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存活+65
第65章 存活+65
如此大案了結, 陸小鳳與晏亭定是首功,但是他們并非官身,只是白身, 也沒有入朝為官的想法, 因此在聖上那裏雖說挂得上名字, 卻也不會比赫連春水更重要。
蘇夢枕有一手握一小部分兵權的師弟,本人又多有俠義之名,更願疾馳援北, 他的勢力是白道的,又盤踞在京城。他此次雖然并未來得及有何作為,可他到底手刃了金九齡,如此聖上對他印象只會是正面的,反倒是好事。
只是赫連春水雖連夜寫了折子傳書回去, 聖上若是知曉也要幾日之後, 他如今還要繼續探查有關平南王謀反一事,此事事關重大,斷斷不可有任何閃失。
而他這番捉拿繡花大盜的動作一出,連帶着陸小鳳和晏亭他們的故事都會被傳出去, 說不準便會成為傳唱之美事,未來一段時日說書人也便有說頭了。
恐怕那群說書人會異常感謝陸小鳳他們, 畢竟單單靠着說他們的或是俠義或是冒險的故事,實在是很能滿足大部分人對江湖的向往,也能使得那些崇拜他們的少俠為此花出手邊的錢財, 實在很是養活了一批人。
便是天機老人孫白發帶着他的孫女孫小紅, 也靠着說他們的故事賺了好一筆錢, 又能過活一段時日了。
這些俠士的故事遠遠不止于此, 因為他們并不在乎那些江湖上對自己的評價, 更不會因此而止步。他們在處理好繡花大盜案子的尾巴後,又四散開來,只想着要尋找那些能夠定罪平南王的證據。
書信、印鑒,什麽都好,只要是能夠定罪的東西,便都是他們的目标,也是赫連春水此行的目的。
他知曉蘇夢枕的忠義,更知道陸小鳳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會含糊,便告知了他們此行真正的目的,更是直接向陸小鳳讨要了之前的那個人情:就只為了這份證據。
翌日,得知了消息的平南王派來的人也終究尋到了他們,向赫連春水發出了邀請。
赫連春水笑容不變,仍舊張揚肆意:“看來我又能省下一筆飯錢了!”
被派來請赫連春水小将軍的那人見他目光掃向了周圍幾人,便立刻機靈道:“赫連公子若是有想要同行的人,一同去便是了,我家王爺自然是不會介意的。”
赫連春水聞言似笑非笑,不過他到底沒有發難,只是與幾人對了個眼神後颔首:“好!那本公子便去上一去,不然豈不是太不給王爺面子了一些,是也不是?”
平南王的下屬又豈敢說不是?他只連連應聲,肯定赫連春水的話,不然這位相當自我的小将軍也許會反悔也說不定,畢竟對他來說可沒有什麽君子一言驷馬難追這樣的準則。若是別的也還好,可這只是一場并非必要的宴席罷了,說是不去了,也就真的不會去了。
于是,當平南王擺下宴席招待之時,他從下屬那裏得知了會多來幾個人,連着赫連春水從京中帶來的兄弟們也被記上了號,這本來只是招待一下的接風宴,便一擴再擴,擺了小半個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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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平南王也終于知曉了另外幾個主要客人的身份:神醫‘半炷香’晏亭、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金風細雨樓樓主蘇夢枕,這三人在江湖上的名聲不可謂不大,哪怕是平南王都會想要去交好。
只是晏亭似乎并不隸屬任何勢力,也并無此想法;陸小鳳與江南花家、萬梅山莊交好,朋友衆多,是個浪/蕩游子,也無此想法;蘇夢枕與京中勢力牽扯太多,本人忠君愛國,恐怕不會受他掣肘……
算來算去,竟然無甚辦法,也沒有可以拉攏的人,此次便只能稍作打探,探明赫連春水所為是否只是繡花大盜。
心中想法絲縷糾纏,他面上卻只帶着些微的笑意,看起來親切又和藹,竟真的像是一個關心他們的長輩,一一問過他們好,又對着他們介紹自己的兒子平南王世子。
平南王世子是一個十分瘦弱的人,瞧着就體弱多病,晏亭一眼看過去不覺得這是什麽長壽之相,但他又覺這兩人面目骨骼無甚相似之處,只低頭飲酒權當做不知。
