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三小節
高奕瑄解開荷包的封口繩,那塊熟悉的烏月玉映入眼簾。怪不得翻遍了洛陽城都找不到,原來被藏在周國重臣手裏。不過細想一下,全遠祺會酒後說洛陽話,那他必然跟洛陽有很深的淵源,說不定就是洛陽人。高奕瑄心狂跳。終于有了線索!高奕瑄搖晃着床上的全遠祺,拿着手裏的烏月玉,喊道:“醒醒!全遠祺,喂。你醒過來!這塊玉,你是在哪裏得到的?喂!”
全遠祺被他搖晃的皺起眉,不耐煩地睜開眼睛,正要打人,看到高奕瑄手裏的玉,酒醒了大半。一把奪過高奕瑄手中的玉,一只手撐地,輕輕一躍,就跳到了門口。高奕瑄沒想到他喝醉了酒,身手還這麽好。生怕他走了,站在床邊不動,對全遠祺說:“你先別走,我只想知道你手裏的那塊玉是哪裏來的。”
“這是我的東西,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全遠祺重新把玉系在腰間,把衣服整理好,揉了揉太陽穴自言自語道:“喝太多了。”
全遠祺完全不理會高奕瑄,轉身就踩着二樓的護欄跳了下去。高奕瑄馬上去追,全遠祺雖武功不如高奕瑄,但是輕功卻是很有信心的。高奕瑄匆忙追出去,洛水謝的守衛馬上擋着高奕瑄,攔住他的去路。守衛根本不足以擋住高奕瑄,高奕瑄幾招就解決了所有守衛,匆匆追上全遠祺。
全遠祺喝醉了酒,腳步不穩,高奕瑄卻是拼了命在追全遠祺。兩人在大司馬府追逐了一圈,鬧得整個大司馬府不得安寧。受傷的守衛叫了府中的其他人來幫忙抓高奕瑄。
高奕瑄終于在屋頂上抓住了全遠祺,把他按在身下。拽着他的衣領吼道:“那玉墜子是哪裏來的?你現在在我手裏,如果你不說,我就殺了你!”
“是我家将軍給我的。”全遠祺掙紮了一會兒發現自己根本逃不了,便實話實說。
“他是從哪裏得來的?”高奕瑄吼道。
全遠祺沉默了一會兒說:“上次我們進攻洛陽的時候,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來刺殺我家将軍,死的不知道有多慘。不過這玉墜子不錯。我就求将軍把這玉墜子給我了。”
高奕瑄抓着全遠祺的衣領,紅了眼,眼中殺氣吓得全遠祺有點不敢動彈。高奕瑄狠狠道:“你說是宇文執殺了這個玉墜子的主人?”
“是他先想要殺我家将軍的,怪不得将軍。”全遠祺說。士兵們舉着火把,把這屋子團團圍住,大喊着要高奕瑄下來。高奕瑄看看周圍的士兵,掐着全遠祺的脖子,把他從瓦片上提起來。兩人跳到地上,高奕瑄對着人群喊道:“所有人讓開,不然我就殺了他!”士兵們猶豫着要不要退開,全遠祺喊道:“你們沒聽到嗎?讓開!”士兵們退出一條路來讓高奕瑄過去。
宇文執不在府內,大家都聽全遠祺的。高奕瑄掐着全遠祺的脖子,來到大司馬府的門口。對全遠祺說:“叫他們給我準備一匹快馬!”全遠祺乖乖照做。高奕瑄趁機搜全遠祺身上,想把那玉墜子帶走。可是怎麽也找不到。全遠祺說:“不用找了,我已經藏起來了,你難道要在這麽多人面前威脅着我,去拿那玉墜子嗎?”
