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所謂心有靈犀
他一定會後悔的。
在臉朝下地埋進自己的枕頭時，哈利第一百遍對自己這麽念叨，不乏沮喪。
那個親吻之後，兩人之間氣氛古怪，很快在天文塔底下分了開來。還是深夜，他在格蘭芬多塔樓外寒涼的空氣裏跺着腳等了好幾個小時，剛剛才抓到機會溜進門。
別說冷意有助于頭腦清醒，光是這麽長的獨處時間已經足夠哈利把事情翻來覆去思考個遍了。事實是，他從來沒覺得這件事會容易；甚至在被吻時，他心底裏的某塊地方也清楚，湯姆并不真的喜歡他，或者說絕沒有到像他喜歡湯姆那樣的程度。
只不過……
他無法拒絕進一步靠近對方的誘|惑，正如他無法移開自己放在對方身上的視線一樣。
哈利猛地翻過身，兩眼放空地瞪着深紅色的床帳頂端，重而無聲地出了口長氣。他都有點兒懷疑自己的決定了：霍格沃茨裏有那麽多好對象，為什麽他偏偏就看上了最難搞的那個呢？
的确，湯姆樣貌英俊，成績優秀，大家都喜歡他。況且，在所有人都懷疑哈利自己報名參加三強争霸賽時，他公開宣布相信哈利，還幫哈利解決了那些寫着“波特臭大糞”的徽章；接着，即便方式堪稱粗暴，他也在比賽方面給予了哈利有效幫助。
當然，在湯姆嘴裏，這些都是有目的的，他只是想看看和他用孿生魔杖的哈利到底和他有什麽相似之處。
很快事實就證明，他倆的性格簡直南轅北轍，魔法水平也有雲泥之別。在哈利拒絕用不管湯姆閑事與湯姆告知他偷聽海格和馬克西姆夫人談話的家夥做交易之後，湯姆判定哈利失去了繼續交往的價值，只在其他人面前裝出一副與平常無異的樣子。
這麽說來，湯姆不理解哈利為什麽會信任他、乃至喜歡他完全情有可原。從頭到尾都是觀察與利用，誰會相信哈利竟然真的陷進去了呢？
好吧，就連哈利自己也很難相信。
“……在那之前，你至少應該重新評估你的信任付出對象。”
這句話又不期然地浮現在哈利的腦海裏。對第二個項目，他覺得他只是做自己應該做的事，而湯姆不乏嘲諷地勸告他，得先想想對方到底值不值得。
哈利承認，這的确是湯姆會有的思維。雖然他對這個前提條件很有意見——湯姆判定的“值得”肯定是從功用主義出發的，而哈利的定義是朋友乃至更大的範圍——但令他震驚的是，湯姆竟然能面不改色地說出“離我遠點是個明智選擇”。
這可能确實是真相，可誰能像湯姆這樣冷酷地評價自己？
有那麽一瞬間，哈利懷疑湯姆那麽說只是為了把他吓跑，畢竟高個男孩那時候顯然很不耐煩；然而下一瞬間，他又想起他在那張俊臉上捕捉到的專注與茫然，帶着奇異的吸引力——
湯姆不認為哈利喜歡他，有一部分是因為他不相信哈利，更大的部分則或許是，因為他根本不了解愛這種感情。
哈利的心髒突然痙攣着抽緊了。他難受地意識到，他的推理很可能是真的：對一個自小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來說，先天就缺乏親情，更別提巫師與麻瓜在交流方面還存在巨大鴻溝；而照湯姆的個性，他根本不可能在某樣東西棄他而去後還積極地去挽回它。
他已經足夠強大了，沒有那東西也無所謂；要是情況再嚴重點，說不定……
哈利不敢想下去，他也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猜，他之所以配合湯姆的吻，除了他本身确實的渴望之外，也因為潛意識裏覺察到了這個。他無法對此置之不理，也無法不回應對方：無論湯姆為什麽願意主動親吻他，他大概都還有一絲機會——
為湯姆，為他，也為他們倆。
我永遠不輕言放棄，然而湯姆八成會後悔，哈利第一百零一次毫無底氣地想。他到底要怎麽做，才能真正打動高個男孩的鐵石心腸呢？
一晚沒睡，又滿腹心事，吃早飯時，哈利的眼圈重得把羅恩和赫敏都吓着了。幸而這天是星期日，填飽肚子後，他又撲回床上，補了一整個白天的覺。日落前，哈利醒過來，三人一起離開了塔樓。