畢竟他們如今也不會知道,這個平南王世子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若說是假的……那平南王還把他當真的,定是花錢雇傭,或者是簽了什麽契約,這幅病弱模樣說不準正是對方願意扮演世子的緣由:能夠得到錢財來治病。
不然以尋常人家的財力便可以知曉,沒有治療定是活不長久的。
葉孤城卻無法直言,這到底是不是平南王世子。
因為他實在是久不出白雲城,絕大部分時間都會留守在城池中,提防不知何時便會攻擊的海寇。正因為有他在,海寇才不能把白雲城當做跳板與大本營,直沖平南王封地。
聖上正想着要給葉孤城升一升官職,只是忽然接到了折子,葉孤城十分直白的挑明自己曾經心動過,這才說明了平南王的計劃。
趙祯還算是一個有點意思的聖上,他只覺得常人多少想過要自己的這個位子,這豈不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因而他不但沒有因此對葉孤城生氣,更是準備在此事了結之後,算葉孤城功勞時候正常給他算上,再加上這麽多年來也算是勞苦功高,即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如今已過而立仍舊沒有婚配,雖也有一心向道之緣故,但未免不會有一些不願意耽誤別人的想法。
總之,他無法判別平南王世子的真假,他只知每次自己應邀去到平南王府之時,見到的平南王世子是真的,而且身子骨還算好,習武天資也不算是太差。
其實想及這裏,在場的人幾乎也就知曉,這宴席上幾乎病入膏肓的平南王世子定是假的,聖上也不是容易被诓騙的,他自然也想得到,只是葉孤城向來謹慎,沒有把那平日裏出現在常人面前的人定死為假冒的。
蘇夢枕推脫了酒杯,避免了被平南王灌酒的窘境。他直言身體底子不好,即便被治好也尚且有着不少虧空,尚需要時日才能恢複正常。話到如此地步,平南王自然也不好說什麽。
只是平南王的目光總會偶爾在他身上巡梭而過。蘇夢枕的直覺使得他身上宛若針紮一般,汗毛直豎,他卻不動聲色地掩眉喝茶,當做不知。
平南王只是粗略學過武功,但他原本本身是皇子,又并不十分感興趣,便只用作強身健體,這三腳貓功夫只能對付一些沒經過修習的普通人罷了,便是那十歲的少/林小和尚,恐怕也能将他打倒在地。
不過他身份尊貴,平日自然沒有人主動要與他比劃比劃,他自覺武功平平也沒有要比劃的想法,只是他會覺得自己練過一些,只是瞟上幾眼,定是很難被發現。
但是氣機這種東西是很難說的,也很難讓平南王感受,因此蘇夢枕在被盯着的一瞬間便渾身不舒服——雖說因着平南王武功微末,并無危機感,但這殺傷力不大,存在感卻極強,實在是無法忽略——在宴會接下來的持續時間中,蘇夢枕表面冷淡孤傲,實際上如坐針氈。
還好平南王的目光不全在他身上,一部分分給了晏亭與陸小鳳這兩個不好被拉攏更不好動的人,大部分分給了赫連春水與在場的舞姬。
他話裏話外都透露出想要探聽赫連春水此行是否有其他目的,赫連春水焉能不知?若是一點目的沒有,平南王反倒會抱有懷疑。
赫連春水與平南王不怎麽打交道,也不過是近幾年的諸王入京之時,官家設宴曾見過罷了。他畢竟是近幾年才有資格參與宴會的,先前年紀都還小。
因此假作自己涉世不深,頗有心計但不如老狐貍那般狡猾世故,只能說是圓滑罷了。待酒過三巡,他便道出自己此行還有其他目的,但繡花大盜一事了了,基本便完成了絕大部分,剩下的他慢慢做就是了。
平南王不抱希望的問了句,果然,只見赫連春水直搖頭,他便閉了嘴不再多問。
自然他再問,赫連春水也是不會說的。不過平南王到底沒有老糊塗,說起年紀也還不過半百,有點野心,兒子也在壯年,更有血脈、封地、王爵,想要拼上一把的心情其實也并非不能理解。
但,理解又能如何呢?生在皇家,想要安穩過活便總要付出一些代價,他想要造反,那随之而來的代價他也必然要自己承擔。
赫連春水心中雖然理解,但絕不會認同。北方邊界本就多戰争,南方更是經常受災,國內更是重文輕武,若不是層出不窮的武林豪傑起到了帶領的作用,又怎會有那麽多人去學了武功?
