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真相

陸斐知道這種話不足以令人信服, 他自己聽着都像花言巧語。

但是他已經窮途末路了。

倘若紀明夷真應了郭家求親,随郭紹去往邊塞,此生再無相見之機,陸斐想, 他會後悔一輩子。

所以不管能否挽回, 他都要盡力一試——哪怕抛出最大的秘密。

陸斐自是情緒跌宕, 也沒注意到紀明夷表現反常, 以她的脾氣, 聽到這種無稽之談是該調頭就走的。

然而她卻只是呆呆地坐着,泥胎木塑一般。

陸斐心中難過,不好直視, “都說百年修得同船渡, 千年修得共枕眠,若非這點生來的緣分,我也不會厮纏着你不放。”

火堆已漸漸暗下去了,紀明夷卻也不記得添柴,只茫然道:“你怎麽知道的?”

或者說, 什麽時候知道的,難道也是和她一樣,一覺醒來, 前塵過往皆如雲煙。

陸斐思慮片刻, 若直說自己經歷兩世,興許會吓着她,不若慢慢和盤托出, 遂編了個合适些的由頭, “在夢裏。”

“夢裏?”紀明夷無意識地重複。

陸斐點頭, “夢中你并未錯過三月前的選秀, 而是如約去往宮中,被父皇拟旨賜為皇子妃,之後,你我相伴度過了十年。”

又歷數了她種種脾氣喜好,愛吃什麽,愛用什麽,哪些東西沾都沾不得,無一不絮叨詳盡,怕是紀存周都知道得未必有他清楚。

至于他英年早逝,留給她一具冰冷的屍身,這些話,陸斐想還是晚些告訴的好。

紀明夷半點不意外,本就是她親身經歷過的,這樣看來,陸斐未必存心诳她——想不到,老天爺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她以為重回一世就能斬斷與陸斐的瓜葛,然而陸斐卻也找回了前世記憶,難道他們生生世世注定要糾纏不休麽?

一股難言的憤懑從心底漫上來,紀明夷冷着臉,驀然問道:“夢中你我很恩愛麽?”

這種話由女孩子來問固然太不矜持了些,然而紀明夷沒有半點窘迫,反倒是陸斐的臉色白了下去。

他自然不能騙她,說兩人郎情妾意,好得蜜裏調油——因着那隐疾的緣故,連圓房都未有過,更別說更親密的作為了。

陸斐無言以對。

紀明夷輕輕別過頭,一縷譏諷的笑意從齒間逸出,“看來是不怎麽樣了。”

許是火光漸弱的緣故,她只覺身上發冷,牙關戰戰,得用力咬着下唇才能避免聲音顫抖——她自然不能在他跟前示弱。

何況是他對不起她。

陸斐急急分辯,“那是有原因的。”

“什麽原因?”紀明夷牢牢盯着他,雙目被火光映得有些發紅。

她太需要一個解釋了,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不然她會覺得那十年都是白過的。

然而迎接她的卻只是啞然,陸斐畢竟是個男子,又出身非凡,自幼蒙皇家規訓長大,且是當着心愛女子的面,叫他怎生好意思說出口,他壓根不能人道?

只怕會被笑掉大牙。

紀明夷等不到答案,心裏倒是平靜了些,她緩緩開口,“我相信殿下不曾騙我,但,既然上輩子不過爾爾,這輩子也不必硬要湊合,強扭的瓜不甜,咱倆往後還是各奔西東罷。”

陸斐看見她臉上毅然決然的神色,再不敢遲疑,正欲将自己罹患隐疾的經過娓娓道來,山頂上卻傳來一道高亢的哨音。

原是三寶已趕來救援。

陸斐被迫中斷,只得望着紀明夷道:“改天我們找個合适的地方詳談。”

紀明夷已然恢複剛來時那副生人勿進的模樣,“不必了,我與殿下沒什麽可談的。”

