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陸戰生睡到日上三竿,從床上爬起來之後,習慣性的叼着個牙刷去客廳倒熱水洗漱。
客廳和他的卧室是分開的,出這個門冷哈哈穿過院子進那個門,進去之後發現屋裏跟外面一樣冷,提起暖壺掂了掂後發現是空的,四處看了看,又發現客廳裏也沒打掃,他昨天換下來的髒衣服也還亂七八糟的扔在沙發上。
陸戰生眨巴着眼睛琢磨了半天,臉一橫,扔下牙刷就去隔壁找賀知去了。
話說當年陸雲庭被帶走隔離的時候,陸戰生15歲,愣頭小子一個,平時只管自己吃飽不餓,別的什麽都不管,家務活從來沒碰過不說,連自己的衣服都不會洗。
陸雲庭深知兒子的脾性,擔心他照顧不好自己,也怕他沒人看着到處惹是生非,臨走的時候就把他托付給了賀知。
至于為什麽不托付給賀知媽媽,那是因為陸戰生從小太壞太皮了,賀知媽媽從小就特別煩他,只要見到他就恨不得拽過去給收拾一頓,根本不願意管他。
當然,賀知媽媽也是不同意賀知管陸戰生的,她甚至不願意讓賀知和陸戰生過多接觸,怕賀知被陸戰生給帶壞,但賀知自己堅持答應了,究其原因,是因為他從小也受過陸雲庭的不少關愛,被陸雲庭當兒子教養,認為自己有義務照看陸戰生。
後來組織上開始下發生活費之後,為了防止陸戰生花錢大手大腳沒個節制,陸雲庭又向組織上申請了由賀知帶領他的生活費,并讓賀知平時以兄長的身份多管教他。
賀知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這兩年除了經常給陸戰生甩臉子之外,照顧和管教可謂十分盡職盡責,也一直在盡力的約束并管教陸戰生,控制不讓他亂花錢,阻止他打架鬥毆胡作非為,并教他知曉是非對錯,懂得禮貌教養…
只是,一直也沒起什麽作用。
唯一起作用的,大概也只是盡力的照料了陸戰生平日的生活。
這兩年托陸雲庭的福,陸戰生只要自己不作死,就基本沒怎麽缺過錢花,平時因為家裏也有人給收拾打掃,他倒是過的更加養尊處優,甚至比他爸在身邊時還要舒坦。
尤其最近入冬之後,賀知一般都是早上過來陸戰生家一趟,給爐子生個火,燒壺熱水,收拾一下屋子,掃掃院子,然後再幫陸戰生洗一洗換下來的髒衣服,幾乎每天都來,從不缺勤。
除非,陸戰生又幹了什麽壞事兒把賀知給惹煩了。
這個時間羅姨已經出門上班,陸戰生無所畏懼,出了自家院子,拐個彎一腳就踹開了隔壁的大門。
“賀知,你什麽意思啊?”
賀知正在院子裏澆花,沒理人。
“有事就說事兒,大早上的別裝啞巴。”
賀知停了手,回頭看着他。“ 去道歉。”
嗯?
陸戰生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賀知又說:“你去道歉。”
“…”
陸戰生反應過來了,因為昨晚上的歷史遺留問題,賀知想威脅他。
在陸戰生看來,賀知這人就這樣,只要他說了你就得照做,如果不按照他說的來,他就會威脅,要麽是精神脅迫,死活不理你或者視你為糞土,要麽物質管控,斷你糧或者暫停你已經習慣了的舒适生活,反正,特別氣人。
“ 我為什麽要道歉?”
陸戰生的火氣有要燃起來的趨勢,他站在大門口,倆大眼睛瞪着賀知:“我對不起誰了?是強迫誰了還是拿刀子逼着誰跟我好了?”
賀知說:“你騙人了。”
“我騙人什麽了,財還是色啊?”
陸戰生說:“要說財,我陸戰生可從來沒讓姑娘花過錢,要說色,我還覺得是我被騙了呢。”
“...”
賀知沒作回應,表情也沒怎麽變化,仿佛一點都不意外他居然能說出這麽厚顏無恥的話。
“你也別跟我叽歪什麽作風問題。”陸戰生繼續說:“我一點問題也沒有,誰規定追了就得一輩子啊。”
賀知說:“ 不喜歡就不該去招惹。”
“誰說我不喜歡了,一開始我個個都喜歡,那誰知道處着處着突然就覺得不合适了呢,我也不能硬湊和吧,再說了,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陸戰生翻了個眼皮,嘁了一聲:“不是你到處招蜂引蝶的時候了。”
“陸戰生。”
賀知皺了皺眉:“你別胡說八道。”
“誰胡說了,要真論起來,那先招惹她們的就是你,他們本來是奔着你來的,只不過最後慧眼識人又看上了我而已。”
陸戰生大概是早上剛睡醒,腦子不太清楚,話到了嘴邊想都不想就往外溜,也是在說完注意到賀知那表情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這話似乎有點不太對。
好像承認自己在跟賀知搶女孩似的?