重文輕武,雖有開/國手段的原因,又何嘗不是因為百姓貧窮呢?人家都以為窮才練武,事實上也不盡然,想要練武功,反倒是富人會更加占據優勢。
天資一般的人,又哪裏有師父願意收?多半要花上不少的錢財來請一位不知道何時就會拍拍屁/股走人的師父,而真正的高人又不屑于這點錢財,收徒弟向來看高人自己的心情、未來徒弟的資質和心性。
有些練武受的傷也需要藥材輔助,因此這的确是很花錢的,就連騎射也是如此。首先,沒有馬要談何練習?好弓箭更是一筆錢,要用的箭矢總不能只有一根,跑馬的草場和喂馬的花費也要擔着,從頭到尾都是個‘錢’字。
讀書也是要花錢的,一卷珍貴的書籍自然也極貴,上私塾自然也要錢,還要給教書的先生束修,教書先生也是要過活的。
兩者花錢都不少,只是武會更加花錢罷了。
赫連小将軍這樣的家世,自然是打小學武錘煉筋骨,別看他的眼睛是桃花眼又潋滟,便以為他多情又不學無術,他的心性上佳,素有堅韌倔強之名,文雖成就不足以頂尖,但稱得上是文武兼顧,更是熟讀兵法,善用巧計。
他看得出局勢,也看得出平南王此舉不說毫無勝算,這成功的可能卻也是微乎其微,受苦的只會是百姓。他自然是相當不贊同平南王此舉,如今确定了他有反心,暫時讓平南王放松了警惕,自然是要盡快找出證據,不然再過一兩日,他恐怕就會起疑了。
能夠蟄伏了有二十年的平南王自然是有城府的,他們滞留不走,只會讓平南王注意到他們。
他底下兄弟們嘴緊得很,但也不能掉以輕心,因此他直說自己既然來了,明日便要去一趟白雲城,代替幾年前與葉城主見過一面的父親向葉城主問好,他這些兄弟便留在這裏。因着是私事,他最多兩日便回來,還請平南王代為看管。
平南王一聽,本來覺得赫連春水去見葉城主對他自己來說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畢竟真正的平南王世子被拒絕了。但他現在又覺得赫連春水這是很信任他啊,赫連春水很明顯與他心照不宣,他不報赫連的私自行動,赫連也不提此次宴會他打探的行為,這真是再好不過的處理方式了。
但不能那麽輕松的讓他過去,要看着赫連春水。他便道:“海寇危險,你且着一人跟你同去,本王再遣一得力護衛與你同去,萬一遇到,看在本王面子上,也許海寇能收斂幾分。”
赫連春水笑眯眯的,一雙桃花眼帶着醉酒/後霧氣般的朦胧,又顯得無比明亮靈動,他輕輕颔首,語氣異常認真:“好。”
平南王說得情真意切,險些要把自己都感動了,一副關系很好的模樣,實在是很能混淆別人對他的認知。
陸小鳳號稱千杯不醉,自然不是作假的,酒量極好;這點酒對晏亭來說也不在話下,畢竟有什麽能比得過修仙者釀造的酒?蘇夢枕更是以茶代酒,沒有喝醉的可能,可三個看似十分精明的人,居然對平南王的言語沒有任何反應,反倒是很同意。
平南王焉能不愈發得意?他若是有尾巴,此刻早已經翹上了天去!
這些年來他一直蟄伏,演技早已爐火純青,雖說他或許不擅長謀略,但演戲他是擅長的,演一個平庸而忠心的王爺更是幾乎刻在了他的骨子裏!
要是他能一輩子都當個閑散王爺該多好?聖上正是如此想的。可他願意放平南王一馬,卻有人不願意讓平南王安寧,自然他自己也不願意讓自己過這樣平庸的生活。
赫連春水喝了一整杯,又直接倒了半壺酒進嘴裏,這才顯露出些微的醉态來,微微一動,便直接倒伏在低矮的桌子上不動了。
平南王一看這實在是很能證明他的招待成功,便哈哈大笑着叫人來把赫連春水扶走,連在場的舞姬出現的小錯誤也不追究了,心情很是愉快。
不過這只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因為那赫連小将軍一被人近身,立刻就戒備了起來,甚至整個人瞬間把手伸向身後,握住了那把赫赫有名的銀/槍,肌/肉緊繃,彈跳而起,把過來攙扶的人吓到,發出了尖叫。
平南王武力确實不怎麽行,聞聲立刻道:“快!快!快後退!不要驚擾到他!”
萬一驚擾到了,他恐怕不能夠全須全尾的回去了!
他想及此,便又道:“快!連世子也保護住,不然出了問題本王拿你們試問!”
他話音剛剛落下,便有幾人從暗處沖出護在了他們面前,顯然是這王府的護衛。
一時間劍拔弩張,但赫連春水只是起來一看是他們:“原來是王爺府上……”他說完便躺了回去,似醉似醒,目光迷離。
氣氛瞬息之間變得平和,平南王也是松了一口氣。幾位俠士相視一眼,不再說話。但已經有什麽消息在暗處被傳遞了。
——只有一次機會,就是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