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守株待兔

但雖然抽卡屢遭滑鐵盧,自那天吃過晚飯之後,何景樂當真遵守和自己的承諾,沒再主動聯絡過辛随,而這段由何景樂單方面構築的關系在失去唯一的主動方之後,湮滅得比他想得還要快;上午他才把和辛随的對話框取消了置頂,到了下午,就落到了十分靠下的地方,如果不是細心去找,連看都看不見。

而辛随當然也不會去做那個主動方的,這點何景樂從一開始就知道。

他照常和其他人來往,閑暇的時間裏,總忍不住去看辛随的朋友圈,但沉默神秘如辛随,連朋友圈都只有寥寥幾條,且大多是轉發的一些文獻和報告,打開一看還他媽是英文。

他翻來覆去地試圖閱讀好多遍,但每回點進去就開始犯困,整篇文獻只認識一個單詞叫abandon,于是終于也覺得無趣,再也沒看過。

至此,好像他和辛随,除了那個自建立起就沒有一個人再說過話的小群,和列表裏什麽也看不出的資料卡之外,徹底斷了其他的聯系。

可辛随就好到哪裏去了麽?

當然也不是,沒有何景樂打擾的日子比他想得要無聊——盡管他二十幾年的人生裏都是這麽無聊着過來的,而且還十分倒黴,因為他親媽何媛又作妖,當天他們通過電話之後,原先已經許久沒聯系的季先就給他打了電話,大致意思是講好久不見,想要一起出來坐坐,順便再吃個飯。

辛随沒答應,能留着季先的電話,就已經是他對這段結束的朋友關系最大的尊重了,所以等到那頭的季先說完,他就直截了當地說:“不用了,我很忙,沒時間。”

電話對面,柔柔的女孩音頓了一下,很難堪似的講:“辛随,你高中的時候從不這麽和我說話。”

辛随笑了聲,也跟着說:“季先,你高中的時候從不拿別人的東西,也可以自己考上B大。”

于是那邊就很突兀地沒了音,辛随在心裏數着秒,幾乎可以分毫不差地預料接下來的走向,果不其然,半分鐘過去,季先哽咽着說:“我那時候只是太害怕了,辛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原諒我,或者,我補一個方案給你,你再拿去參加比賽?”

“沒必要。”辛随聽着她哭,甚至還有心安慰一句,“別哭了,反正對我來說也不是什麽很值錢的東西……季先,你還不懂麽,我和你不來往,不是因為你拿了我多麽重大的東西,就算你拿的只是一根筆,一塊橡皮,我也會像今天這樣的。因為不問即取就是偷,和偷的是什麽無關。”

他頓了頓,繼續說:“還有,別再和我媽聯系了。”

不過雖然辛随這麽說了,僅僅一通電話,季先當然不會就按他說的這樣去做,甚至這個純屬由何媛自以為是的設想所延伸出的烏龍,都還遠遠沒有結束;大約又過沒兩天,他從導師的辦公室裏出來,剛走到樓下,就看見季先穿着條碎花長裙子,手裏提着一個牛皮紙袋,看見他時,眼睛就是一亮,叫道:“辛随。”

辛随對天發誓,那一刻,他是很想立刻走人的,可是已經習慣了遷就與隐忍的處事方式還是讓他慢慢踱了過去,只不過語氣卻有些冷:“你來幹什麽?”

“我來給你送吃的,家裏寄來的甜糕……知道你就愛吃這一口。”

季先依舊笑眯眯的,很理所當然地道:“我們一會兒去——”

“季先,”辛随不得不再次強調,“我們已經不是朋友了,你懂嗎?我不知道我媽跟你說了什麽,讓你還有這樣的錯覺,可是在我這裏,我們絕無像以前那樣繼續來往走動的可能了,你懂嗎?”

季先的笑容終于随着最後一個字的話音落地而消失不見,她垂下頭,看自己被勒出一道白痕的手掌,良久,突然又很不甘心似的擡起了頭:“為什麽?辛随,你就一定要對我這樣嗎?”

她雙目含淚,配着特意畫了水紅色眼影的眼睛,顯得格外楚楚動人:“…高中時候誰沒抄過你的作業?……甚至大一大二,你們上課分小組做的pre,哪次不是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縱着那些和你不熟的人偷懶撩閑,為什麽輪到我,就變成這樣,連個讓我認錯的機會都沒有?”

“你原來想做這些人?”辛随看她,沒什麽語氣波動的說,“那正好,你現在确實是這些人了。”

季先猝然擡頭,眼淚就這麽毫無征兆地落了下來,可是辛随已經沒有興致去安慰她的淚水了,他擡腳,朝着背對季先的方向走,聽到對方又帶着哭腔喊:“辛随!”

季先已經什麽體面和風度都不要了:“你不可能再找到比我更了解你的人!除了我,還有誰知道,你早就從根上爛透了……還是你裝好人裝久了,真以為,這世界上能有人什麽也不計較地真心對你嗎?”

辛随離開的腳步微微一頓,随着這聲尖銳的嗓音,有那麽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許多年前悶熱的狹小房間裏。

夢裏也有人這樣站在他身後,所以他構想出的場景裏常常沒有表情,只有一張空白的人臉,系着圍裙,袖口有揮發不淨的飯菜香,那人說:“辛随,你怎麽不懂,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你再也找不到不計回報對你的人了?”

可真的不計回報嗎?

炎夏的樹蔭裏,辛随後背滲出冷冰冰的汗,即使已經過去很多年,他也還是忍不住想問,不計回報是什麽意思,這些人到底懂不懂?

或者說,要求他擁有優異成績以供她作為母親向人吹噓、要求他和背叛過自己的同鄉維持表面情誼,只為了來日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場的那一點人脈;要求他聽話,要求他懂事,要永遠像個擰緊了發條的人偶一樣維持活力,就是她口中的“不求回報”?

辛随在長大的無數個時刻裏都覺得自己的人生非常荒謬,可是更荒謬的是,他竟然就真的這樣長大了,并且如所有人所願,溫和懂禮,不将真心給任何人。

不過倒還有點道理,他想。

在這個世界上等待別人無用的承諾和愛,和守株待兔沒有任何區別,他今年二十三歲,沒有這些,也照樣活得不錯,和某些離了親人朋友就要死要活的傻瓜可不一樣。他甚至可以保證,自己就算死了,躺進棺材裏,百年之後化作塵土,都肯定是沙瓤的,一鍬子被鏟起來都絕不帶走旁邊多餘的一粒。

他繼續朝前走,終于走出了林蔭道,從始至終,一次也沒回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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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樂背單詞be like:abandon,abandon,abandon……咦誰給我發消息,哇,虞葉好叫我出去玩耶!嘻嘻,走咯!

下次又開始背:abandon,abandon,abandon,哎呀柯文曜也真是的,幹嘛非要挑今天約我打球啊!嘻嘻,走咯!

第三次背:abandon,abandon……靠,今天怎麽沒人約我,好生氣,去看看妍姐上班上得怎麽樣吧!嘻嘻,走咯!

綜上,背了一年,還是只認得一個詞:abandon。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這不就被我寫到随便哥了!明天繼續!感覺我又行了,傳下去,下章他們感情就突飛猛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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