陸斐聽着這般冰冷的口吻,只覺心如刀割,然而此刻最要緊的還是脫困,眼看着三寶垂下繩索,他輕輕遞了一把,道:“你先上去。”

紀明夷沒意見,他誤了她一生,稍稍占他些便宜也是應該的。

但是那索繩是用牛油浸泡過的,雖然牢固,卻有些滑不留手,對于那些勞作慣了、手上滿是薄繭的來說無妨,紀明夷就有些抓不太住。

看她試了幾回,不但手心冒汗,連細膩小巧的鼻尖也沁出汗珠來。

陸斐替她想了個主意,他解下腰帶,一頭系在那挂鈎上,另一頭則纏在紀明夷腰間,這般三寶拉她上去便容易許多。

紀明夷只能事急從權,不過看着陸斐衣袍散亂也不知避忌,她就覺得此人真是個老不羞的。

明明前世都同床共枕了,他都舍不得解開衣裳,這會子又做給誰看?

好容易上了岸,紀明夷臉面已沁出雲霞般的緋紅,頸間滿是潮汗,她被人吊着都這麽費力,那三寶太監卻還輕輕松松的,怪道都說陸斐身邊多奇人異志。

陸斐上來就順利多了。

紀明夷将那條腰帶還給他,男子的貼身之物自不能收下,哪怕那上頭墜着的明珠可值百金——紀明夷小小地可惜了一下。

三寶早已另尋了一輛馬車,至于那個舊的,他天生神力一時半刻也拉不上來,只能明日再想辦法。

紀明夷道:“勞煩殿下将我送至家中,再行離去。”

這會子說話已然是客客氣氣的了。

可是這客氣也意味着更深的疏離。

陸斐也無可奈何,“應該的。”

三寶眨了眨眼,敏銳地察覺兩人間氣氛有些異樣,他是知道自家主子對紀姑娘的心思的,這麽看是說開了?

可是紀姑娘的反應不對啊,要麽是高興,要麽是不屑,總不該是這樣無動于衷。

倒好像兩口子拌嘴鬥氣,床頭吵架床尾和般。

到了永平侯府,紀明夷不欲喚醒門房,省得多生是非,然後主仆倆就看她利索地從牆根翻過去了。

她不懂武功,模樣當然是有些狼狽的,幸而那處圍牆本就低矮,又有個天然的豁口,倒是無妨。

三寶讪讪地想緩解尴尬,“這便叫家賊難防……”

言畢才發覺這玩笑開得不怎麽好,便住了口。

陸斐沒說話,方才他特意給紀明夷留了封短箋,上頭有約定的時間和地點,但是她未必肯來赴約。

早知道,在山洞裏他就該把一切都說清楚的。

陸斐長長嘆了口氣。

三寶在冷風裏瑟瑟發抖,看自家主子還半癡不呆地立在門前,心想殿下原是最重規矩的,這會子怎效仿起登徒子行徑來,難不成還想逾牆鑽隙?

接連喚了三聲,陸斐方回過神來,短促地笑了笑,“走罷。”

這一夜紀明夷睡得很不安穩,她口口聲聲說要向前看,然而陸斐那番話還是給了她極大的震動,難道他真有隐衷?

但,就算陸斐有自己所謂的難處,他為她所受的苦,抵得過她為他所受的苦麽?

她本來所求也不多,只求他能像尋常夫君一樣,給她一點力所能及的好,可是他就寧願将她當成個擺設。

比起來,這更是對女子尊嚴的羞辱。

就算他如今想通了想要挽回,然而裂隙已經鑄成,終究是不能破鏡重圓了。紀明夷用力撕扯着那床錦被,似是想與過去的自己做個分割。

一宿無眠。

次早醒來,永平侯府出了件大事,那個因醉酒徹夜未歸的奴仆老烏頭一大早被人發現在門外,不同于以往的是,他斷了只右手,還少了截舌頭。

紀存周陰沉着臉,他素來圓滑,官場上也甚少結仇,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不但對侯府下手,還公然予以警告?

