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怕不是當城裏的有錢人都是傻子,會買你這些東西?”
面對這些人的冷嘲熱諷,夏雲柳也并沒有反駁,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呢,也就是試試。”
坐在最前面敢牛車的楊大伯咳嗦了一聲,“這城裏啊,還就真的有那種專喜歡吃粗茶淡飯的有錢人。”
“鈞城媳婦啊,你那東西要是做的好吃,說不定還真的會有人賣呢。你也別聽她們這些婦人們瞎說。”
夏雲柳将這位老實憨厚的楊大伯說的話放在了心上,笑着感激道:“楊叔,那就借你吉言了。”
晃晃悠悠牛車就到了曲水鎮。
今天坐牛車來鎮子上的還有金小花。金小花是夏雲柳前夫的二嫂子,是個見不得別人好的。
大家都下牛車以後,金小花就朝着夏雲柳這邊湊了過來,一個勁的想要看看她背簍裏到底是什麽東西。
鬼知道她今天沒吃早飯,就被她婆婆趕出來賣野菜,一路上聞着那夏雲柳背簍裏傳出的香味到底有多餓。
金小花湊過來,看夏雲柳一個人就背兩個背簍,手裏還拎着一個籃子,就笑呵呵的開口道:“弟妹啊,你這些東西重不重啊?要不要我幫你提着。”
有陰影籠罩住夏雲柳,她緩緩擡頭,就看見了一臉假笑的金小花。
夏雲柳在原主的記憶裏搜刮到關于金小花的記憶,餘光瞥見她身後的兩背簍野菜,面無表情道:“不用。我自己可以。”
“哎呀,弟妹,你和嫂子客氣什麽。”金小花笑着就要去拎夏雲柳裝着吃食的籃子。
那滴溜溜的眼神一直往背簍裏巴望,就只剩下将貪便宜寫在臉上了。
夏雲柳一眼看穿金小花的心思,直接從她手裏搶過自己的背簍就轉身離開。
金小花悻悻地收回手,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三步兩步緊追上去:“弟妹,你背簍裏背的這些吃的給我吃點呗。我早上沒吃飯就出門了,這會餓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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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你拿錢買。”夏雲柳停頓住了腳步,面色淡漠的看向金小花。“蓮藕和土豆都是四文錢一斤,蘑菇是三文錢一包。”
“怎麽,你要買嗎?你要買我現在就給你稱。”
金小花臉上的笑容僵硬住,瞬間變臉,“你是不是掉錢眼裏了,一點破土豆還想管妯娌要錢,真是個黑心腸的。”
“呵呵。”夏雲柳冷笑了兩聲,臉上的表情也冷了下來,“誰和你是妯娌了。這些吃食都是我辛辛苦苦做的,憑什麽不收錢。我看你是沒錢吧。”
夏雲柳背起自己的背簍打算繼續往前走,“要是沒錢就不要來打擾我做生意。”
看着夏雲柳離開的背影,沒有讨到任何好處的金小花沖着她的身影破口大罵:“小賤人,怎麽嫁給傻子以後變得這麽厲害了。”
“就你還做買賣?我呸?等你一會兒東西賣不出去,剩下白送給我,我都不吃。誰稀罕你這破玩意。”
罵罵咧咧幾句,金小花就找了個地方蹲着去賣野菜了。
夏雲柳并沒有着急擺攤位。而是在鎮子上的瓦市轉了起來。
瓦市就是平常百姓們買賣東西的一條街。來瓦市賣東西的,一般都是百姓和窮苦生意人。
一般有錢人家是不會在瓦市做生意的。
路過一家鋪子,夏雲柳進去買了一些油紙包。最後選定了在瓦市的最東頭支起了攤子。
瓦市東頭臨着一家書院,中午午休時會有很多的學子出來買吃食。
擺好了攤子,夏雲柳就扯着嗓子開始叫賣了起來。做生意不能拘着面子,夏雲柳也放得開。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走一走瞧一瞧,麻辣藕片,麻辣土豆片,清脆爽口香辣下飯。”
“下飯小吃免費品嘗,先嘗後買,絕不後悔。”
夏雲柳的聲音清脆洪亮,幾聲吆喝之下,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有個大叔湊了上來,一臉好奇的問:“這位娘子,你這是賣的什麽呀?”
