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船燈偏離了航線(2)

夏燈回頭,不認識,拒絕了:“謝謝,不用。”

那男生見她看到他卻沒反應,挑起眉:“真的不用嗎?”仿佛不是在問她要不要幫助,而是說:你再看看我,真沒認出來嗎?

夏燈聽出了他的意思,但已經看過一眼了,不認識,不想看了,沒再說什麽,拎起東西走回車的方向。

男生皺眉盯着夏燈的背影,想不通了。

女生從男生身後走出來:“你是不是很好奇,這才幾年啊,她就把你忘了?”

男生沒答,上了車。

女生也上了車,手肘拄着車窗,姿态很随性:“她就記得游風。”

男生開了車:“難道不是游風對她死纏爛打?”

“你也可以,但你沒有。”

男生沒再說話,把車開出了地庫,路過夏燈的車前,他甚至沒回頭看一眼。

沈佑是最早進門的,游風看見他,沉着張臉:“你沒去。”

沈佑解釋:“我下樓的時候,她已經開車走了,跟有人在她屁股後邊追她似的,我根本追不上。”

“那你這麽半天是在樓底下放哨?”

沈佑咂嘴:“怎麽你那嘴沒傷啊?損死你算了!那我不得給你安撫下紀萊嗎?你上下嘴皮一碰,紮心話就吐出來了,人都被你得罪光了老胡不得把這筆賬算你頭上啊?我不得被你連累啊!”

“她不會說的。”

沈佑剛想反駁,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像也是,點着頭說:“是太丢臉了,她那麽傲估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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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風正要讓沈佑去找夏燈,有人敲門,沈佑知道游風張嘴就是使喚他去當保镖,這個敲門聲來得及時,就邊走邊說:“肯定是夏燈,動作還挺快。”

打開門,是賀仲生,還有他之前跟游風說的,來蹭飯的倆同學。

關一心,蔣伏。

也是游風同學,只是游風不認識,就不承認。

沈佑讓開門,賀仲生主人似的邀請兩位進門:“進來吧,吃席都沒聚過那麽齊,還是得風哥挂彩。”

賀仲生最近跟關一心打得火熱,本來也說好跟她在北京見面,游風出事讓他提前來了北京,正好他們高中玩兒得不錯的蔣伏也回國了,聽說游風的事,非要來看。

他看他們挺真誠的,再加上跟關一心暧昧,就跟游風提了這事。

哪怕他知道游風并不喜歡跟不熟的人打交道,暧昧上了頭,什麽分寸不分寸。

沈佑看着俊男美女進門,說了句場面話:“你們中學還真是卧虎藏龍啊,個個是門面。”

游風坐在沙發,傷腿搭在移動煙酒桌上,沒朝門口看哪怕一眼。

賀仲生跟他提這件事時,他正跟夏燈吵架,對什麽都沒點興趣,也就沒拒絕。

現在夏燈找來了,雖然兩人還沒機會說開,她找來也不意味着他們會和好,但他已經不是先前那種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致的心情了,他現在反感出現在他家的兩個陌生人。

賀仲生先把幫游風提的東西放上桌,全是幫他養傷的補品,還有複健的器材,忍不住說他:“你倒比誰都心疼你自己,但就算你嚴格按照理療師的食用清單調養,也得仨月,急不得,打消走捷徑的主意吧。”

游風說:“放到雜物間。”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賀仲生也不問了,惹不起。

沈佑跟他一起:“我幫你。”

偌大客廳只剩下蔣伏、關一心和游風這個主人家。

蔣伏放下禮物,走向游風:“好久不見了,脾氣還是那個樣。”

他口吻平和,但聰明人一聽就能聽出刺。

游風無所謂他隐性的針對,直接不搭理。

關一心接着蔣伏的話說:“脾氣秉性沒那麽好改的,我也還是以前那樣膽小啊。”

關一心高中跟夏燈是同班同學,蔣伏在她們隔壁班。

他們都在各種活動上跟游風合作過,關系算不上好,但也是彼此知道的,比沒有交集的那些同學稍微認識。

只不過在游風的視角,不覺得認識他們。

剛說完這兩句,有人敲門。

應該是夏燈,游風正要站起來,關一心已經先他一步去開門了。

确實是夏燈,她還拜托物業小哥幫她拿一些東西,兩個小推車都沒全裝下她買的那些。

夏燈以為給她開門的是沈佑,或者賀仲生,是關一心她還微愣了一下。

但不明顯,至少關一心沒看出來夏燈見到她,有什麽反應。

關一心微笑着跟她打招呼:“夏燈。”

夏燈很客氣:“你好。”

蔣伏走了過來:“我幫你。”

夏燈擡起頭,山姆地庫看到的男生,他跟關一心一起來的嗎?不會是她的高中同學吧?