不過,也不能否認,确實是那麽回事。
說起來,在陸戰生眼裏,賀知雖然性格脾氣很讓人讨厭,但長的還行,又是長輩們眼中的優秀青年代表,平時很受女孩喜歡,以至于這導致陸戰生很不服氣,他為了證明自己其實比賀知更讨女孩喜歡,這陣子專門愛招惹那些對賀知有意思的女孩。
這點陸戰生倒是不怕被賀知知道,也覺得想證明自己比賀知強這事兒也不丢人,但明着說出來就挺別扭的。
陸戰生又趕緊往回找補。“啊,那什麽,大部分都是他們先招的我,那允許她們女的見一個愛一個,怎麽到我這兒就成罪大惡極了,這是什麽道理啊?”
賀知臉色沉了沉,大概開始是有點生氣了。
陸戰生看了看他,暼開眼。“再說那個什麽我帶起來的歪風邪氣,扯淡麽不是,現在是新社會,提倡自由戀愛,大家你情我願的事兒,怎麽就歪風邪氣了。”
“…”
“再說了,憑什麽說都是跟我學的,怎麽着啊,在我追姑娘之前,這四九城裏的男青年們都是和尚啊?他們平時都不跟女的說話?”
“ 陸戰生!”
賀知看起來大概是真被他一頓強詞奪理給氣着了,呵了他一聲,然後指着大門口。“ 你出去!”
而一看賀知是真生氣了,陸戰生心情反而立刻變好了,畢竟他經常被賀知氣的頭暈腦脹的,但卻很少能反過來真的氣到賀知。
陸戰生這會兒也不戀戰,心情一好,昂首挺胸的轉身,還得瑟的吹起了口哨。
而至于剛剛來找賀知道到底是幹什麽的來着,陸戰生樂呵呵的回到自己家裏之後才想起來。
撿了芝麻,丢了西瓜。
這兩年陸戰生已經習慣了家裏有人給打理,平時除了管自己吃口飯吃別的什麽也不幹,以至于賀知這冷不丁的撂挑子,他就有點兒抓瞎。
不過難得從賀知那裏打了場勝仗歸來,陸戰生肯定不能再回去,心說不就是生個火燒個水嗎,不就是洗幾件衣服掃下屋子嗎,他陸戰生又不是沒手沒腳,還幹不了這點事兒了?沒他賀知還不活了?
于是,陸戰生去廚房鏟了點炭,回屋就一頓操作。
然而,半個鐘頭過去了,燒了一屋子的煙,嗆的臉紅脖子粗,爐子裏愣是沒點起來一丁點火星子。
操,去他大爺的!
陸戰生氣的一腳踹歪了那爐子,決定不燒了,直接用涼水洗漱。
這片兒的自來水管基本都安裝在院子裏,大冬天的也沒什麽防寒措施,早上出水口都會被凍上,家裏這個也不例外,陸戰生帶着火氣擰了好半天,它才滴滴答答的漏出來一點水。
好不容易接滿了杯子,刷完牙後拿過來灌了口,嘩啦一下,他立刻瞪着眼吐了出來。
沒別的,就太他媽涼了,那一口進去,陸戰生感覺自己的牙根兒都瞬間炸裂了。
忍着冰冷馬馬虎虎漱了漱口,陸戰生連嘗試都沒嘗試就直接放棄了洗臉的念頭。
回到客廳裏打開門窗,陸戰生正拿幾張破報紙在屋子裏到處扇,鄭延來了。
鄭延一看陸戰生家這煙熏火燎的,趕緊往屋裏跑了兩步,一看沒事才松口氣,最後又笑了起來。
“嘛呢陸戰生,有什麽想不開的還至于把家都點了啊?”
“還不是讓你丫給氣的。”陸戰生白他一眼:“你丫美滋滋的去看你爸了,留哥們兒自己在外面眼巴巴的看着,你良心不會疼嗎?”
“那不是沒辦法嗎。”鄭延笑着說:“我總不能邀請你跟我一塊兒去見我爸吧,那不是更刺激你嗎。”
“…”
屋子煙差不多散盡了,陸戰生往沙發上一攤,煩躁了會兒,又長長嘆了口氣。
陸戰生嘆氣很少見,鄭延一看他那樣還挺納悶。“怎麽了啊這是,之前你爸連續三月沒見你也沒這麽愁過啊。”
“沒愁。”
陸戰生想了想,說:“就是突然有些迷茫。”
“…”
陸戰生說自己迷茫這事也不常見,鄭延有點意外:“你說什麽?”
陸戰生沒再回答,他只是癱在沙發上仰頭望着房頂,又嘆了口氣。
唉。
現在的日子過得也是挺好,但總覺得沒什麽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