見有客人過來了,夏雲柳笑着介紹,“我賣的是麻辣藕片和麻辣土豆片,還有油炸鮮蘑。您都可以嘗嘗。”
說着,夏雲柳遞給你那大叔一根竹簽。
大叔接過竹簽以後,抱着懷疑的心态嘗了一口藕片。“這藕我還沒吃過,聞着倒是挺香的,但是着真的能吃嗎?”
那人嘗了一口,無神的眼睛瞬間就瞪圓了,臉上漏出驚喜之色,又連着嘗了好幾口。
見夏雲柳的視線一直落在他的身上,那大叔才不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讪讪的放下了手裏的竹簽。
“嘿嘿,小娘子,你這個怎麽賣啊?”
夏雲柳見那人臉上的神色,心裏開心起開,看來今天的吃食還是和這個時代人們的胃口的。
一開始她還擔心,這些人吃不慣這種油膩麻辣的東西呢。
“這位大伯,麻辣藕片和土豆都是四文錢一斤,這個油炸鮮蘑,是三文錢一包。”夏雲柳笑着回答。
剛剛品嘗過的大叔,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一直留意這人表情的夏雲柳,緊跟着心也提了起來,“大伯,你可是覺得哪裏不合适了?”
誰料那大叔回過神來,笑呵呵的掏出了自己身上的銅板,遞到夏雲柳的手上,他嘿嘿一笑:“沒什麽。就是小娘子,我就只有十文錢了,想要你這裏每一樣都買一點嘗嘗。”
夏雲柳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價格定得不合适呢。
她眉眼彎彎笑了笑,動作利落的給這人分別稱了一斤蓮藕和土豆片,又裝了滿滿一大包的蘑菇。
“大伯,您是我的第一個客人,給你算個優惠,一斤麻辣藕片和一斤土豆片,一包孜然蘑菇,收您十文錢。”
那人聽了臉上立馬就笑開了花,美滋滋的接過了夏雲柳打包好的東西,走之前還誇獎了一番。
“小娘子你是個會做生意的。你這東西好吃,蓮藕脆香可口,土豆片也是別有一番風味,我還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土豆片呢。你這蘑菇,吃到嘴裏比肉還香。”
“等我這會帶回去,家裏人也喜歡吃,我下次還來買。”
夏雲柳心裏格外滿足,做吃食,最重要的就是口味了。只要是和大家的口味,就不怕賣不出去。
第一位顧客走後,後面又湊上來很多好奇的人。
不過依舊有人抱着懷疑的态度,湊近看了眼,撇嘴道:“真有這麽好吃?剛才那個人該不會是你找來的托吧。”
夏雲柳無奈,但是臉上的笑容依舊不便,笑着解釋,“這位大姐,你要是不相信,過來嘗嘗不就知道啦。”
“免費試吃,免費試吃了。您覺得好吃在買。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見又走過來一大波人,夏雲柳又扯着嗓子唱着人群熱情的招呼了幾聲。
剛才質疑的那個婦人,聽說是免費試吃,本着不占便宜白不占的心理。拿着竹簽插了一塊蓮藕嘗。
見婦人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夏雲柳嘴角勾起笑來:“大姐,您覺得怎麽樣?”