她想不起來,應該不認識。

要是接觸過,哪怕像周末那種,只要給她一點提示,她也能想起來有過什麽交集。什麽都想不到,就是說至少沒在她跟前晃悠過。

蔣伏和物業小哥把東西搬進來,夏燈拎着幾袋蔬菜走向廚房,其間用手背擦了下鼻尖,同時快速看了一眼游風。

她以為手擡起來正好擋住了她的眼神,結果游風也在看她。

他倆眼神一對上,又各自挪開了。還不是立刻挪開,是假模假式慢慢吞吞那種挪開。

就好像他倆只是不小心對上了眼,然後不以為意地別開了。

夏燈把蔬菜放在島臺,回身又拿其他食物,其間再沒看過游風。

人太多了,先做飯吧,等沒人的時候,再跟他解釋。

游風的兩個倒黴朋友放完東西回來看到夏燈,還有她放了一地、密密麻麻的東西,相視一眼。

賀仲生瞥向游風,這暴徒是早知道夏燈會給他買補品,所以把自己買的收起來了?

又在裝了。

沒人比他裝小白菜兒裝得游刃有餘了。

沈佑跟賀仲生考慮的方向相反,覺得游風是怕夏燈産生“多餘”的情緒,怕夏燈覺得他不需要她。

不是吵架了?不是生氣?

真好哄啊。

夏燈沒來之前心如死灰,夏燈一來,他好像又找回了嘴欠的最佳表現形态,缺德事也想起都是怎麽幹的了。

沈佑以前覺得游風選最漂亮的夏燈,再有理由也掩飾不了膚淺。

現在看來,夏燈就是他情緒的閥門。

能在他身邊充當這麽重要的角色,夏燈一定有除了美貌的本事。

東西都搬進了門,放在該放的地方,夏燈把烤雞和壽喜鍋裝紙袋遞給物業小哥:“謝謝,辛苦了。”

物業小哥笑得腼腆,撓撓後腦勺:“這多不好意思,業主交的物業費裏有生活服務這一項,就算沒有搬東西和攙扶人,舉手之勞而已,不用回回這麽客氣的。”

夏燈懂了,大概游風昨晚上回來是被物業小哥攙扶着上來的。

他昨天要她回去,她不應該賭氣的,就算他冷漠,但他受傷了,她應該考慮一個受傷的人情緒是不太穩定的。

他都那樣了,打車回來……

夏燈收緊心口,紙袋又遞給他一次:“謝謝。”

不容拒絕,物業小哥也就沒再拒絕。

物業小哥一離開,夏燈走進廚房區,先把菜和肉拿出來,搜骨折病號專用食譜,戴口罩,剛戴上,一绺油了的頭發掉了下來。

客廳幾人已經聊起來了。

賀仲生問蔣伏:“這回回來就不走了嗎?”

夏燈在廚房弄出輕微的動靜。

游風一直在看夏燈,她覺得聲音大了,不好意思地扭頭看向他們,他又會立刻挪眼。

蔣伏也一直在看夏燈,回答賀仲生的話總是慢半拍:“不走了。”

沈佑接觸了幾次游風的眼神,“主動”去幫夏燈了。

一邊走,一邊在心裏罵大街。

游風這種口是心非的老婆奴,讓女朋友下個廚可別把他心疼壞了,吵架了拉不下臉跟她說話,苦了兄弟一個電話被叫過來,又當爹又當媽,伺候完他又安撫朋友,最後還得幫他對象做飯!

髒活累活全兄弟幹,還得被他那張賤嘴攻擊,是不是欠他的啊?

媽的越想越來氣,給他下點藥毒死算了。

沈佑罵了一溜,走到廚房區,還是笑着對夏燈說:“我會,我來吧,你給我打下手。”

“不用。”夏燈已經知道做什麽了。

沈佑自顧自地幫她洗起菜。

客廳區,賀仲生問蔣伏:“聽說建築設計拿獎了?”

