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存活+73
第73章 存活+73
這場景自然是似曾相識的, 畢竟是真真切切發生過一次。
當初游龍生出陳州遇見郭嵩陽,郭嵩陽從他那裏得知了陳州的情況時——事實上不過是說了幾句幾天後就會人人皆知的話罷了——他便是如此說的。
游龍生幾次推拒未果,便收下了這一個人情, 想要以後用一個無傷大雅的請求來讓郭嵩陽幫忙, 好了卻這一人情。
晏亭當時是站在桌子上, 以白狐的形态旁觀了全程的,如今自己親身經歷,反而很是不習慣。
他試圖推拒:“我真的不需要你的人情。”
他有手有腳的, 有能力與精力,做什麽要讓郭嵩陽幫他?
郭嵩陽卻格外固執:“不,你需要。”
晏亭頓了一下,還是不打算與他争辯了。既然如此,便應下吧。
他在前面走, 想尋一偏僻地方再比劃, 便道:“走。”
郭嵩陽便也不問緣由,不問目的,只颔首後沉默地跟在後面,距離他大概五尺, 不會太近讓人不适,也不會太遠還要讓人分心去看他是否跟着。
其實嵩陽鐵劍的武功只比那有名的小李飛刀李探花要稍遜一籌——這是百曉生探得的, 他向來很權威公正,衆人也便認可,只是郭嵩陽對此事有些耿耿于懷, 想要同李尋歡比劃兩下, 可後者如今遠在關外, 暫時是尋不得了——這麽說只是想說, 以他的武功, 若是他在背後五尺的這個地方偷襲,即便是那天機老人與上官金虹、獨孤一鶴、木道人這樣的頂尖武者,也會瞬息之間死去的。
而晏亭如今正走在前面,放心的把後背暴露在郭嵩陽的面前。
他有倚仗,知曉以自己的武功即便是被偷襲了也絕不會死,甚至還能反殺。
可郭嵩陽是不知道這一點的。
在郭嵩陽的眼中,便是晏亭這人似乎十分容易輕信他人,連後背都暴露了,卻還是淡然自如的,就仿佛是在篤信他絕不會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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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嵩陽眼神閃了閃,很快又收回目光,背負着自己的鐵劍而目不斜視。
——因為他絕不會辜負這份信任。
他嵩陽鐵劍便是一諾重如山,義氣比天高,只為俠義與本心而出手。這也是他名聲如此之好的緣由。
晏亭不知身後的人在想什麽,他只是自顧自地走到一安靜而開闊的地方便停下腳步:“這裏如何?”
郭嵩陽亦停下步伐,神色認真:“足矣。”
他拿下背後的鐵劍,擺出起手式:“請!”
晏亭便也打開折扇:“請。”
兩人對視起來,一時間誰也沒有先動,這一片地方可以稱得上是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同時眨了一下眼,便在瞬息之間撞到了一同去!
那看起來如紙又如絲綢般脆弱的扇面與那重達好幾十斤的鐵劍撞在一處,居然發出了铿锵之聲!
清脆激越的聲音一經響起,郭嵩陽的目光便瞬間變得興奮而好戰,但其中不乏有冷靜與理智。他在認真的觀察晏亭的出招,想通過晏亭的姿勢預判他的路數。
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晏亭武功高,郭嵩陽是知曉的,他也知曉石觀音的武功不知比他高了幾何,可晏亭能夠一招制敵,顯然也是比石觀音強上了許多!也因此晏亭不論面對何種招式,都可以用任何的姿勢開始變招,輕松抵擋郭嵩陽的招式。
只不過在晏亭看來,這是再普通不過的比試罷了,因而他沒有用全力——不如說他根本不可能用全力。
晏亭的動作幹淨利落,出招也很有他的風格。明明平平無奇,卻總是令人無法躲避。
何止無法躲避?在只能硬抗的情況下,郭嵩陽其實是有些苦不堪言的,畢竟那是實打實的力度。
四兩撥千斤這種技巧,郭嵩陽是一向不喜但也不會貶低的漠視态度,因為他不允許自己用偏見來否認別人為此做出的努力,所以他只管練自己的重劍,練自己家傳的嵩陽鐵劍,從不多說什麽。
可這不代表能揮得動重劍應敵的他不對自己的力量引以為傲。
然而在面前的這人眼中,似乎這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了,也并不需要驕傲——白發青年的眼中只有淡然與從容,哪裏看得到半分驕傲與自滿?
更何況晏亭面對郭嵩陽的一次次殺招,居然未曾産生過絲毫的殺意,仿佛這真的是一次普通的、點到為止的切磋。
可郭嵩陽知道這不是。不是他沒有殺意,也不是他手下留情,更不是他發揮不好,只是他的殺招沒有起作用。而晏亭對他手下留情了,幾次晏亭本都能夠殺了他,叫這世間再無郭嵩陽這個人,叫嵩陽鐵劍成為絕響,叫這鐵劍無人繼承,也叫他自己再度揚名……可他沒有。
這如何不讓郭嵩陽敬佩?他率先停下動作,看那材質奇怪卻堅不可摧的鋒利折扇奔着自己的喉嚨處而來,心跳如擂,手中卻沒有半點抵擋之意,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篤定。
果不其然,那把‘劍’停在了他的致命之處前,輕輕抵着,沒有任何力度。晏亭的表情有些不解,他感到了真切的茫然:“郭嵩陽?”
