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海聽見風的聲音(3)

鴉默雀靜,萬籁俱寂。

游風說他有點想夏燈。

他剛才很用力,夏燈唇舌被碾得發疼,好像可以相信。

但男人在親吻這種事上是欲望主導身體,又不是思想。

欲望強烈能代表愛得深沉嗎?

那又為什麽有些人不相愛卻可以做愛?

她沒洗澡,頭發只擦了擦,還沒幹,現在開始滴水了。

游風熟練地從夏燈車裏找到紙巾,遞給她。

她接過來,沒有道謝。

暫時不想跟這麽壞的人說話。

游風倒是有話說:“何公瑾……”

“對,你是說過,再有人找我就告訴你,但你消失了。”夏燈反應快,不給游風指控的機會。

“那你知不知道我在哪裏,在幹什麽?”

“知道。”夏燈低頭。

“不得了?”

“我知道跟你告訴我,是一回事嗎?”夏燈又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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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有人把飯端到你面前,有一天沒人給你端了,你不會自己拿嗎?要餓死嗎?”

好難聽的比喻,夏燈說:“你要不想讓我等你端給我,那從一開始就不要一直端到我面前,讓我認為端給我才是正常的。”

游風本來看到何公瑾挺生氣,聽到夏燈說話,好多了。夏燈的聲音是溫柔眼波的源頭。

他開始逗她:“不是想要互不幹涉?又為什麽在意我沒告訴你?”

夏燈卡殼。

游風扭頭看她:“我消失了你很着急?”

她沒有,也扭頭,跟他對視:“你能看到我撤回的消息,就是能拿到手機,卻沒告訴我你去哪了。”

沒理的事就不提了,用有理的事代替,有助于吵架占據上風。

“我不是立刻回來了?”

“……”

“看到消息了,所以回來了。如果你開始就問我去幹什麽,我可能都不會去。”

“……”

“因為你沒問,我應該可以理解為你不在意吧?既然你不在意,我為什麽多此一舉告訴你?”

“……”

夏燈發現自己有點吵不過他,吵不過就再換話題,總有一個話題她有理吧?

“那你剛才禮貌嗎?”

她說的是他突然親她這件事。

“不也早告訴過你?以後也不提前說,讓你提前習慣。”

“……”

夏燈不說話了。

她吵不贏這個人,不掙紮了。

游風也不是要跟她吵架,她不說話了,他也不駁她了:“因為有點生你的氣,所以就沒告訴你。”

沉默。

過了會兒,夏燈問:“為什麽生我氣?”其實她知道,就想問。

“因為你逃避。”

“我沒有。”

游風看着她,死死盯着。

她躲開:“我當時,是不知道說什麽。”

“現在知道了?”

現在也不知道,但她有一肚子的疑問:“為什麽是我。”為什麽喜歡我?我無趣,寡淡,而你其他的選擇耀眼,柔和。

“因為你好看。”

“別人也好看。”

“你比她們還強點。”

“……”夏燈說:“原來你這麽膚淺。”

“你為什麽答應我。”游風突然問道。

“……”

“說說看,我問你要不要在一起,你是為什麽答應我。”

“……”夏燈說不出來。

“你可不膚淺,你是因為我的內涵才答應我的,一點都不看臉。”

“……”

夏燈下了車,為什麽想不通要問他?跟他吵架贏過嗎?

下了車,呼出幾口氣,她才發現,那是她的車,發了一通無形的脾氣,還是打開車門坐了回去。

游風俯身靠近。

夏燈坐直身子,提起氣。

游風只是給她系安全帶。

夏燈心放下來。

車子啓動,音樂也開啓,突然很大聲——

“……證明你一切都是在騙我

看今天你怎麽說

你說過兩天來看我

一等就是一年多……”

夏燈趕緊關了,然後扭頭,開窗戶,扇風:“天暖了。”

游風看了一眼歌名,你怎麽說,鄧麗君的。

他還是第一次聽鄧麗君的歌,還是這種情況下。

夏燈突然扭過頭來:“我沒聽,這是每日推薦。”

“我也沒說你聽了。”

“你的表情就是在說,我在聽。”

“我什麽表情?”

“……”夏燈形容不出來:“能不能開車?”

