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三小節
容成耀完全不把高柯的話當回事。站起身含着淚喊道:“今天是大哥入殓的日子。我大哥華羽先,戎馬一生,忠心為國。就是死,也從不違抗皇命。可如今死了,連個像樣的葬禮和封號都沒有!我來見我朝皇帝,要為大哥求個追封,我朝皇帝卻急着逃命!可笑啊!如今百姓還有什麽敢指望的?齊國是要亡國!是要亡國啊!”容成耀在大殿裏一邊喊一邊哭。高柯見容成耀變成這樣,生怕他對自己不利,驚慌失措地大喊着:“來人啊!來人啊!容成耀瘋了!來人給朕把他抓起來!”
幾個太監沖上去抱住容成耀的手腳,迫使他跪了下來。容成耀并不反抗,如果他想反抗,這幾個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見容成耀被困住了,高柯身邊沒有防身的武器,見牆上挂着一張弓,便拿了弓走近容成耀。高柯看着容成耀被困住的樣子,搖搖頭道:“你如果一直裝病下去,興許還能多活幾年。是你自己來找死。就算我不想殺你,剛剛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讓你死很多遍了。”
容成耀大笑起來。高柯緊張,慌忙把弓套在容成耀脖子上。并囑咐按住容成耀的太監說:“按住他!按住他!不要讓他做什麽!”容成耀笑夠了,瞪着高柯說:“我穿着送大哥走的衣服來到這裏,就沒想活着回去。齊國多少忠臣死在你手裏?!國家如今走到這一步,全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現在國家有難,你養的那些‘忠臣’哪裏去了?!還不是一個比一個逃得快?!”
“不要再說了!”高柯喊着勒緊弓弦。細細的弓弦陷進容成耀的脖子裏,容成耀的臉被逼的變紅變紫,雙眼充血瞪大,苦笑道:“你對昌黎王喪盡天良……他還去戰場上給你賣命……真是傻啊……”高柯加大了力氣,怒道:“不用你管!”容成耀用最後的力氣滿足地笑着對高柯說:“國家有難,我死在你手裏,無愧于先帝……”容成耀氣絕了雙目瞪大突出,死盯着高柯。高柯吓得連退幾步蹲坐在地上。幾個太監松開容成耀,容成耀被摔在地上。高柯小心翼翼地走近容成耀,踢了他一腳,容成耀已然沒有生氣了。
高柯嘆了口氣,對幾個太監說:“把容成耀送回府裏去,厚葬。追封華羽先為太尉,谥號忠武。讓他風風光光下葬。”說罷,轉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并吩咐所有人,即刻啓程去青州。
高奕瑄在軍營,正在為第二天的開戰做準備。突然帳篷的簾子被獨孤越澤掀開,猶豫了一會兒對高奕瑄說:“禀報王爺,朝中傳來消息說華将軍薨了,容成将軍也追随他而去。”高奕瑄呆了半晌,有點難以置信,問獨孤越澤說:“你說什麽?容成将軍也……”獨孤越澤跟着高奕瑄打仗很多年了,并不隐瞞什麽,跪在地上回答道:“據說是容成将軍參加了華将軍的入殓儀式之後,穿着喪服進了宮,就再沒出來。”高奕瑄扶住一旁的桌子才穩住腳步,問:“那皇上呢?”獨孤越澤看着高奕瑄的反應有些心疼,為難道:“皇上為了保命,帶着一些心腹逃到青州去了。”高奕瑄無力地坐在一旁,擺了擺手說:“行了,你下去吧。”
獨孤越澤退下之後,高奕瑄解開自己的衣帶,脫下自己的铠甲,丢在一邊,深深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皇帝都逃了,這仗打起來還有什麽意義?”
第二天一早,獨孤越澤來高奕瑄帳中,要他去下命令。一進門卻看到高奕瑄躺在地上。獨孤越澤緊張地大氣都不敢出,試探着叫了聲王爺,無人回應。獨孤越澤走近他,搖了搖他的肩膀,高奕瑄沒有半點反應。獨孤越澤慌慌張張地跑出帳篷,大喊着:“大夫呢?快把大夫找來!王爺出事了!”
袁慈的急報送到宇文執手裏,信上說,遇到高奕瑄來迎戰,于是按原來的命令,停戰三天。宇文執收到信,只身快馬加鞭奔向周國軍營。
宇文執趕到的時候,袁慈已然攻進皇城了。所有人等在宮門口等着宇文執來。這一路走來,越接近邺城,宇文執越是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想不到的是,袁慈竟然沒有受到任何阻擋就進了邺城。他并沒有按照安排先進宮。而是先沖到袁慈的帳中。撩開帳篷的簾子,見到袁慈,忙問道:“高奕瑄呢?他沒跟你交戰嗎?”
袁慈跪下來,答道:“六爺确實有帶兵來阻止我們,但是我們達成了停戰三天的協議。第三天一早的時候,齊軍軍營中突然傳來六爺暴斃的消息。主将死了,士兵們沒了領導,就由偏将……”
“你說什麽?!”宇文執猛地抓住袁慈的衣領,幾乎要把他從地上提起來。雙眼中全然沒了理智。袁慈吓得呆了呆,顫顫巍巍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什麽也沒做。他突然就暴斃了,昨天一早,已經被人擡到青州去了……”
“青州?”宇文執聽到這個字眼,也不管是在什麽地方,直接對袁慈說:“馬上帶兵進攻青州,掘地三尺也要把高奕瑄給我掘出來!”