“那宇文執殺了玉墜子的主人之後,把他葬在哪裏了?”高奕瑄問。
“葬?估計經過那條路的人見到他的屍體,會把他葬了吧?”全遠祺笑起來。高奕瑄怒道:“卑鄙。”下人把馬送來,高奕瑄牽了馬,對全遠祺說:“玉墜子就先放在這裏吧。幫我告訴宇文執,我看錯了他。如果他來攻打齊國,我會親手殺了他的!”說罷推開全遠祺,一躍上馬,奔馳而去。
宇文執離開大司馬府的時候,交代的是所有人都把心思放在高奕瑄身上。高奕瑄逃跑了,大司馬府中都人心惶惶。逸銘見全遠祺把高奕瑄放走,來問全遠祺說:“你幫高奕瑄逃跑,大家可都看到了。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将軍了,你打算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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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遠祺望了一眼高奕瑄遠去的方向,嘆了口氣說:“我沒想到這樣一來就可以讓高奕瑄走,我吃點苦讓将軍把心思放到國家大事上,有什麽不好?”說罷叫逸銘回去休息了。
宇文執應該很快就會回來。全遠祺脫光了膀子,跪在大門口,把鞭子放在自己面前,等宇文執回來懲罰自己。上次放走高奕瑄,身上的傷兩個月才痊愈,這次不知會受怎樣的懲罰。
大門被猛地推開,二人四目相對。宇文執面無表情,全遠祺看不出宇文執的意思,低了頭,等宇文執的下一步動作。宇文執一步步走近全遠祺,一腳踢過來。全遠祺閉着眼,等待落下的腳。卻沒想到宇文執把全遠祺面前的鞭子踢開了。俯身把全遠祺的袍子給他披上,道:“別跪在這裏了,丢人。”說罷就轉身回宮了。連屋子都沒有進去。
全遠祺望着宇文執遠去呆了良久,全遠祺不知道宇文執到底怎麽了。竟然什麽都沒說。難道他老遠從宮裏趕過來,就是為了來告訴自己,不要跪在這裏等他嗎?怎麽半個字都沒有提到高奕瑄?全遠祺想不明白也沒再深究。
高奕瑄快馬加鞭,心如刀絞。總覺得自己沒有陷得多深,為何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控制不住地難受?只能飛奔在路上,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才能讓自己勉強冷靜下來。高奕瑄的淚随着風,飄灑在跟宇文執一起走過的路上。他怎麽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總覺得自己跟宇文執之間最大的困難可能就是兩個國家之間的恩怨,可是世界太小,怎麽連這種事都會把宇文執牽扯進來?之前宇文執受傷的時候,高奕瑄特別怕失去他,心裏想着,就算是國家的事抛開,也要跟宇文執在一起。可是舞玉對高奕瑄來說,太過重要。國家可以不要,但是哥哥不行。高奕瑄一想到舞玉是宇文執殺死的,心髒就像被人抓在手裏要把它捏碎一樣。
找了二十年的玉墜子,終于有了眉目,可卻是這麽個結果。高奕瑄一口氣奔到洛陽老家,在母親墳前跪了很久,像小時候被別人家孩子欺負了之後,回來向母親哭訴一樣。伏在地上,啜泣道:“娘,您上次看到我把宇文執帶來之後,一定在怪我吧?可我還跟您說這個人怎麽好,我真是瞎了眼……”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高奕瑄覺得自己不回邺城不行了。宇文執不能留戀。就算是回到邺城去送死,也不能踏進長安城。不是恨宇文執,而是怕再見到他的時候,不忍心下手殺他,最後不能為哥哥報仇,也不能跟宇文執在一起,最後落得個自己了斷的下場。
好久沒回邺城來,邺城還是原來的樣子。高奕瑄回到自己家,門口連個把守的都沒有。高奕瑄自己推開門,府裏很冷清。蘇生見到高奕瑄回來了,慌慌張張跑到鄭遠汐屋裏,邊跑邊喊:“王妃,王爺回來了!王爺回來了!”
