他對芙蓉沒進一步交往的興趣，頂多之後再和芙蓉致歉。至于開脫理由，以哈利的腦袋瓜，都能立馬想出一個——這女孩太熱情了，我受到了驚吓——
“你是不是在暗示，我說出去的話是給我自己找麻煩？”想到這裏，哈利相當悻悻然，“其他人可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麽要緊事！”
他重重地咬在了“要緊事”上，語氣裏滿是諷刺，但湯姆微笑起來。“我可沒這麽說。”
這話裏的欠揍毫無疑問，哈利相當懷疑沒有其他人看到湯姆如此表現。如果他沒弄錯，大夥兒對湯姆的印象基本都是安靜、優秀、對知識如饑似渴；後兩條可能是真的，但第一條絕對不是。還有一點至關重要，湯姆本來也完全可以在他面前保持同樣的完美形象。“為什麽？”他忍不住疑惑。
湯姆輕易理解了哈利沒頭沒尾的問題。“這還不簡單嗎？”他把手一攤，掌心輕巧翻轉，魔杖赫然其上。
意思再明顯不過，哈利立刻讀懂了這動作裏的暗示。“因為孿生魔杖？”他問，還是很費解。
“魔杖選擇巫師，我相信你肯定已經聽說過了。”湯姆不疾不徐地繼續，“孿生魔杖做出的選擇也有相似之處。我只是想知道——”他稍稍拖長音，嘴角依舊噙着笑意，但黑眸裏冰冷一片，“我到底和你這樣的人有什麽相似之處。”
哈利不知道所謂“你這樣的人”是什麽樣的人，然而這并不影響他做出湯姆不喜歡這種相似的判斷。赫敏的猜測是對的：湯姆不可能不在意他倆用孿生魔杖，湯姆肯定已經進行了不少調查。現在看來，不管湯姆從中得出了什麽結論，那結論都不太樂觀——至少從哈利這邊來說不樂觀。
“我不知道！”他開口後才發現自己的語氣比想象中激烈得多，“如果我早知道……”
湯姆沖他揚起了一根眉毛，哈利的後半句話突然噎在了喉嚨裏。
如果他早知道能怎樣呢？不會喜歡上湯姆，不會悄悄地用活點地圖觀察湯姆的行蹤，甚至最早時根本不會主動向湯姆搭話？
但恐怕，只要有他在三樓女盥洗室撞上湯姆的那件事，他就無法不開始關注湯姆……退一萬步說，他倆用孿生魔杖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以上所有假設都不可能發生……
湯姆顯然把這種停頓當成了另一種意思。“确實，”他頗為贊同地點頭，“我也沒發現。”他又看了一眼哈利，像是很無趣的樣子，“事實上，我有理由懷疑我們是完全相反的人。”
高個男孩說得輕描淡寫，但哈利覺得自己被徹頭徹尾地否定了。“我的成績确實遠不如你，”他惱火至極，“可你怎麽能僅憑這點就斷定我們完全相反？”
湯姆微微睜大眼睛。“原來你這麽想？”他說，仿佛被哈利的反應逗樂了，一臉忍俊不禁，“你只能想到成績嗎？還是說你認為我只關注成績？我得說，不管是哪一種，都證明了我們不是一路人。”
“你在說什麽……”哈利沒有立刻反應過來。但迎上那雙在夜色中更顯幽暗的黑眼睛後，他突然想起之前他倆相處的幾個細節——
“你就這點本事嗎，哈利？”湯姆嘶嘶地質問……
“你打算告訴他？”塞德裏克的名字令湯姆的黑眼睛微微睜大了……
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掠過他的頭頂，像是湯姆終于放棄了什麽……
再結合眼下，哈利終于知道湯姆為什麽會憤怒、質疑乃至嘆氣了。高個男孩八成把他的反應和自己在相同情形下可能有的應對方式進行了對比，而得出的結果都是相反的——
湯姆能夠輕松對付火龍，湯姆不會把第一個項目的內容告訴塞德裏克，湯姆一聽金蛋的尖叫就知道了線索所在。
這也是湯姆問他是不是為芙蓉抱不平的原因。因為哈利肯定沒法随意丢開女伴，但湯姆可以眼也不眨地做到。
“你是不是還想說什麽？”哈利再次開口，喉嚨裏幹澀嘶啞。
自兩人走到湖邊以來，湯姆頭一回顯示出了詫異，雖然依舊是很少的一點。“有些時候你的腦袋會靈光幾次，”他說，贊許裏帶着些微探究，但很快又都消失了，“我确實還有件事情要提醒你——雖然我認為，只要你肯用點腦筋，現在就應該猜出來了。”
哈利确實有種預感，純然壞的那種。他緊緊地咬着嘴唇，一聲不吭。
“我不明白這有什麽說不出口的。”湯姆似乎讀出了哈利在想什麽，“只是面對事實而已，哈利，沒什麽難的——”他終于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角色立即變成了他，“你喜歡的湯姆·裏德爾從未存在過。”