“說真的，你是太興奮了嗎？”在走向食堂的路上，羅恩拼命對哈利擠眉弄眼，顯然憋了很久，“因為你在第二個項目裏成功地發揚了精神？”
拜湯姆諷刺過兩次的緣故，哈利現在聽到“發揚精神”就頭疼。“沒那回事，”他堅決否認，“我就是沒睡好。”
“比賽那麽順利，怎麽會讓你睡不着？”赫敏随之提出疑問，“雖然過程有些波折，但結果不是挺好的嗎？”
羅恩拼命點頭，無比贊同。“就是呀！大家都高興壞了！只是我們都沒想到，你最心愛的寶貝竟然是裏德爾！”
猛然聽到這麽一句，哈利的臉刷地紅透了。“別那麽說，羅恩！”他趕忙出言制止，“你看到芙蓉的妹妹了嗎？湯姆和我只是朋友關系！”
“‘只是朋友關系’？我也沒說什麽別的呀？”羅恩狐疑地回望哈利。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又肯定地點點頭：“你知道我們和斯萊特林的關系不怎麽好吧？當然，我不是說裏德爾像馬爾福一樣令人生厭——”說到馬爾福的時候，他嫌惡地皺起了鼻子，“事實上我對裏德爾印象不壞——但一個格蘭芬多和一個斯萊特林，好朋友，哈！”
哈利猜羅恩正在模仿斯萊特林們對此的反應，但他滿肚子的心虛都要被那個戲劇性十足的“哈”給吓出來了。“他們可能沒太過認真地篩選人質，”為了不露餡，他強撐着撒謊，“可能……他們知道我很想和湯姆做朋友。”
赫敏一直在邊上聽着他們說話，聞言看了哈利一眼，目光很是犀利。“你們不是已經是朋友了嗎，哈利？”
“呃……”哈利立時卡殼了。他就知道赫敏沒那麽容易糊弄過去……“是呀，我之前說得不夠準确……”他趕忙找補道，同時絞盡腦汁地回憶赫敏上次提起兩人的關系是什麽時候——
似乎是他和湯姆冷戰了，她懷疑他倆吵架，而他矢口否認；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倆根本沒說過話，她肯定愈發懷疑了……
“反正到不了你們想象的程度，”最後哈利只能這麽幹巴巴地解釋，“更別提什麽心愛寶貝了。”
沒等赫敏反應，羅恩就興奮地一拍手。“說起這個，你知道霍格沃茨今天最熱門的話題是什麽嗎？”
這什麽意思？大夥兒在議論他和湯姆的關系？還八成與最心愛的寶貝有關？
哈利頓時産生了一種極其不妙的預感。“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好說的……”
羅恩的表情突然變了，相當難看的那種。“當然比不上某些人，”他一邊說一邊橫了赫敏一眼，再轉回哈利身上時勉強收了收陰陽怪氣的調子，“可你要清楚，雖然裏德爾挺招人喜歡，但他一貫更偏愛獨自行動。現在，他本人對被沉到湖底這件事一點意見都沒有——斯萊特林們之前可生氣了——還不能說明什麽嗎？”
“這……”
哈利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有關赫敏是克魯姆最心愛的寶貝的影射是肯定不能說的，不然羅恩和赫敏肯定要吵起來；斯萊特林們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畢竟他們之前就認定哈利搶走了本應屬于湯姆的榮譽；但說到湯姆對被自己沉到湖底這件事沒有意見……
看來沒人知道湯姆在水底下是清醒的，哈利忍不住想。更何況，就算湯姆真的有意見，他也不會說出口，畢竟之前組委會肯定已經征求了他的同意。
“我覺得不能，”他最後實事求是地分析，語氣相當勉強，“湯姆大概只是不能拒絕教授們的請求。”
這話可能說得過于撇清幹系，羅恩變得不那麽興奮了，他驚訝地瞪着哈利。赫敏之前因為羅恩的含沙射影而暗自惱火，聞言也吃了一驚。“你真的這麽認為嗎，哈利？”
哈利無奈地聳了聳肩。他倒是希望他倆真的有什麽呢……
赫敏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也許是哈利的情緒确實低沉，她沒再追問下去。“那就不管他了，反正你表現得很不錯。”她蓄意用一種輕快的語氣轉移話題，“第三個項目是什麽時候？我們期末考試結束後嗎？”
