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自作多情
據目睹了全過程的辛随說,當時化妝師手裏拿着的眉筆距離何景樂眉毛不過也就0.01厘米,結果第一下還沒畫上,他就跟只被火燒了屁股的猴似的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沒來得及收回的那一小節就這麽随着他的眉尾往下滑,将剛上過粉底的臉蹭成了一只大花貓,他卻還渾然不覺似的叫:“我靠!虞葉好來了!”
當事人對此表示毫不在意,只是抹了一下臉,是有一些我天生麗質我不怕花妝的自信在身上的,還推着辛随的肩膀往休息室門外走:“沒事沒事,我要先去接一下他們!”
“他……們?”後者很奇怪,“你不是說就虞葉好來了麽?”
“你不懂!”何景樂擺了擺手,看着是想笑,但是又硬生生被他憋了回去,然後故作嫌棄地道,“他來了,向空山能不來?還有柯文曜餘康哲他們的,肯定都要來吧,我都怕這裏盛不下!”
辛随默默地看了一眼十分寬敞的休息室,覺得他可能是想得有點多。
但無論如何,現在化妝師還在他們倆身後眼巴巴地瞧着,何景樂現在離開确實有點不妥當,于是一番思量後,任勞任怨的随哥還是出去接人了,留下何少爺自己,望着鏡子裏經過修飾之後愈發英俊迫人的臉,半晌,咧開嘴傻兮兮地樂了。
辛随很快回來了,身後跟着向空山和虞葉好兩個人,他抻着脖子往後看,剛才想得太美了,這會兒還有點失望:“柯兒和小哲哥呢,怎麽就你們倆?”
虞葉好正跟個小土鼈似的圍着休息室裏的器材亂轉,向空山倒是沒動,聞言答道:“柯兒還在路上,康哲有事,過不來。哦,一會兒妍姐說也來。”
他們說話的時候,辛随就在旁邊默默地聽,那一串的人名每個他都不認識,但是看何景樂就知道,一定都是十分熟悉的好朋友,正想着,向空山又跟他搭話:“随哥?今天辛苦你帶他了。”
向空山指了指在換演出服的何景樂,該說不說真是爹味兒十足,讓随哥也愣了一秒,才想起面前的人比自己還要小幾歲,兩個人好兄弟似的握了一下手,他道:“都是朋友,沒什麽辛苦不辛苦的。”
兩人說話都跟打啞謎似的,辛随這話說完,向空山好半天沒說話,過了會兒,就看見換好衣服的何景樂走了幾步,美滋滋地問旁邊幫他拿衣服的虞葉好:“好看不好看?”
虞葉好海豹式啪嗒啪嗒鼓掌:“真好看,何少何少你真帥!”
“……咳,”明明是自己問出口的話,少爺自己倒臉也紅了,他幹咳一聲,從兜裏摸出手機,“那幫我拍幾張,我一會兒發個朋友圈。”
他倆的對話被這邊兩人一字不漏地聽進耳朵裏,也不知是誰先笑了一聲,向空山很放松地搖了一下頭,又有些突然地道:“樂仔能和你做朋友,其實我們都挺開心的。”
這話辛随沒能追問下去,因為收拾好一切的何景樂已經閃閃發光地朝這裏走來了,他叉着腰在兩個人面前站定,瞧着又有點像只趾高氣揚的花孔雀:“都說了,我的場子,不來的純屬虧了!”
他越說越覺得有道理,當時就掏出手機給沒能來現場的顏煜和餘康哲發圖片,三百六十度都沒死角,末了,剛想再說句話,又有人來敲門了:“何先生,您準備好了嗎?”
Advertisement
聲音有點耳熟,辛随走去開門,何景樂這才認出,對方就是剛剛那個試圖和他搭話的姓陸的,他渾身地主家傻兒子的氣息頓時一斂,甚至幾近于刻薄:“嗯,差不多,是要過去錄制了嗎?”
這個姓陸的本來也只是随口過來一叫,現在看着滿屋子氣質個性都不同,但卻一個比一個帥的男生們發愣,直到何景樂不耐煩,又叫了他一遍,才如夢方醒似的應道:“啊?……嗯!”
“哦,我馬上過來。”何景樂有點不高興了,他看着對方從進來開始,眼神就粘在旁邊的虞葉好和向空山身上似的,護短之情熊熊燃燒,“你幹嘛呢?還有事?”
這姓陸的也是膽子大,竟然當真應了聲:“……這都是你朋友?”
“關你屁事!”何少爺頓時毛了,“就算都是我男人也不關你事!”
“哎,小氣。”對方笑了,笑的同時還跟辛随抛了個媚眼,“這麽多帥哥,不進娛樂圈,真是可惜了……要不考慮考慮?我正好有些門道。”
“謝謝你但是不,用,了。”
何景樂一字一頓,趕人之心明晃晃挂在臉上,“不需要,他們要是想紅,我拿錢砸也給他們送進去!”