“将軍您冷靜一下,青州離邺城少說也有五天的路程,您要攻打青州,之間還隔着……”袁慈想讓宇文執冷靜下來,告訴他進攻的困難。宇文執卻一腳踢開袁慈,怒道:“叫你做什麽你就做!哪來的這麽多廢話?!”說罷就出了帳篷,牽了馬,期盼了很久的皇宮也不進。直接沖去昌黎王府。
宇文執晚來了一天,昌黎王府早就沒人了。敵軍攻到皇城來,皇帝都逃了,皇親貴族自然更是不見人影。宇文執推開昌黎王府的大門,一步步走向靜心池。上次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還曾恨過自己身在異國,不能保護高奕瑄,如今這裏也屬于自己的國土了。這裏是完全屬于高奕瑄的地方,每一寸土壤,都有兩人的回憶。那時候雖然無能為力,但是兩人真心相待。如今真的得到了,卻是這麽個結果。兩人隔了一個世界,還能做什麽?靜心池是死水,長久無人打理,已然髒的不堪入目了。宇文執坐在靜心池邊,心中萬分悔恨,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放高奕瑄走,明明從宮裏回來的時候,高奕瑄并沒有跑遠,如果那個時候再派人去追,還是追的上的。雖然後來有把獨孤越澤放回去,告訴他要保護好自己的王爺,但是高柯是一國之君,高奕瑄都沒有能力反抗,一個小小的偏将又能做什麽呢?宇文執越想越悔,就算當初高奕瑄不願意,也應該一直關着他,至少待在自己身邊,他是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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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執跪在靜心池邊,哭喊道:“我當初怎麽沒狠心留住你?明明知道你回到齊國會很危險。高柯那個軟弱無能的卑鄙小人,我早就應該殺了他!”池水蕩漾,宇文執在地上跪了半晌,跟高奕瑄的回憶一幕幕在腦中閃過。想着想着,宇文執突然笑起來,傻笑道:“宇文執你真是傻,高奕瑄怎麽可能死?明明比誰都怕死的人,怎麽可能會因為自己國家沒有希望了就自殺?明明連那麽可惡的太子都忍得了。宇文執,你真是敗在高奕瑄手裏了。” 曾經要帶高奕瑄回周國,并親手殺死高柯的念頭一直沒變。并一直在為此付出努力,怎麽能到這一步了,卻亂了陣腳?
現在華羽先和容成耀都死了,容成耀臨死前的樣子一直印在高柯腦海中,揮也揮不掉。高柯仔細想來,錯誤終歸在自己,雖然他們對皇權有威脅,但是對敵軍也有威脅,不應該在沒把他們利用盡,就殺了他們。高柯雖然并不後悔殺了他們,但也懂得了要重用人才的道理。如今逃到青州來,只能奪得過一時。就算邺城奪不回來。在青州稱帝也不是不成。但是周軍還在進攻,如果不反抗,青州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
高柯召集各個大将軍的兒子,或是以前不怎麽被重用的将軍,分成五路,分別守在周國還沒有攻陷的邊疆城池。形成一個圓弧保護網,把青州護住。
兩個兄弟的死,讓高奕瑄明白了一件事,齊國已經沒救了。就算他武功再怎麽厲害,戰術再怎麽好,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帶着這麽幾個兵,沒見到敵國主将,怕是已經沒命了。就算再怎麽效忠國家,一國之君昏庸無道,那再浴血奮戰也沒有意義了。高奕瑄想自盡之前,就明白了,死之前,一定要為自己的哥哥報仇。在開戰前假裝生病,并派人把自己自盡的消息傳出去,一是為了躲高柯要他上戰場的命令,二是為了保住那七萬人的性命。三是想要周軍放松警惕,讓齊軍有機可乘。還有就是高奕瑄的私心,他想看看,宇文執在得知自己死了的消息之後,會是什麽反應。從軍營回來之後,高奕瑄叫獨孤越澤帶兵去青州保護皇帝。然後自己快馬加鞭回到昌黎王府,疏散王府裏的人,并派人把鄭遠汐和高玥寧送到海州去。海州在齊國東方,是個安靜的海邊小城,周軍應該一時半會兒攻不到那裏。鄭遠汐帶着孩子在那裏,多少安定些。
高奕瑄把鄭遠汐送到海州的任務,交給許斌。許斌雖然年紀大了,但年輕的時候,跟江湖中的人學過醫術,醫術極好。後來給前朝皇帝做過将軍,打過仗,只是還沒有得到重用,就被滅了國。本來齊國開國皇帝是要把許斌殺掉的,高奕瑄看他可憐,就讓他隐姓埋名藏在了自己府裏。許斌感激高奕瑄,一直真心幫助高奕瑄。高奕瑄把鄭遠汐交給許斌,許斌武功和醫術都懂些,年紀又大,經驗總比別人豐富,應該不會有危險。把獨孤越澤安排到青州保護高柯,也是為了能有人在皇帝身邊,可以随時觀察皇帝的動向,如果高柯想對鄭遠汐不利,獨孤越澤可以第一個得到消息,幫助鄭遠汐脫困。
臨行前,高奕瑄拉着鄭遠汐的手語重心長道:“本王今生對不住你鄭遠汐,如果有來生,就讓我們生為異性,再做夫妻。”鄭遠汐聽到高奕瑄說來生,心裏懷疑,跪在地上拉着高奕瑄的袍子說:“王爺,您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您可千萬不要吓唬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