“也就走了一個月,有這麽難熬?”游風看着夏燈的眼睛,無情的面容上仿佛含情的眼睛。

只是仿佛。

她哪有感情呢?

夏燈反駁:“我沒有。”

“接下來哪都不去了,就在塗州。”

“我說我沒有!”

游風開了車:“我在說自己,你沒有什麽?”

“……”

夏燈呆了數秒,扭頭看窗外。

游風很壞她早知道,跟他說話就是給自己挖坑,明明知道。

吹了一會兒風,夏燈關上窗戶,說:“你開到你家吧,我自己再開回我家。”

游風沒說話。

夏燈沒再說話,游風開向她家,又開過她家。她知道了,他是要去塗山苑。

游風把車開到夏燈那處院子,車庫門自動打開,

停好車,游風沒着急離開,車內和車庫的燈都熄了,兩個人安靜的像是兩株漂亮植物。

不知道多久,游風說:“大狗說你找他了。”

他說話很輕,燈沒亮。

夏燈找大狗時就知道,他一定會告訴游風,他是游風的朋友又不是她的,就沒否認。

“有話說嗎?”

夏燈本來有很多話問,他這麽一說,反而不知道說什麽了。

游風也沒再說,下了車,打開副駕駛車門。

夏燈下了車,剛邁出一步,游風牽住她的手,領着她走到房門,又在她伸手時,替她摁了密碼,熟練的像是他家。

游風帶夏燈去了泳池,夏燈想說她今天不想游泳了,但看到整整大了一倍的泳池,水都放好了,不自覺睜大了眼。

她扭頭看向一直很平淡的游風:“你弄的?怎麽弄的?”

“委托管家找人擴建的,拆了原先那個擋光的亭子。”

“他怎麽會聽你的?”

“這院子手續我給你過的,你簽了委托書,時效五年,就是說我有這院子的管理權,當然可以委托管家合理改建。”

夏燈其實是喜大于驚的,這樣她就不用每天打聽游泳館人多還是少了,想游泳,回家就可以了。

可是她怎麽能表現出喜歡?這樣就是承認游風非常了解她。

她又想起以前。

初中、高中時的男同學,夏天時拿着小風扇當衆給她吹風;冬天時灌小熱水袋、買暖手寶;跑步時先她一步告訴老師,她跑不了;走在操場,她要被球砸到時,突然拉她到身後……

還有一些。

他們在她遲到時調表,跟老師犟嘴,說她沒遲到;有人聯合衆人轉發對她的辱罵,他們組團去打架,被學校警告,再悄悄告訴她不用擔心;課間操期間,當衆走過來,把草莓糖偷偷塞到她手心……

很多人都羨慕、嫉妒她,覺得全世界只有她在被愛。

可她是一個奇怪并寡淡的人,跟別人腦回路不同。這些別人感到心動的行為,她只覺得幼稚無聊自我感動。

熱了自己扇風,冷了也會多穿,遲到就罰站,更不愛草莓。

然而他們也不白做,如果她不回應,他們又在背地诋毀她。

如果游風真是從那時候就喜歡她,那她好像能理解自己了。

理解自己為什麽會答應跟他在一起。

因為他不一樣。

所有人都喜歡她的時候,只有他沒有帶給她困擾,那些自我感動式的示愛和幫助,他都沒有過。

看着眼前這個泳池,夏燈清醒過來,她不是不喜歡被人疼,只是于她而言,那些行為尴尬,她不覺得自己是在被疼愛。

游風做得少,但做得每件事都剛好,剛剛好她不反感、能接受。

他實在太了解她了,吃死了她不排斥他,所以他那麽自信,若問她要不要在一起,她不會拒絕……

想到這裏,她也突然想通了前些天想不通的事。

她沒感覺到游風的喜歡,不是游風沒有做到位,是他知道她要什麽,不要什麽,沒做的都是她不喜歡的。

他一直在用她喜歡的方式來喜歡她。

夏燈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想通這件事的過程,就像是心裏翻起一場海嘯。

只見萬丈浪,不見了她堅守的自己。

游風說:“你要不喜歡,就改回來,很簡單,還是不用你花錢。”