大約是他說這話的語氣太過狂妄,對方愣了一下,終于有些遺憾地放棄了:“別生氣啊,我就是随口一說,何…何景樂同學。”
腰間名牌上字跡分明,這個陸同學也扯了一下自己的名牌,笑時眯起眼睛,露出一口小白牙:“我叫陸丘,以後還要做同事,就多多關照啦!”
在何景樂還沒徹底發火之前,他像只敏捷的兔子,咔噠一聲又關上了休息室的門。
于是,在陸丘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何少爺都保持着這麽一種低氣壓,要不是和副導演有約在前,他幾乎想立刻走人,面對幾個小時前還巴不得都過來的好朋友,更是覺得十分愧疚;他想擡手揉一下眼睛,結果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刷了睫毛膏,手便很尴尬地停在空中,良久,脫力般垂落下去,小聲地說:“對不起啊。”
“沒事,不也沒什麽嗎?”虞葉好摟住他肩膀,引着他往門外走,“你一會兒就負責漂漂亮亮地上臺,我們在下面看你表演,好不好,大明星?”
大明星總算是點頭了,只是臉上還是沒太多高興的神色,他就這麽蔫不拉幾地走上臺,蔫不拉幾地被安排到最後一排的角落位置,然後蔫不拉幾地——
音樂開始了。
一百來號人的錄制,想也知道現場有多混亂,一會兒是這個人跳反了,一會兒又是另外一個人摔了,導演崩潰喊“卡”的聲音回蕩在上空,下面圍觀的人也覺得十分慘不忍睹,這就顯得只是舞步稍顯僵硬的何景樂在其中沒那麽顯眼了,正相反,像只笨拙的熊,瞧着還有些可愛。
辛随在臺下看了一會兒,欲言又止地轉過頭,他張了張嘴,對着旁邊不知道為什麽一臉淡定的向空山二人欲言又止,然後說:“你們不覺得……”
第一次看何少爺跳舞的随哥哪裏能想得到,對于面前這兩人來說,現在何景樂的發揮已經稱得上是超常;這樣難得不辣眼睛的表演,向空山和虞葉好幾乎是懷着一顆感恩的心看下去的。
好半天,才雙雙茫然地回過頭,問道:“怎麽了?”
“你們不覺得景樂這個舞有點……”
“哦,”向空山了然地點了點頭,一拍他肩膀,語氣裏有種吾兒初長成的自豪,“随哥,你也覺得樂仔跳得特別棒是不是!”
“我——”
虞葉好擦了擦眼睛邊兒不存在的眼淚,轉過來的時候手裏還捧着一個正在錄像的手機,只聽他感動地說:“真的很棒!嗚嗚,少爺出息了,我要錄下來發給岚姨看!”
“……”
辛随忍了又忍,最後又把頭給轉回去了。
你們這群人審美真的有點毛病,他想。
就這麽雞飛狗跳地錄完了前一小段舞蹈的開頭,已經浪費了好半天的時間;向空山途中接了個電話出去,再回來時,身後就又跟了一男一女兩個人。
其中那男的身量極高,小麥色皮膚,張口笑時顯得十分爽朗,他站在辛随面前,笑眯眯地伸手:“柯文曜。……你就是樂仔說的随哥吧,幸會!”
辛随禮節性和他握了握手,又去看旁邊跟着的那個寡言少語的姑娘,對方從進來之後就沒怎麽說過話,表情也淡淡的,只有偶爾聽虞葉好他們說話時才會露出一點笑意;此時,似乎是察覺到辛随不作聲打量的視線,她轉過頭來,兩人對視片刻,辛随率先開口:“你好,我是辛随。”
“藺妍。”
這姑娘開口,涼絲絲的,說完就又轉了過去,因為臺上已經開始新一輪的戰鬥,何景樂依舊站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而臺下,就屬他們這一塊最擁擠熱鬧,并且還十分專注自家,除了何景樂,他們誰也不看。
臺上的何少爺往哪兒動,這些人就往哪兒動,時不時還爆發出歡呼和感嘆,各種各樣的帥哥美女跟他請來的水軍似的,連新來的兩個都是這樣,無比自然地融入進了這氛圍中,和諧得叫辛随再次忍不住懷疑:難道自己的審美真的有什麽問題?
他踟蹰着,看了眼臺上的群魔亂舞,又看了看角落裏何景樂無關世間紛擾我自獨打太極的淡定從容,終于決定再嘗試一次,瞧見離自己最近的藺妍一直沒說話,他大膽展開提問:“藺同學,你難道不覺得……”
藺妍轉頭看他一眼:“什麽?”