胡氏倒是想得開,“老爺,我看您是多慮了,保不齊是這醉鬼撞喪了幾斤黃湯,跑去賭坊尋樂子,又付不出賭債,被人打斷手腳送回來,這便叫自作自受!”

又幸災樂禍地看向紀明夷,“我記得昨兒他是跟大姑娘一起出去的,大姑娘就沒盯着他?”

紀明夷面無表情,“他是府中老人,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哪裏管得住?那會子談完生意便不見蹤影,我只得自己雇了車回來。”

胡氏待要刺她兩句冷血冷情,紀存周卻已震怒,扶着額角道:“行了,都別說了!”

他卻是知道這老烏頭有幾分家底,不至于連區區賭債都付不出,再說,賭坊的人縱要示威,也不會公然跟侯府較勁,背後定有位高權重之輩。

然而紀存周也只能當做是場意外,他看了眼一旁心如止水的大女兒,總覺得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她是不是瞞了些什麽?

待要出言詢問,紀明琪卻颠颠的跑過來,“爹!娘!”

一臉花容失色的驚駭。

紀存周正不耐煩,小女兒還來添堵,忍不住呵斥道:“你又有何事?”

紀明琪委屈地扁着嘴。

還是胡氏心疼女兒,将她帶過去安撫,“跟娘好好說。”

紀明琪這才叽哩哇啦地開口,“曲家大姑娘被除族了!”

要說曲家如今出什麽事都不稀奇,王淑妃被皇帝冷落,曲家也沒了依仗,何況只是連襟,比不得正經娘家,曲家二姑娘因為在椒房殿放蛇已經被逐去家廟清修,大姑娘心有怨言也在所難免,但,再怎麽也不至于除族呀!

須知除族是比落發更嚴酷的懲罰,在家從夫,一個女子出閣之前所能仰仗的唯有本家姓氏,如今卻連曲家都不要她了,難不成讓她沿街乞讨為生?

就連胡氏這樣見慣風浪的,也驚訝得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紀明琪睨了眼紀明夷,微帶點狡黠道:“大姐姐,不會與你有關系罷?”

并非她多麽聰明,只是天然地有種直覺,曲婉妙放蛇本來也是為了跟紀明夷過不去,如今引火燒身,自個兒落了個常伴青燈古佛的下場,如今曲婉靈也出事了,還落得比妹妹更凄慘的下場——這一切都在她二人得罪了紀明夷之後。

不是紀明夷搗的鬼還能有誰?

紀明夷面對這番诘問,只是慢條斯理地揉了揉手腕——是昨夜爬繩時勒出來的,藏在袖中,人看不見。

“二妹的想象力真是驚人。”

紀明琪撇撇嘴,“敢做不敢當啊?我還以為你多厲害……”

紀存周只覺額上青筋突突跳動,忽然暴怒,“住嘴!都是一家子姊妹,你還禍水東引,壞了明夷的名聲,你能有什麽好處?無知蠢貨!”

紀明琪呆了呆,她還從未被爹爹用這樣惡毒的詞彙罵過,不禁大感冤枉,哇的一聲痛哭起來。

胡氏手忙腳亂安慰女兒,“好孩子,娘知你是關心則亂,你爹爹也不是有意的……”

又望着紀存周嗔道:“老爺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不怕吓着孩子?她可是您的親生骨肉。”

說得好像我不是。

紀明夷諷刺地牽了牽唇角,再無心看這副其樂融融景象,默默回房中去。

好容易勸得紀明琪哭累了睡下,胡氏給她蓋好被子,方才悄無聲息來到書房,“老爺方才到底是怎麽了,這曲家與咱家有何相幹,犯不着您生這麽大氣?”

紀存周難得抽起了水煙袋,早幾年他就這毛病,後經胡氏勸告才慢慢改了,這會子不知怎的故态複萌。

他緩緩吐了口煙圈,擰眉道:“我看,還是把明夷該得的那份給她罷。”

胡氏一時不解其意,好容易明白說的是嫁妝,她冷笑道:“不是說得好好的麽,老爺怎麽又改了?難道真信了明琪的說辭?”