“沒有!”夏燈立刻說,對上游風氣定神閑的姿态,眼又別開:“沒不喜歡……”

游風把手抄進兜裏,困意讓他有些懶散,說話帶了一點長尾音:“還想游嗎?今天。”

“嗯。”夏燈說完就去換了身泳衣,但裹着毛巾,不給游風看:“你要是困了就去睡吧,我剛給你把被……”

游風打斷了:“我不困。”

“……”

夏燈不管他了,拿開毛巾,下了水。

池子是碧藍的,水是恒溫的,她是白色的,像一條會發光的魚。

她在外邊穿得保守,不是在意旁人眼光,是減少一些被人目不轉睛盯着的情況發生很必要。

不然那些人不光會打擾到她,還會打擾到她身邊的人。

塗山苑是她自己的院子,游泳也不會被別人看到,所以她的泳衣都是性感暴露的,主要是少穿點會更自在。

但現在這裏有個壞人,她怎麽自在?

她正別扭,游風離開了,回了室內。

她一下子歡快起來,改建後的池子,她實在太滿意了!

游風上了樓,洗完澡,來到露臺,扶着玻璃圍擋,看夏燈游泳。

她跟水像是共生,但又能那麽自如地駕馭它……确實厲害。

游泳比賽他也會看,但追求速度就會只剩下強健的肌肉和标準的動作,随意仿佛是每一個選擇競速類項目的運動員必須要犧牲的東西。

夏燈不一樣。

也許就是因為不一樣,命運不許她再做一名運動員了。

但不再是運動員的夏燈,沒有速度和規則的約束,仿佛找到了她的舒适區,也終于可以跟随自己的心意了。

突然,在類似跳閘的“啪”一聲後,整個院的燈滅了。

游風皺起眉,立刻下樓。

“游風!”夏燈叫了他。

“原地等我。”游風下了水,摸着走到夏燈身前,攬住她的腰。

夏燈抓住他的胳膊:“好像沒電了。”

“我等下去看,先上去。”

“好。”

游風把夏燈領到屋內坐好,去看了電表,不是跳閘了,是沒電。倒也正常,管家他們連夜趕工,估計用完備用電後忘記說了。

他返回時,夏燈點了香薰蠟燭,濕漉漉的也沒顧上擦。他順手拿上毛巾,遞給她。

夏燈接過來,擦起頭發。

她還穿着泳衣,就是簡約的只遮三點的那一款,布料少到游風根本堅持不到看她擦半分鐘,直接拉到腿上。

夏燈坐在游風大腿,睜大眼睛看他。

游風手扶住她的腰,略微擡頭,也看她:“你發現了。”

夏燈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無非是她發現他藏的很深的喜歡,對她的喜歡。

“我現在給你一個重新回答的機會。”

夏燈看着他,燭光下他五官更立體了,俊得不能直視。這分明就是耍賴,哪有把人拉到自己腿上,用這麽一張臉盯着再問的?

她別開臉,不要看他了。

游風的嘴唇正好貼着她的耳朵:“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不要。”夏燈很幹脆。

“重新答。”

“……”

夏燈扭回頭,看着他:“你這是問我嗎?聽到不滿意的答案就要我重新答,你這麽獨斷,那還問我幹什麽?”

“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游風又問。

“不……”

游風吻住她,輕咬着她一片唇。

他呼吸溫熱,她酥麻陣陣,熟悉的異樣的感覺讓那天家門口的吻完整的呈現在眼前。

原來他們真的吻過了,在她醉酒時。

游風放過她,貼着她的唇,纏着她的呼吸,聲音再放低一些:“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沒有你這樣的……”夏燈怨。

“還要我再問嗎?”

沉默。

片刻,夏燈誠實告訴他:“也許我會一直這樣沒勁下去,你想要的那些我都不能給,那你還要再問嗎?”

游風沒猶豫:“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夏燈心頭在顫,巨浪滔天卷土重來,她要怎麽拒絕他呢?他封死退路,一點也不怕撞南牆的樣子,可真是太帥了。

“嗯。”

但是:“如果不能得到和付出同等的回報,你遲早會委……”

游風一把抱起她,往樓上走,話都沒讓她說完:“不用你管。”

老子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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