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小節
太子沒叫高奕瑄起來,他便仍不起來。大冬天,院子裏的地面很涼,太子怎麽也有些不忍,拉着高奕瑄的胳膊讓他起來說:“好了,你起來吧。你且記住,你我之間,是不需這些繁亂的禮節的。我來你府上,你只管把我當成自家兄弟。也不用先去換官服再來見我,你這樣慢,都讓我等得急了。”高奕瑄這才站起身,随太子進屋。太子邊走邊道:“我叫人把正殿的火爐燒的旺,你手這麽涼,可要好好烤烤,每次來你府上,都不見你好好生火,這樣若是凍壞了可怎生好?”
高奕瑄道:“正殿多為迎客,我府上平常也沒什麽人來,若是整日地烤着,也是浪費。還不如賞給下人,他們人多,自然用的多些。”
太子皺起眉,道:“你是王爺,是父皇的親侄子!不是齊國的一個下人!在戰場上,你身先士卒,那是安撫軍心。在王府裏,你對下人這麽好做什麽?” 高奕瑄立時行禮道:“太子!此話不可亂說,吾與皇上是君與臣,哪敢同一般百姓那樣論叔侄輩分?”
“君與臣?”太子揪起昌黎王的衣領怒道,“別在我面前裝君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對父皇的觊觎之心?!”
冬日的夜裏,寒風吹來,鬼哭狼嚎般,将昌黎王的臉嚎變了色。想不到高柯竟說出這樣的話,高奕瑄一時語塞,低着頭等着高柯的下一句話。
“我現在是太子,總有一天,皇位就是我的,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你去巴結我的父皇有什麽用?他早晚不得……”
“太子!”方良尖細的聲音打斷高柯,“天色不早了,咱回宮吧?”就算是太子,對皇帝大逆不道的話,也是不能亂說的。
“你滾開!”太子嫌棄地推了方良一把,又轉向高奕瑄道:“你雖為王爺,娘親卻是連個名字也沒有,在宮裏沒人尊重你。你又生得如此柔美,怕是在戰場上也被人瞧不起吧?整日地羨慕自己的大哥怎麽被父皇寵愛,可到頭來你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我每每來你府上,你都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難道你看不出我的意思嗎?”
太子雖是氣急了吼給高奕瑄聽的,可是他的哪句話不是事實呢?高奕瑄沉默良久不知該怎麽回答。太子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可是太子尚且年幼,總有些不懂事。如今雖說皇上把太子之位給了高柯,可是本朝謀權篡位、廢帝之事都司空見慣,更何況一個尚未懂事的太子呢?
如今齊國建國僅二十餘年,就換了數代皇帝,高姓親族之間相互殘殺,不留情面,為了皇帝一位,多少親兄弟都拔刀相向?高奕瑄如今二十二歲,自出生起,就看着自家人相互殘殺至今,每每想起,無不膽戰心驚。他時刻記着效忠皇帝,謹慎行事,也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太子,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容貌,才對自己挂心。稀罕過了,便會抛擲一邊,到那時,自己在齊國可就舉步維艱了。
思量良久,高奕瑄還是決定離開君臣之位,好好地告訴高柯事情的嚴重性。高奕瑄道:“太子,你尚且年幼,你我年紀又相差甚遠……”誰知語重心長的話卻刺激到了高柯,他怒目而視,打斷高奕瑄:“你說什麽?你與我相差七載,父皇與你亦是相差七載。且不說你與我與父皇。當年父皇與母後,在我這個年紀,已然有了我,如今我有妻妾十幾個,你說我年幼?!”
如今太子正在氣頭上,任憑高奕瑄說什麽,太子也聽不進去。而且太子還是太年幼,總是用自己的思維來思考事情。連觊觎皇帝這種事高柯都想得出來,是不是只要跟高奕瑄有瓜葛的人,高柯都會往那方面想呢?只怪如今大權都在皇上手裏,若是太子手裏有些許權力,他定當帶兵來捉了這高奕瑄,押回自己寝宮。任憑他怎麽掙紮、放肆,也不容他離開太子府半步。
且說宇文執與全遠祺一同來到王府,安排了住處之後,在屋子裏無事可做,宇文執又一心想着高奕瑄的容貌,久久難以入睡,便穿好衣服,要來府裏尋王爺。全遠祺為宇文執安全着想,怎麽也不肯讓他出門,宇文執是來齊國救母,入了王府,本就是壞了計劃,如今是安是危尚不明确,怎能讓他去王府裏瞎逛?宇文執脾氣硬,怎麽也勸不住。全遠祺拉着宇文執的手不讓他走出門口,全遠祺身子細些,宇文執把他往肩上一扛,就出了門。
剛到正殿門外,就聽到屋內有人怒吼。偶還聽到昌黎王的聲音,确定了人在這兒,宇文執便把全遠祺放下,自己戳穿了窗紙往裏看。全遠祺已然被他扛到了這裏,也只能保護宇文執的安全了。便站在一旁,小心地觀察着四周動靜。宇文執往裏望去,正好看到張揚跋扈的高柯。高柯吼道:“你讓我回去我偏不回去,我能來你王府是看得起你,別人請我去他們府上,我還不去呢。”