“給我來一斤這個蓮藕吧。”
“好嘞。”
來個幾個顧客以後,夏雲柳的攤子算是開張了。
正好這會,旁邊修竹書院的學子們放學,一些有錢人家的公子都出來買吃食了。
夏雲柳沒有放過這個機會,招攬了幾個學子過來買麻辣蓮藕。等着這幾人嘗的味道不錯,肯定會和書院裏的人宣傳。
那自己以後就不用發愁沒有生意了。
今天的生意出乎夏雲柳意料,沒多久的功夫,自己帶來的這些就全部賣完了。
心中忍不住有些欣喜,正準備收攤,就見攤子前面又站了幾個人。
停下了忙碌的手,夏雲柳擡頭,在幾人當衆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好就是剛才買過自己藕片的人。
夏雲柳彎唇笑了下:“這位公子,我這都已經賣完了,您要是想吃,明天再過來吧。不出意外,明天我還會在這擺攤的。”
陳天順也朝着夏雲柳笑了笑,然後一臉為難的看向了旁邊身穿一身月牙白的少年,“趙小少爺,我的吃食就是在這家買的。但是人家今天賣完了,只能明天再買了。”
說完,陳天順就吓得低下了頭,生怕招惹了這位祖宗不高興。
這次,出乎陳天順的意料,想象中的咒罵和拳頭并沒有砸下來。他小心翼翼的擡頭,就見趙琛的視線一直落在賣吃食的小娘子身上。
他臉色一變,鼓起了勇氣,請扯了下趙琛的衣角:“趙公子,您要是想吃,我明天過來給您買。現在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回去吃飯吧。”
忙着收攤的夏雲柳,自然也察覺到了不善的目光,她沒有擡頭去看,只是加快了手上收拾的動作。
趙琛見自己站在攤子前面這麽半天,也沒人搭理自己,嘴角邪魅一笑,雙手背在身後轉身走了。
“明個本少爺自個會出來買,用不到你。”
說完,就大搖大擺的走了。
陳天順心裏松了一口氣,又沖着夏雲柳笑了笑這才小跑跟了上去。
夏雲柳看着幾人離開的身影,眸子裏的光冰冷一瞬,将剛才那個趙小少爺記在了心上。
想必剛才的那個趙小少也肯定不是個善茬,自己以後再出來擺攤,得小心一些才行。
快速的收拾完了攤子,夏雲柳沒做任何停留,背着背簍,就朝着濟世堂走去。
因為上次來過,醫館裏面的小藥童已經認識夏雲柳了,見到她來,就熱情的上前招呼。
“這位娘子,您這次來是看診還是賣藥材呀。”
夏雲柳剛剛進了醫館,敏銳的鼻子就聞到了一股不屬于醫館的味道。
又仔細的嗅了嗅,夏雲柳的嘴角失笑,這個味道怎麽這麽像她做的麻辣藕片和麻辣土豆呢?
夏雲柳放下了背簍,将背簍裏面的一條眼鏡蛇拿了出來。
“小哥,這次我是來賣這條眼鏡蛇的。不知道你們醫館裏收不收?”
小藥童拿不定主意,“小娘子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去叫一下我師父。”
“師父,師父。”小藥童一邊走一邊叫,“上次賣靈芝的那個小娘子又過來了,這位小娘子想要賣眼鏡蛇。師父,咱們收不收啊?”
這會兒的黃大夫正在醫館的隔間裏面大快朵頤,吃的那是滿嘴紅油。
聽到外面小藥童的叫聲,臉上頓時不滿,擰起了眉頭:“大呼小叫做什麽?不知道為師正在吃飯嗎?”
“來人了,不是看病就讓她等一等。等為師吃完了,再出去。”
小藥童有一些為難,但又不敢忤逆自己師父的意思,撇了撇嘴,只能出了隔間。
小藥童出來,抱歉的沖着夏雲柳笑了笑:“這位小娘子,我師父這會兒正忙着,您坐下來稍等會兒吧。”
“好。”夏雲流表示理解,找了個位置坐下來等着。
大概一刻鐘的時間,黃大夫才吃了個盡興,伸手抹了抹嘴,一臉餍足地喝了口茶,這才起身往外面大堂走去。
剛才他吃的那個東西,是從一個看病的病人手裏買過來的。
待在這曲水鎮這麽多年,但還不知道這鎮子上竟然有如此簡單有美味的吃食。
黃大夫來到大堂,見到夏雲柳悻悻一笑,臉上露出和藹慈祥的笑容。
“今天又有好東西過來賣嗎?”
“黃大夫,昨天我夫君抓了一條眼鏡蛇,不知道您這裏收不收?”