尋思正是從明琪那句無心之語開始反常,胡氏便勸道:“明琪不過是順嘴胡說,老爺您還真信了?大姑娘哪有這麽大本事,能算計到曲家頭上?”

除非是下咒——她要真懂念咒,第一個就該咒死自己,胡氏可不覺得紀明夷有這份能耐。

水煙袋愈抽愈急,紀存周嘴裏也多了些滋滋聲響,可知他心內多麽煩躁,“你不懂,總之,明夷那份嫁妝是她應得的,你我總不能壞了心術。”

說他疑心生暗鬼也好,他總覺得大女兒有些古怪,仿佛冥冥中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庇護着她,誰要是與其作對,必将落得頭破血流的下場。

紀存周還不想拿他的仕途與官聲去賭,比較起來,錢財都算小事了。

胡氏見他心意已決,只得暫時放棄勸說——反正離紀明夷出閣還有陣子,說不定老爺到時便改了主意,再不濟,把她母親留下那份給她便是了。

雖然肉痛,好在不是自己的錢,倒也沒那麽心疼。

哪知紀存周似是看穿她的算盤,正色道:“絲娘留下的那份自然歸她所有,可公中的也不能少,明夷與明琪一樣是我的女兒,明琪能得多少陪嫁,也一樣添給明夷就是了。”

胡氏叫喊起來,“那明琪也太吃虧了!”

她娘家可比不得紀明夷外祖那樣巨富,她帶來的陪嫁當然也不及鐘絲娘的,本想着從公中好好找補,明琪也不會太過寒酸,然而老爺這所謂一視同仁的做法,分明是要讓明琪被比下去!

紀存周不能理解她的憤怒,“那沒辦法,誰讓你自個兒的陪嫁不豐,明琪是個好姑娘,不會計較這點枝葉末節的。”

說罷,放下水煙袋打算回官署去,“你幫我把那件石青補服洗一洗,上頭膩了塊油漬,我看着實在礙眼。”

胡氏憤恨地望着這個男人,她嫁給他十六年,也辛辛苦苦伺候了他十六年,可是他怎麽待她的?不但在外拈花惹草,還公然将她當老媽子使喚,連往日如珠如寶的女兒也得不到應有的待遇。

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能有幾年?彈指間就過去了,可她全都獻給了他。

她實在蠢透了。

紀明夷并不知那兩口子為嫁妝而起的争執,她自己倒是從沒想過占胡氏便宜,只是亡母留下的一定得帶走——現在已經料理得差不多了。連同宮中幾次三番賜下的賞賜,通通折算成了現銀,方便攜帶。

紀明夷看着箱籠裏滿滿當當的銀票,決定還是多找一列護衛運送為好,只是,要不要跟郭紹商量呢?

她倒是沒打算一直瞞着他,郭紹不像是見錢眼開的,可是郭家其他人就說不準。

郭家的打算是尋個能伺候飲食起居的賢妻良母,可若見了她這樣巨額的資財,保不齊就會起些別的念頭。

紀明夷決定晚些再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她雖嫁給郭紹,可也不代表以後她全身心都是郭家的人了。

她只屬于她自己。

現在的問題在于,郭紹怎麽還不來提親呢?