鄭遠汐跑來見到高奕瑄,跪倒在高奕瑄腳下,哭道:“王爺您終于回來了。如今邺城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高奕瑄把鄭遠汐扶起來,平靜道:“你先別急,我們去屋裏說,慢慢說。”轉而對蘇生說:“你去準備點吃的,送到王妃屋裏來。”說罷,兩人一起去了鄭遠汐屋裏。鄭遠汐床上躺着一個小孩子。正是高奕瑜的孩子。鄭遠汐進屋,先把孩子抱在懷裏。對高奕瑄說:“大哥死後,皇上連他的子嗣也不放過,我把她偷偷藏起來,為了不被發現,就給她換了個名字,叫玥寧,希望她這一生都平平安安,不受擾亂。”
高奕瑄走近那孩子,問鄭遠汐說:“你是不是對大哥有情?”
“是朋友之情吧。”鄭遠汐委屈,“人都死了,您還要懷疑我嗎?”
“不是。”高奕瑄搖搖頭,“既然你喜歡這孩子,就讓她做我們的孩子好了,反正我們也不可能有孩子了。”高奕瑄坐在旁邊,說:“你先跟我說說最近的情況吧,我在那裏根本就什麽都不知道。怎麽王府裏變得這麽冷清?”
鄭遠汐想了想,從頭開始說起:“自從您走了之後,就有重臣被不斷暗殺。您又遲遲沒回來,大家都以為您被暗殺了,只是大家不知道。我和獨孤将軍去找您,又很久沒回來。大家就都散了。只剩下幾個忠心的人留在王府了。我回來之後,并沒有覺得人手不夠,而且您也不在,我就沒敢聲張。”
“那華将軍呢?他怎麽樣了?”
“我去看過他一次,已經病得不成人樣了。您快去看看他吧,不然我怕他等不到您了。”聽到鄭遠汐這麽說,高奕瑄連飯都來不及吃就出門了。匆匆來到華羽先府上。因為是平民的打扮,并未被人發現什麽。叫人悄悄禀報了,來到華羽先屋裏。
華羽先面色枯黃,已經看不出之前的模樣,整個人幹柴一樣躺在床上。床邊妻子親自在伺候,眼圈紅腫泛黑。想必是每天都以淚洗面吧?華羽先聽說高奕瑄來了,叫高奕瑄坐在自己床邊。眼中含了淚,顫抖着嘴唇,語氣虛弱道:“你終于回來了……我還怕我等不到呢……”
高奕瑄跪下來,對華羽先說:“大哥,對不起,您病成這樣,我卻逃了。”華羽先搖搖頭,叫高奕瑄起來,繼續道:“我的病是我自己找的。誰都怪不得。你回來了是好事,但是我朝怕是完了。”華羽先說到自己的國家,心中悲痛,“好不容易奪來的天下,如今卻是這樣的結果。王朝腐敗,已經沒有什麽能救得了了。我日子也不多了。能等到你回來,就趕緊把想對你說的話,全告訴你……”說到這裏,華羽先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又是喝藥又是按摩的,過了好一陣才緩過來。高奕瑄看着華羽先在死亡邊緣掙紮,心想,這麽好的将軍被皇帝害成這副模樣。還能讓誰來救這個國家呢?
華羽先終于穩下來,繼續對高奕瑄說:“二弟他性子急,你性子緩些,一定要多勸導,免得他做什麽事被皇帝抓住了把柄來害他。你回來的時候,也看到了吧?齊國已經有很多疆土屬于周國了。齊國求和,周國根本不聽。現在西方有周國進攻,南方有陳國摧殘,齊國變成他國之土,也是早晚的事。你是高姓一族的人。我當年跟你父親一起在戰場上打天下,很佩服你父親,我覺得齊國就應該是屬于高姓一族的,但是現在高柯當政,制度腐敗。百姓都盼望着有一個明君。我已經什麽都不能做了,但是你和二弟還都健康強壯。如果讓二弟輔佐你的話……”
“大哥,你不要說了。我不會有謀反之心的。”高奕瑄打斷華羽先。
“難道你忍心把自己父親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天下交給異族人手裏?”華羽先有些急了,“就算是為了齊國百姓……”妻子撫着他的胸膛,安慰道:“将軍,您別急。”高奕瑄十分沉重,剛從周國回來,就被要求下這樣的決定,高奕瑄也不知道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