“哦?眼鏡蛇?”黃大夫的眼睛微微的眯了眯,眼鏡蛇這可是個好東西。
眼鏡蛇的蛇膽和蛇皮都是可以入藥的,但因為眼鏡蛇是非常危險且有毒的動物,平常很難買到。
沒想到這位小娘子的夫君竟然這麽厲害。
黃大夫笑呵呵的開口:“自然是收的。”
“你能不能拿出來給老夫瞧一瞧?老夫看看這條眼鏡蛇有多大呀?”
夏雲柳直接将背簍遞給了黃大夫,讓他自個兒去瞧。
黃大夫看到背簍裏面已經死過去的眼鏡蛇,笑得更加開懷了。
這條眼鏡蛇的尺寸不小,到時候能用的蛇皮和蛇膽肯定也少不了。
因兩人已經有過合作的經驗,黃大夫也沒有多說廢話,上來就直接拍板:“我還是三十兩的銀子,收你這條眼鏡蛇,你看怎麽樣?”
同事過一次,夏雲柳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了這個黃大夫的人品。不是那種尖酸刻薄,唯利是圖的奸商。
這老頭只不過是個珍惜藥材的大夫,沒什麽別的壞心思。所以夏雲柳也不擔心黃大夫會壓價。
也非常爽快的一口答應了下來。
“自然是可以的。我還是很相信黃大夫的。”
黃老大夫爽朗的笑了笑,捋了捋下巴上的一縷胡子,開口吩咐:“來喜,去給這位小娘子拿銀子。”
“好的師父。”來喜就是剛才接待夏雲柳進門的那個小藥童。
趁着這個空隙,夏雲柳笑着開口打趣:“黃老大夫,您剛才可是吃了麻辣藕片和麻辣土豆?”
“嗯?”黃老頭微微一愣,一臉古怪的神色看向夏雲柳。“你怎麽知道?”
“您嘴角還帶着芝麻粒兒呢。而且剛才我一進門就聞到了那股味道。”
黃老頭正尋思着讓自己的小徒弟去買一些這麻辣藕片回來,聽見一下雲柳這樣說,就順勢詢問:“你也吃過這麻辣藕片?”
那麻辣藕片香香辣辣,嚼在嘴裏脆脆的,格外爽口。吃了一片兒還想吃,吃完後兩人更是回味無窮。
看着黃大夫嘴角要流口水的樣子,夏雲柳失笑,坦言道:“吃過的。”
“不瞞黃老大夫您,這麻辣藕片和麻辣土豆,還有油炸鮮蘑,都是我做的。”
黃老大夫的眼神裏面浮現出了驚喜,像是尋到了什麽寶藏,蒼老無光的眼神頓時就亮了。
“你這丫頭可別騙我啊,這些東西真是你做的?”
夏雲柳大大方方的笑着承認,與此同時心裏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我怎麽可能騙您,這些東西都是我親手做的。您要是喜歡吃,明日我來賣的時候,給您留一些送過來。”
黃老大夫原本還美滋滋的笑着,但聽夏雲柳這話,一張老臉瞬間就沉了下去。
冷哼了一聲,嚴肅的眼神望着夏雲柳,“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可不能随随便便收你的東西。”
夏雲柳:“...額,這老頭兒怎麽猴精猴精的。”
她的确是有自己的打算。現在她身上沒多少錢,就算是靠着賣這些吃食,也很難湊夠給江鈞城治病的那一大筆銀子。
她這樣做,無非是希望自己帶着江鈞城來瞧病的時候,黃老大夫能夠看在這些吃食的份上,優惠一些。
小心思被看穿,夏雲柳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一笑,她開口解釋:“黃老大夫,我能有什麽所求?”
“我賣的這些東西,原材料都是從山上找的,不是什麽值錢的東西。送給您就送給您了。”
話音一轉,夏雲柳嬉笑着道:“就是希望,到時我帶着我夫君過來瞧病,您能夠多多幫襯一二。”
黃老大夫冷冷哼了一聲,傲嬌的将雙手背在身後,心裏是不願意答應的。
但一想到那香辣可口的麻辣藕片,又經不住的要流口水。
他下意識的摸了一下嘴角,最終還是沒忍住,臉上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那行吧。以後你家裏人瞧病,我都會給個方便的。”
其他人倒是不必,仝貴可以診一些簡單的病症。像發熱受寒這種,仝貴就可以解決。
夏雲流最想的還是将江鈞城的病治好。
那模樣俊俏的少年,如果恢複智商,定不會像現在這幅光景。
每次出門,村子裏面的那些議論,她不是沒有聽見。一開始還并非有什麽感覺。但和江鈞城相處幾天後,每每聽到譏諷他的話,就仿佛是有根刺在夏雲柳心尖紮一樣。
拿到了賣眼鏡蛇的銀子,夏雲柳又突然想到了什麽,看向旁邊的黃大夫問:“黃老大夫,您知道咱們曲水鎮上,有哪幾戶有錢人家嗎?”