“就是景樂這個舞蹈有一些、有一些……”
辛随絞盡腦汁地試圖尋找一個不那麽刻薄的形容詞,突然,他看到面前的藺妍好像也悟到了什麽,和向空山差不多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在前者期待的目光裏,淡定打開了手機,又打開一早就下好的LED燈軟件,伸着手舉高了,面無表情地問道:“這樣?”
滾動的彈幕上,赫然寫着:樂仔無敵。
辛随:“……”
他現在徹底覺得是自己有問題了。
這時,前面的騷動忽然停了,因為導演組好像終于覺得這樣拍攝未免效率太低,于是臨時給分了組,決定以拍攝近景的方式,一批一批上,這樣也能更快一些;何少爺當然不負衆望地被分到了最後一組,他穿着打歌服下臺,跟柯文曜和藺妍打了聲招呼,然後又得意兮兮地問:
“怎麽樣,表現還行吧?”
臺下幾個人反響非常熱烈,知道的他是第一次來錄節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什麽天王巨星。
“牛啊何少!”
“樂仔,你就是最棒的,爸爸欣慰。”
“小樂哥,你紅了可得給我留個簽名!”
“很棒。”
……
何景樂被誇得臉都紅了,說到最後,整個人恨不得埋到地底下,他蹭在辛随旁邊,想了想,又轉過來聲如蚊蚋地問:“随哥……你覺得呢?”
燈光下,年輕男孩的雙頰飛紅,臉上還有因為運動之後流下的汗水,然而這些都比不過他的眼神;即使是之後很久很久,辛随都會忍不住想起這一刻,他總是很疑惑:二十郎當歲的男生,見識過這樣多的不平,遇到那麽多和別人相比跌宕的瞬間,為什麽還能有這麽亮的眼神?
但現在他來不及為此疑惑了,因為何景樂還在等他的答案。
于是他停頓了一秒,算得上十分真心實意地笑了:“……特別厲害,厲害死了。”
“耶!”虞葉好在他們後頭小小聲地歡呼起來,一把攬住了何景樂的肩膀,“等結束了之後,我們去狠狠搓一頓!你愛吃的那家粵菜館在我們學校旁邊開了家分店!”
辛随含笑看着他們幾人鬧騰的背影,在這一刻,好像突然模模糊糊的有了答案。
一個關于何景樂的答案。
因為何景樂是被愛着的,被許許多多的人放在心上,這些人會記得他喜歡吃什麽,會特地在他重要的日子裏出現集體給他一個驚喜;無論做的好還是不好,都會真心實意地為他人生的每一個值得紀念的時刻而開心,對方是這樣無知無覺地享受着許多愛,而自己,只不過是在他感到寂寞時,随便找來的一個玩伴。
驀地,辛随又想起那天在街邊,何景樂說要和自己做好朋友,最重要的好朋友。
可這樣的角色,對方不是已經有很多了嗎?
辛随這才發現,自己好像不記得那天何景樂的眼神了,不記得是否像此刻這樣發着光,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時候的對方,一定不如現在快樂。
承諾而已……成年人從不當真。
沒有任何人會魯莽地像陌生人提出這樣的請求,也正如同,沒有任何人會相信陌生人提出的這樣的要求,從頭至尾,無人在意,無人喜愛的人,只有一個而已。
姓辛名随的這一個。
那邊,何景樂被簇擁在原地,似有所感地回首;他看見辛随站在那兒沒動,明明緊挨着,卻突然像隔了很遠很遠的距離,場內光線雜亂,于是對方的臉也一半籠在光下,一半藏在陰影裏,這樣的發現叫他心慌,于是他開口喊:“辛随。”
對方擡眸望來,依然笑眯眯的,仿佛那只是他自作多情的幻覺。
“晚上聚餐的話,”何景樂往他這邊走了走,這下兩個人就離得很近了,幾乎胳膊挨着胳膊,少爺嘴巴裏鼓鼓囊囊的,好像是藺妍剛才擔心他運動之後不舒服,專程給他帶的糖果,他嚼着糖小心地說,“你喜歡吃粵菜嗎?”
“你喜歡就好。”辛随擡手摸了摸他腦袋,“我就不過去了,今晚有個報告要收尾。”
“啊——”何景樂拖長了聲調,很擔心地,“你是不是真的有事啊,上午還說是逗我的。”
“沒多大點事,”辛随還在笑,“就是聚餐的話來不及而已。”
“……好吧。”
--------------------
解讀一下小山哥和随哥的對話。
山:辛苦你帶他了。(我們樂仔天下第一乖巧你敢說一聲辛苦你試試)
随:不辛苦,都是朋友。(我們是朋友是成年人你別拿你那一套當爹的标準來要求我)
【中途看到少爺的蠢樣之後】
山:和你做朋友我們都放心。(對不起我收回我剛剛說的話)
【寫了明天份的所以明天沒了哦!後天見小寶們!親一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