真的聽到這句冷漠到殘忍的話，哈利有一瞬間感覺腳下的地面都在晃動。他用上了自己的全部自制力，才沒做出諸如後退之類的動作；不知為何，他毫無理由地堅信不能表現出自己被打擊到的模樣，雖然事實如此。湯姆果然知道，他之前的誤解就是在忽悠他……
高個男孩似乎對哈利的克制反應很滿意。“我原本打算觀察到三強争霸賽結束，但現在看來一學期已經足夠了。”說着，他小幅聳肩，“雖然可能是多此一舉，但我還是要再給你個忠心勸告——如果你想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最好先考慮下有幾個人會相信你。”
雖然哈利覺得肯定有幾個人會相信他，但他也不得不承認，相信湯姆的人絕對比相信他的人要多，想想湯姆怎麽輕輕松松地解決波特臭大糞的徽章就知道了。可即便被欺騙，他也沒有什麽心情宣揚得人盡皆知——
好像這很光榮似的，好像這對哈利有什麽好處似的——
對了，哈利從禁林裏回來時碰上了湯姆，湯姆知道火龍的題目洩露了；就算哈利不在乎自己的名譽被毀，他也不能冒把海格牽涉進來的風險……
“你提供給我的所有幫助都只是為了‘觀察’？”這話是哈利從牙縫裏艱難地擠出來的，“你只想知道我是不是一個配得上你的同伴，對嗎？”
湯姆回以不屑一顧的冷笑，不知道是針對“配得上”，還是針對“同伴”。他似乎很想反駁，但開口時又改變了主意：“你想這麽理解我也沒意見。”
說完，高個男孩收起魔杖，扭頭走了。哈利站在原地，死死地瞪着那個背影——
湯姆的話裏話外根本沒把哈利放在眼裏……雖然做了解釋，但那态度根本是纡尊降貴的施舍，而且很不耐煩……好像哈利是什麽無足輕重的玩意兒似的，随時可以玩|弄，也随時可以丢棄……
“你說我喜歡的湯姆·裏德爾從未存在過？”
湯姆已經快要走到樹籬邊上，聞言停下了腳步。再回過頭，他發現哈利正朝着他的方向，眼睛卻被因為低頭而垂下來的額發遮住了，看不清表情。“莫非你有反對意見？”他有點好笑地反問。
“我确實有。”哈利清清楚楚地說，仍舊沒有擡起腦袋，“我想知道，你是說淩晨從禁林到女盥洗室的湯姆·裏德爾不存在，深夜溜進圖書館禁|書區的湯姆·裏德爾不存在，在八樓有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的走廊上消失的湯姆·裏德爾不存在，還是今天爬到天文塔頂上的湯姆·裏德爾不存在——”
話音未落，哈利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再回過神時，他已經被丢到了長椅上，石頭般僵硬的身體緊靠着椅背，面前近處則是一張處于盛怒當中的臉。
“你跟蹤我？”湯姆像是氣瘋了。
哈利的脊背被撞得生疼，手腳也完全動彈不得，但這并不影響他露出嘲諷的笑容。“關于我，你不是什麽都知道了嗎？”
湯姆的黑眼睛惡狠狠地眯了起來。“不可能，”他嘶聲低吼，與其說反駁哈利，更像是自言自語，“如果我後面有人，我會知道的——”他突然用力一頂，魔杖尖立刻把哈利的腦袋往後推去，“你是怎麽發現的，快說！”
哈利下巴和喉嚨的連接處被對方的魔杖壓得死死的，幾乎要窒息了；腦後毫無着力點，半懸着空，異常難受。然而，這種程度就想要他求饒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你覺得我……”因為一口氣上不來，他的話斷斷續續，“我、我會告訴你嗎？”
這話完全照搬湯姆之前關于那個偷偷替哈利報名火焰杯的人的回複，但高個男孩顯然沒有冷幽默的心情，又或者說他早就喪失了耐心。他保持着用魔杖抵着哈利的姿勢，另一只手将哈利的腦袋掰正，好讓他們的視線對接。
哈利本不知道對方這樣做是為什麽，直到他意識到那雙黑眼睛裏的光利得和鑽子似的、而他的腦袋裏跟着冒出了一個勸|誘般的聲音——
在他能反應過來之前，湯姆就已經得出了答案：“那份地圖是從哪兒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兩位已觸發日常任務：互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