黃老大夫擰起眉頭,瞥了一眼夏雲柳。
“你打聽這些做什麽?”
夏雲柳柔聲一笑,解釋道:“我在山上得了一些大補的東西,想要賣給這些有錢人家。”
“但我對鎮子上的情況不太了解,所以這才想在您這兒打聽打聽。”
想着明天還要吃人家的東西,向來不愛多管閑事,性情古怪的黃老大夫道:“鎮子上有錢的人家就屬趙家,還有富商林家,白家。”
“也就這幾戶吧。”
夏雲柳眉頭皺了一下,這個趙家,該不會就是剛才那個趙小公子家吧。
有了一個方向,夏雲柳打算再去街上問一問。
出了醫館,拿着手裏面沉甸甸的銀子,想到當時江鈞城動作迅捷準确無誤擊中蛇的畫面。她便更加覺得,江鈞城如果恢複健康,定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今天賣吃食掙了一些錢,又賣了眼鏡蛇換了錢。
夏雲柳的心情格外洋溢,想着家裏一大一小一老,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打了不知道有多少的補丁了。
而且接下來,天氣也要漸漸轉涼,夏雲柳取了衣服鋪子,挑選了幾款面料。回去給家裏的幾個做新衣服穿。
又買了一塊肉,和一大塊排骨。
回家正好可以炖一鍋蓮藕排骨湯。
準備去坐牛車的時候,夏雲柳看到賣糖果幹貨的鋪子,想到家裏一大一小,就又稱了兩斤糖果。
夏雲柳趕到牛車這邊,正好大家都到齊了。
趕牛車的楊大伯這個時候正在清點人數。
粗犷的大嗓門一個一個的點着名。
“鈞城家的,回來了呀。”
“看看車上還有誰沒回來呀?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這時,牛車上有一個婆子開口道:“楊大哥呀,二順家的媳婦兒還沒回來呢。咱們要不再等等。”
夏雲柳在牛車上坐下來,環顧了一圈,并沒有看到金小花的身影。
楊大伯坐在最前面,冷哼一聲,極其不滿的抱怨:“哼,這個金小花出門,次次都是她落後,次次都讓我等她。”
趕牛車的楊大伯,家裏地裏也是有農活的,每天趕完牛車,還要着急去下地幹活。
這會兒光等金小花了,楊大伯心裏難免有些不滿。
牛車上的婦人婆子們正叽叽喳喳的聊着,就看見不遠處的金小花背着兩個大籮筐,哼哧哼哧的走過來。
腳步慢的堪比烏龜上樹。哼哧哼哧,夏雲柳遠遠的看着都覺得累。
牛車上的婆子們看到了金小花,“楊大哥,金小花來了,咱們馬上就能走了。”
楊大伯朝着牛車後面看過去,就看到了不緊不慢趕過來的金小花。忍不住開口暴躁大吼:“你能不能走快點。全車的人就等你。”
被當衆訓斥,金小花委屈地撇了撇嘴,想要加快腳步,但怎麽也使不上力氣。
她都快要餓暈了。
今天早晨出門,就沒吃什麽東西。在太陽底下賣了一上午的野菜。
整整兩大籮筐,愣是只賣出去了兩把。想着回家她婆婆知道了,又要拿着笤帚疙瘩收拾她了。
金小花也不敢再買吃的了,就一直餓到了現在。
一前一後背着兩個大籮筐,再加上饑餓,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半死不活。
但又想到,夏雲柳那個小賤人今天上午不是去賣吃食了嗎,她肯定賣不出去。
再走幾步,再走幾步自己就能夠找那個小賤人要吃的了。
小跑了幾步,金小花氣喘籲籲的跑過來,一屁股就坐在牛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陳大伯見人到齊了,耐心耗盡的他,直接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
老黃牛悶叫一聲,擡蹄就跑了出去。
還沒坐穩的金小花,被使勁一晃,差點飛下牛車。好在她一把逮住了旁邊的一個婆子。
“哎呀,我說二順家的,你這是要做什麽呀?老婆子我年紀大了,你拉扯我,要是把我摔下去怎麽辦?你給我養老送終啊?”