對這種貼心，哈利很感激，但他的心情還是高昂不起來。飯桌上，他草草地填飽了自己，幾乎沒加入羅恩他們對第三個項目內容的各種猜測議論。回去的時候，他走在最邊上。有冷風打着卷兒穿過走廊，他沒忍住一哆嗦，縮了縮脖子。
就在這時候，有只手突然從背後搭了上來。哈利回頭看去，頓時吃了一驚——
“不好意思，我能向你們借一下哈利嗎？”湯姆沒看他，而是禮貌地向其他兩人征詢意見。
剛開始時，羅恩的反應和哈利差不多。但他很快想到了什麽，臉上的表情瞬時帶上了促狹：“當然沒問題！”
與之相反，赫敏圓溜溜的眼睛在哈利和湯姆之間來回打轉，明顯有些疑慮。不過，在她能說出什麽之前，羅恩就已經連拖帶拽地把她拉走了。
片刻工夫過去，就剩下他們兩人站在走廊中央。哈利不知道湯姆找他做什麽，但他估計，總不可能是把昨天的部分繼續下去。“怎麽了，湯姆？”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要把那種害怕失望又不免雀躍的複雜心情壓下去。
高個男孩沒有回答，只是垂下腦袋，仔細地打量哈利。待到哈利幾乎要在那種無所遁形的目光下退縮，他才開口：“跟我來。”
說完，湯姆随即邁開大步，沒有回頭。但他能聽見身後男孩的停頓，也能聽見随之趕上的腳步聲。這讓他心中微微一動——果然，他還是不明白——
哈利不知道，他看見他在胖夫人畫像外頭來回徘徊，表情和步子都透着憂慮；哈利不知道，他聽見他低落地對他的朋友們說，湯姆只是不能拒絕教授們的請求……
男孩在思考，而且猜對了。
哈利确實不傻，然而這就更令人費解。
昨夜之後，湯姆又把兩人的關系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哈利最吸引他的地方就是孿生魔杖：他們同時對敵時爆發出的能量，絕對是他親眼見過的最強大力量。固然，不能為他所用的武器沒有意義，但保持相對良好的聯系也不算白費功夫——他還得在霍格沃茨、也就是鄧布利多的眼皮子底下待兩年多，把男孩逼急了對他半點好處也沒有。
剩下的問題就是這種關系的尺度了。
湯姆可以拍着胸脯保證，他極其擅長處理人際關系。不管是操縱還是利用，他都手到擒來，那些人還都心甘情願——
或者說，他令他們不得不心甘情願。
鄧布利多是一個例外，哈利也是。湯姆已經不是那個剛接觸魔法界以至于過度興奮、口無遮攔的孩子了，卻仍舊大意地向哈利展示了他黑暗的那面。以他的經驗，這吓退其他人綽綽有餘，然而哈利沒有；非但沒有，哈利還産生了某些柔軟浪漫的情緒，對一個絲毫不應該的人。
湯姆從沒見過這樣的事。他欺騙了哈利，也從哈利身上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線索——比如說死亡聖器，又比如說斯萊特林的魔杖；如果他無法獲取孿生魔杖的支持，也可以從這兩個部分入手補足。于是，他就沒繼續在哈利身上費心，認為兩人互不相幹才是最便利的情形。
可見鬼的是，不管湯姆怎麽反複确認，那種柔軟浪漫到令他嗤之以鼻的情緒都是貨真價實的。他當然可以利用這點——梅林知道，這可是個令人死心塌地的絕好辦法——就算哈利注定要在将來與他分道揚镳、乃至針鋒相對，那個虧的人也不會是他——
可憐的哈利，他一定會後悔的。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才想起來這章的名字戰與和用過，不過我猜你們肯定更喜歡那一章的內容【心照不宣
祝lv生日快樂~
也預祝你們新年快樂！=3=
感謝在2019-12-13 23:26:34~2019-12-31 21:47: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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