郭嵩陽這個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的漢子光看表情看不出絲毫的懼意,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的笑意:“正是在下。”
他用方才的話再一次回答了這個問題,只不過這兩次問的不同,回答也有不同罷了。
見面時,晏亭是在問他是不是‘郭嵩陽’,他回答‘是他’;這一次晏亭問他為何停手,他回答‘是他主動想停手’,也因此才點到為止了。
晏亭:“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辭了。”
郭嵩陽卻不想那麽快放走他:“你為何要停手?”
晏亭想了想道:“我首先是個醫者。”
雖然只是限定在了這個世界裏,但是就算沒有這個前提,他也絕對會秉承着自己的身份便是了。
他首先是一個大夫,後才是習劍的人,因此在他的觀念裏,生命要比武功之高低更重要。
況且,那時候的郭嵩陽停止了反抗,那就等同于手無縛雞之力的等死之人,他為何要動手?
若郭嵩陽是那屍位素餐、罪大惡極之輩也便算了,可他行的端,做的正,無愧于天,不委于己,不畏于言,立身處世正大光明……這讓晏亭如何能突破自己的心理下得去手?
更別說他們不僅沒有那生死大仇,更是即将要相交的好友了。
郭嵩陽忽而大笑起來:“原來如此!原是如此!”
他收起了他的沉重鐵劍,問了一個略有些奇怪,但是聽起來很是江湖的問題:“喝酒麽?”
晏亭頓住:“……不太方便。”
啊?現在?喝酒?真的嗎?
不是許多習劍的人不喜喝酒,就是因為怕手不穩嗎?怎的這郭嵩陽似乎并不在意?
不過也的确,他們兩個武功也沒有像那些普通人一樣需要擔憂自己的生命安全。更別說有一位神醫在此,哪怕是中毒這樣不利的狀态,也無需擔憂自己死亡,因為他可稱得上是江湖裏最厲害的一位大夫了。
晏亭接下來還要去找陸小鳳,不管京城的信到了沒有,他總要見過了赫連春水才可能知曉,因此他可不能先與郭嵩陽在這裏喝上酒。
不親眼見到平南王的事情塵埃落定,看不到他們處理平南王,這件事便總是懸在心裏。
……雖說這也能夠算卦得出結論,可算出來和親眼見到還是不同的。眼見都不一定為實,他自然是想要在場确認的。
更何況,這樣他才能再一次去白雲城找游龍生,更能與葉孤城再切磋一下劍術,讓葉孤城去窺探那武俠與修仙之間的界限。
也許這個不同尋常的男人真的能夠打破呢?
他腦子裏還飛快的想着,郭嵩陽又一次笑了,他絲毫不在意晏亭方才的拒絕,只道:“我想也是。”
晏亭:“嗯……”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了,這種情況還是要別的人來提出解決方案比較好,這樣才會讓他感到舒心與安心。
畢竟如果他提出的法子不盡人意,對方又礙于他的身份與實力同意了,那豈不是有些欺壓人的意味了?就差寫一本武俠小世界研究手冊的晏亭實在很不希望自己做出這樣出格的事情來,要是讓他師父知道,恐怕他頃刻間便被壓回原形了。
郭嵩陽的确也不是一個十分擅長起話題的人,他多半的時間都很寡言,他只有在訓斥侄子郭定的武功進程之時話才會很多,可如今他遇見了晏亭。
他道:“你方才幾次有機會向我下殺手,但你沒有。”
晏亭:“切磋罷了。”
言下之意是沒有必要。
郭嵩陽又道:“你是個好人。”
晏亭:“是。”
郭嵩陽:“你沒有殺我,便是我欠了你!你已是我郭嵩陽的朋友!”
晏亭瞧見他執拗的神色,掙紮無果,只好應聲:“……是。”
郭嵩陽:“那接下來的路程,我可否與你同行?待到安全之時,我想與你痛飲一遭,不醉不歸!”
他的神色實在認真,讓晏亭猶豫一息後颔首:“好。”
這個高大的青年便露出了些微的喜色,這樣的喜色在他冷硬的臉上着實突兀違和,可看久了也很是灼目。
晏亭默默挪開了眼,心中的小狐貍在壁壘上抓出透明的劃痕來,似乎很是無措又焦躁。
事情就這麽定了。
*
而此時晏亭所挂念着的平南王府和京都的來信都不是那麽‘急切’,至少表面上一片祥和。
平南王府一直沒有什麽動靜,想必那平南王也的确不是每一次都要把信件拿出來瞧上一瞧的性子——若他真是那麽謹慎的性子,便也不會想到收買軍隊将領卻沒有私自練兵、打造兵器了。
簡而言之,他的腦子不是很夠用,至少京中的那位便下過斷言:“不堪大用。”
未曾經受過儲君教育的平南王……他是為什麽會覺得只要有張與官家一樣的臉,就能夠取而代之的呢?
這便是說與平民百姓也都會理所當然不理解的事情:
——他會馭下之術,治理之策嗎?
作者有話說:
晏亭:郭嵩陽和一點紅是雙胞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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