原本牛車上的這些人等金小花,就已經看到格外不順眼,這一會,金小花坐在牛車上,簡直就是裏外不是人。
夏雲柳非常不厚道的笑出了聲,心情更加舒暢。
之前在王家的時候,徐老婆子和她的這兩個妯娌,可沒少欺負原主和小多多。
聽到夏雲柳的笑聲,金小花一個刀子眼就射了過來。
“夏雲柳,你在這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
“對了,你今天背的那些吃的東西呢?給我拿點出來,我餓了。”
金小花這話說的理直氣壯,絲毫沒把自己當外人。
今天也是夏雲柳心情好,給了她一個白眼,冷嘲道:“我的東西為什麽要拿給你吃?”
“我餓了,都是一家人,吃你點東西怎麽了?”
夏雲柳直接被氣笑了,眼底流露出的譏諷,“我好像提醒過你,咱們從來都不是一家人。”
當初夏雲柳還在王家的時候,這些人就沒把自己當成一家人。
更何況,現在已經簽了契約,斷了關系,就更不可能是一家人了。
金小花被氣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伸出手來就對夏雲柳指指點點:“你那些東西拿出去又賣不了。帶回去也是放壞了。還不如分給我吃呢。”
夏雲柳聳不聳肩膀,輕笑一聲:“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
“我的那些吃的都買出去了。你現在就算是想拿錢買也沒有了。”
“什麽?”金小花滿臉不敢置信,驚訝的瞪大嘴巴。“你說你的那些破爛貨都賣出去了?”
不願意繼續搭理金小花這個腦殘和智障,夏雲柳直接轉過身去,自動屏蔽掉金小花的大呼小叫。
夏雲柳的話,牛車上的夫人和婆子們也聽見了。一個個臉上的表情絲毫不亞于金小花。
她們也不相信,臉上個個都是懷疑。
又一個肥瘦的婆子湊了過來,在夏雲柳的耳側問道:“鈞城媳婦,你那些東西真賣出去了?”
“能不能和我們透個底,你那些東西都賣了多少錢呀?”
“我們還真不知道土豆片子和藕還能賣錢。我說鈞城媳婦,你該不會是騙城裏人的吧?”
“這騙人的勾當可是幹不得的,小心到時候被人找上門,饒不了你。”
夏雲柳将這些人臉上的質疑和幸災樂禍都看在眼底,這麽多人,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祝福她的。
她也懶得多多解釋,嘴角往上一扯,冷淡的道:“我的事情就不勞煩各位嬸子和嫂子操心了。”
“切,有什麽好神氣的。等到哪天被人找上門看你還有什麽好樂的。”
這邊,江鈞城正帶着多多在昨天的泥塘裏面挖蓮藕。
有幾個相熟的婦人,看着江鈞城又過來了,就忍不住的開口問:“鈞城,你今天是來做什麽的呀?”
“挖蓮藕。”江鈞城一手牽着多多,一手拎着一個背簍。
漆黑的瞳孔滴溜溜的轉着,在尋找着,從哪兒開始挖起?
過來挖蓮藕的婦人,家裏都是為了豬和牲口的。
這些蓮藕挖回去,要喂牲口。
和仝貴家裏什麽也沒有,這傻小子這麽幹勁十足的過來挖蓮藕,到底是為了什麽?
“鈞城啊,你家也沒喂豬,你挖這麽多蓮藕回去有什麽用嗎?”
可不能讓這傻小子都給挖完了,到時候他們家的豬還吃什麽?