紀明夷按捺住焦灼的心情,千盼萬盼終于等到了消息,然而卻是個不怎麽好的消息:護國寺的玄慈法師認真核驗過兩人八字,得出的結論卻是不甚契合,不宜成婚。

郭紹的态度倒還算磊落,表示這種話聽聽就好,不必放在心上,他家裏也并非求神拜佛之輩——盡管母親似有不愉,可作主的是父親,何況還有吳貴妃在。

紀明夷捏着那封情真意切的信函,長長吐了口氣。

倒不至于就此心涼,郭紹還是比許從溫拿得定主意的,何況也只是玄慈法師一家之言,換個高僧說不定就投緣了。

只是,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一個出家人何必跟她過不去?只怕是有人從中作梗。

這個人除了陸斐不會有第二個。

憑心而言,陸斐幫她解決了曲家姐妹,又料理了老烏頭,讓她清清白白坐享其成,紀明夷理應感激他。

可是他幾次三番阻撓婚事就有些可惡了。

紀明夷從抽屜裏摸出一張褪了色的字紙,那是那晚府門前陸斐匆匆遞給她的,他要她去找他,說會将一切解釋清楚。

紀明夷當然沒聽,類似的敷衍之語她在話本子上看過無數回了——男人想哄騙女人,多的是甜言蜜語,哪個女人信了才真是傻瓜。

可是現在,她必須去找陸斐要個說法。

解鈴還需系鈴人,他們之間的孽緣,還得由她親自斬斷。

紀明夷帶着幂籬又去了那座茶樓,還是靠窗的那間包廂,本來是抱着碰運氣的打算——時隔多日,陸斐多半已放棄了。

然而繡着春日花鳥的屏風後,赫然坐着一襲熟悉身影。

紀明夷倒吃了一驚,“你怎麽還在這兒?”

陸斐示意她落座,仍舊望向窗外那片郁郁蔥蔥的竹林,“你不來,我怎麽好走?”

這幾日但凡有暇,他都會抽空來茶寮裏坐坐,也是想着紀明夷那日會否有事耽誤了,過後才會趕來。

原本以為癡想妄想,卻不料誤打誤撞還真見上了面。

紀明夷有些無言,做這些情深模樣給誰看?她是不信這一套的。

拿烏龍茶潤了潤肺,紀明夷決定先禮後兵,“還得多謝殿下替小女主持公道,真乃俠義心腸。”

刻意地将他捧高些,方便活絡氣氛。

陸斐卻只淡淡道:“我可算不上俠肝義膽,還得分人。”

言下之意,若換了旁人,他才懶得拔刀相助。

又看着紀明夷滿臉戒備模樣,微擡了擡眼皮,“你來,想必是為了護國寺批言之事?”

紀明夷不說話,這不明知故問麽?

“你以為玄慈法師受我指使?”陸斐自嘲地笑了笑,“我還沒這麽無聊。”

何況人家是有名的高僧,就連定熙帝幾次三番請他入宮講經他都推辭,陸斐怎可能支使得動?

這個,紀明夷是不怎麽信的。或許是她過分神化陸斐的能耐,可在她眼裏這個男人就是無所不能的,無論內廷還是外政——所以他不願與她歡好,只能說明根本沒有這種心思。

至于玄慈方丈,他一個方外之人何必跟自己過不去?若說他真有批命的本事,紀明夷可是知道前世郭紹沒活過而立之年,難道自己嫁給他會死的更早麽?

陸斐一看對面模樣就知她作何感情,牛不喝水強按頭,他也懶得再勸了,只輕聲道:“那日我和你說我曾夢見前世因果,你就沒什麽要問的?”

一般人這種時候該願聞其詳,但是紀明夷自己都經過了兩輩子,還有什麽可好奇?

她緩緩搖頭。

陸斐微微咬牙,似是吓了極大的決心,“那日你問我前世是否恩愛,我不敢作答,你可知是何緣故?”

當然是心虛。但紀明夷還是敷衍地賞了他點面子,“或許殿下忙于朝政,無暇顧及枕邊之人罷。”

“你說對了一半。”陸斐倉促看了她一眼,随即趕緊垂下頭去,“我确實朝政忙碌,但之所以未能舉案齊眉,并非無暇,而是無能。”

紀明夷緩慢地眨了下眼,不是很能理解這種說法。

陸斐攥緊手腕,青色的經絡隐隐鼓出,可知整個人難堪到極處。

他終是艱難地道出事實,“上輩子我根本不能生育,遑論行房。”

紀明夷的嘴張開不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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