高奕瑄謙卑地答道:“那太子先用晚膳吧,此時夜色已深,太子等我許久,如今又在這裏耗了些時辰,怕也餓了。”随即吩咐管家許斌去準備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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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遠祺掃視一周沒什麽危險,回頭看宇文執的時候,只見宇文執咬牙切齒地盯着屋內,拳頭緊握。這幸好是在昌黎王的王府,若是在周國,怕是宇文執早已将眼前的人碎屍萬段。看宇文執身形有些顫抖,全遠祺忙拉住宇文執的胳膊低聲道:“将軍不要沖動,您是看到了什麽?氣成這模樣?”說着就要再戳一個洞往屋內看。宇文執阻止全遠祺咬牙切齒道:“不用看了,人要走了。”
“将軍別生氣,如今在他人國土,還是小心為妙。”全遠祺勸道。
宇文執離開窗子,走了幾步恨道:“我定手刃這齊國太子!”那架勢,仿佛就是老虎見到了入侵者,不殺死他誓不罷休的模樣。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全遠祺打量四下,并未被人發現,便勸道:“将軍,你怎麽不聽我勸呢?咱們這是在齊國,不是在周國,在周國,您說什麽都可以,您在齊國說了這樣的話,若是給人聽見了,可是要沒命的啊。”
宇文執不耐煩地一甩手說:“不用你說,我知道。”宇文執在周國大權在握,嚣張跋扈慣了,哪能受這樣的壓抑和束縛?當即就催全遠祺回去,不要再跟着自己。全遠祺不能不聽宇文執的話,千叮咛萬囑咐之後,一個人回去了。
冬日的夜是冰冷的,宇文執憑着一腔怒氣,在王府裏到處逛,想把這心中悶氣散到冰涼的夜色中,卻是越走越急,越想越氣。不知走了多久,月亮竟升到當空,将整個王府都照得清楚。不遠處一汪池水,正趁着夜色,炫耀般舞動自己那妖嬈的身姿。
天氣雖冷,卻沒有風,池水趕着月光,微微蕩漾。看着如此平靜的景物,宇文執心裏也平靜了些,在水池邊,找了塊是石頭,就坐了下來。又怒了一會兒,聽到離自己不遠處的水池邊有腳步聲。正要躲,可一回頭,就差點失足落水,那走過來的,不正是潔白的出水芙蓉嗎?
宇文執悄悄躲到假山石後面,從石頭與石頭之間,看那美人的哀愁。
好容易送走了太子,高奕瑄心中煩悶,一個人來到水池旁,沐浴着冷氣消消心中煩躁。好在這王府之中還有一池冬日裏不結冰的靜水,每每心煩,都可以來這裏,看看這水,心也能平靜許多。
今日剛剛被封為昌黎王,想想自己生來就是王爺,可連個封號都沒有,被別人四王爺、四王爺地叫了十幾年。跟師父學習武術,也勉強算是學有所成。如今終于自己帶兵,上了戰場,打了勝仗。也算是不辜負父母的在天之靈。可瑣事繁多,手握大權之人,總有數不盡的欲望,高奕瑄小心翼翼總怕做錯,只拿了自己的命,拼在戰場上,效忠齊國。從來到宮裏,就一直小心翼翼,察言觀色,保全性命,靜下來想想的時候,真的很累。
月色雖好,卻是看不清遠處人兒的面貌。宇文執蹑手蹑腳地靠近高奕瑄,想看清那美人的面貌,卻是因腳下的碎石塊,被高奕瑄逮了個現形。
“大半夜的,不好好在屋裏待着,你來這裏做什麽?”高奕瑄的愁容被別人看到,顯然十分不樂意。
“我……我心中煩悶,想找個地方靜一靜,發現這池子不錯,就在這裏坐會兒。”宇文執找着借口。
別的下人見了王爺,都是先行禮,再回話。可宇文執從未做過下人,哪裏懂得這些?只管大聲回答,連半個敬語都沒有。好在昌黎王也不是什麽計較的人,見他同自己來這裏的目的一樣,也不管這些繁瑣小事,指了指自己對面的石頭道:“既然都是失意之人,那就來這裏同本王一同坐下,聊一聊也好。”
高奕瑄親自邀請,宇文執自然欣喜,馬上一甩袍子,就在石頭上坐下來。高奕瑄上下打量了一下宇文執道:“你有什麽煩心事?”
“我的煩心事,也不過是兒女情長,與王爺所苦惱的大事比起來,自然不值得一提,還是你說說自己的煩心事吧。我聽了或許有不同的見解,幫你化解了也說不定。”宇文執見到高奕瑄,心裏那些煩心事,早就抛到九霄雲外去了,煩心事說不出,開心事倒是可以說一籮筐。
“唉……你能幫我化解什麽?有些煩心事,也只能自己悶着。”高奕瑄搖搖頭望向遠處。
“為何說不得?”
“我是齊國王爺,有些話是不該說的。”高奕瑄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免得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難道是因為太子?”宇文執道。
一句話戳到了高奕瑄的敏感處。高奕瑄一驚,瞪了宇文執一眼,怒道:“這種話怎能信口胡說?”
作者有話要說:
內容提要我不知道該怎麽寫,大家就體諒一下吧,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