見有人湊了過來,多多拿着小鏟子攔在了那人的面前,奶兇奶兇的看着來人。
“你不要打擾我江叔叔挖蓮藕。”
那人被一個小屁孩兒攔住,頓時就要揚手教訓多多。
手還沒落下來,小多多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着嗓子嚎叫起來。
“啊!壞人!壞人欺負我!我要告訴江叔叔!我要告訴我娘親!”
水裏面正準備挖蓮藕的江鈞城聽到多多的哭聲,整個人動作僵住,猛的轉頭看過來。
江鈞城眼神冰冷犀利,一雙眸子像是狼一樣,目光幽幽的注視那個婦人。
婦人剛揚起了手,就對上了江鈞城恐怖如斯的眼神,下意識縮了縮脖子。連忙收回了手。
臉上僵硬的扯出了一抹笑:“呵呵,誤會,都是誤會。我是想找個多多玩兒的。”
“你們忙,我家裏還有活兒,就先不挖了。”
想到那天宋婆子的遭遇,就算是借給婦人十個膽子,也不敢招惹煞星江鈞城。
見那人走了,夏雲柳這才沉默不語的低頭繼續幹活。
多多也很懂事,一直自己在不遠處的岸上玩。兩個人看起來格外和諧。
多多正趴在地上看螞蟻搬家,就見眼前籠罩下來了一道身影。小家夥揚起小臉,便看到夏雲柳正站在自己跟前。
江鈞城一左一右的背簍裏都已經裝滿了蓮藕。
小家夥立馬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沾的草和土,揚起稚嫩的小臉,奶聲奶氣道:“江叔叔你挖完了嗎?”
“嗯。”江鈞城點頭,“回家。快回來,媳婦。”
聽到娘親要回來了,多多小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一把抓住了江鈞城的衣角。
“那江叔叔咱們回家吧。”
夏雲柳的牛車剛到村口,就看見村頭的槐樹底下坐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那不就是她家裏的一大一小嗎?
遠遠的看到了牛車,一大一小同時站起身,邁着不知不覺的步子,就朝着牛車這邊走了過來。
夏雲柳眼底流露出了笑意,看着有人等着自己,心裏暖暖的。
“媳婦。”
“娘親。”
兩人湊了過來,異口同聲的開口叫道。
夏雲柳眼底的笑意更深,伸手挨個在一大一小的頭上摸了摸,“走吧,咱們回家吧。”
江鈞城主動伸出手,接過夏雲柳背着的背簍,背在自己的背上。又伸出了一只手。
手要觸碰到夏雲柳時,江鈞城又莫名停了下來,連同腳步也停頓住了。
夏雲柳正一手牽着多多,叽叽喳喳的講着今天在鎮子上看到的東西。察覺到旁邊的男人停了下來,她疑惑的回頭。
“怎麽了?怎麽突然停下來不走了?”
江鈞城就像是一只落單的可憐狗狗,他神色落寞的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羨慕的瞅了多多一眼。
邁了兩大步,湊到夏雲柳身邊,“媳婦,可以嗎?牽手。”
夏雲柳主動抓起了江鈞城的手。
看在他最近表現這麽乖,還知道過來接她,她甜甜地笑着道:“牽手當然可以。”
“牽手不用問,什麽時候都可以。”就算是給他的獎勵吧。
金小花費勁的将兩大杯老野菜從牛車上弄下來,牛車上的人早就已經走的七七八八了。
遠遠的看着夏雲柳的身影,她狠狠的咬了咬牙。
怎麽一個傻子都知道過來接自己媳婦兒。他男人四肢健全,就不知道過來接一下媳婦兒嗎?
今天去鎮子上賣菜,她都快要累死了。可王家沒有一個人心疼她。想想就覺得心裏委屈。
與此同時又覺得,夏雲柳憑什麽能夠這麽幸運?
回到家裏,夏雲柳就一一的将背簍裏面的東西都掏了出來。
看到那包糖果後,一大一小的眼神都放着光。
“這個糖果你們要留着慢慢吃哦。吃多了糖牙齒會壞掉的。到時候會很疼。所以你們不能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