“嗯。”蔣伏不是很想聊這些似的,一直答得敷衍,看向夏燈的動作倒一直很勤快。

本就是帶火來的,山姆地庫,他看見夏燈那麽細的胳膊拎那麽多的東西,火更大了。

來以後話裏帶刺,也是實在忍不住。

看見夏燈那麽積極給游風做飯,火氣又往上蹿了。

而且游風居然就這麽接受了,滿屋人只有一個生面孔去幫她忙,這讓他那股火直接顯在臉上了。

親眼所見讓他相信了關一心說的話,游風得到就不珍惜了。

賀仲生注意到了蔣伏不對勁的神色,再看向關一心,關一心給游風弄了一碟雜果,微笑着說:“傷員沒有人管啊。”

游風沒聽她說話,已經看夏燈戴着塑料手套別了兩下那绺頭發。

夏燈別第三下的時候,游風用好的那條腿踹了賀仲生一腳。

賀仲生“咝”一口,接收到他的訊號。

雖然他很想裝作沒接收到,但因為惹不起這逼人,最後只是翻了好幾個大白眼,扭頭沖夏燈喊:“夏燈!你可以先去洗個澡解解乏。”

夏燈說:“不用,我先做完。”

游風第二腳要踹上來的時候,賀仲生站起來了,走向廚房:“我們早上吃飯了,這會兒不是特別餓呢。你這一看就沒休息好,做到一半做暈了那我們幾個可就嘎了。你行行好,就當是做慈善了,去泡個澡。”

“什麽?”夏燈專心切菜,沒聽太清楚。

沈佑咳了一聲:“他意思是,為了我們的生命安全求你去洗澡。”

夏燈聽懂了這句,低頭看了一眼頭發,是有點油了,以為他們是怕她頭發掉到飯菜裏,同意了:“那行。”說着指着案板上的綠葉菜:“這個……”

“我懂!我切!按這個食譜都給你弄好!”沈佑搶着話說。

“謝謝。”

夏燈上樓洗澡了。

沈佑和賀仲生對視一眼,眼神裏交流的全是對游風的謾罵。

除了關一心,沒人注意蔣伏拿了條絲巾,緊緊攥着,手背線條都撐出白色,繃直的下颌線像一把随時能殺人的刀。

他剛想用絲巾幫她綁頭發的,他又晚了。

游風沒看到蔣伏拿着絲巾,但看到那張讨厭的臉上布滿了自以為是的表情。

要是在往常,他早轟出去了,但夏燈剛因為他殘暴,跟他吵架,他不想頂風作案,就忍了。

樓上,夏燈站在衣帽間的更衣區,看着沙發上整齊的盒子,打開是衣服,是她在塗州家裏會穿的牌子,內衣也終于是合适的尺碼了。

桌上是整套她常用的洗護品。

她淡淡呼氣,趕來的疲憊好像也随着她輕呼出的一口氣消散了。

他準備的吧?

除了他還有誰呢?

他是坐着輪椅上來給她準備這些東西的?

還是拄着拐?

怎麽暴力的人總有溫柔時候?

是溫柔限定?

還是限定她一人?

可是他只對壞人暴力,真的要用暴力對他定義嗎?

突然有好多問題。

但每一個問題她都知道答案。

樓下這時候聊到了高中分班的事,賀仲生想起來:“蔣伏你當時是怎麽說服主任沒去實驗班的?以你的成績應該跟游風是同班生啊。”

蔣伏放下杯:“那時候有比實驗班對我更重要的。”

賀仲生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他從進門就對夏燈格外關注,想八卦又惹不起那邊坐的病號,笑了下,跳過這個話題。

關一心自剛才遞水果給游風,沒被游風理會後,就沒說話了,這會兒接上一句:“他那會兒跟人約定,争取在一個班,在不了一個班,就在隔壁班。”

賀仲生看向游風。

蔣伏的隔壁班,正好是夏燈他們班。

關一心意有所指,在座的都是腦力勞動者中的佼佼者,這點彎繞還是可以琢磨出來的。

游風沒反應。

蔣伏沒解釋。

賀仲生原本因為關一心到來而端起來的姿态,稍微有一點塌陷。

夏燈洗完澡,下了樓,穿了一條黑色細肩帶的連衣裙,沒化妝,只用了水乳,可能還擦了點唇膏,整個人純然未經雕飾,清透漂亮異常。

她的美是公認的,在場人看入了神。

沈佑和賀仲生兩人出于自己人的角度感慨,游風這混蛋沒素質,但眼光真真兒是絕了。

“看夠了嗎。”游風突然說了一句。

幾人醒過神,不看了。

沉默。

許久,被蔣伏打破:“游風,關于高考出國這件事,你沒有要跟我解釋的嗎?”

游風臉上的傷像一款暗黑氛圍感的濾鏡,不僅不顯得他狼狽,還讓他有些震懾四方的氣勢。

他臉面朝着桌面的姿勢未變,眼皮微擡起,一縷兇光掃向蔣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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