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沿着發光體公轉(6)

步行街腸粉很有名,來塗州上學的大部分人都在它家打過卡。

夏燈她們到以後排了半個多小時的隊,才有位置坐,九月的天氣也會潮熱,晚上也不涼快,店裏只有會發出嗚嗚聲的電風扇,不停轉。

他們的汗都流進了領口,但還是吃得開心,聊天也聊得開心。

夏燈她們在進門不遠處,舒禾把辣椒端過來,被一桌的男生說了一句自私,她扭頭也罵:“不讓你霸占着就是自私,到底是誰自私啊?”

男生站起來。

程程走過來,從舒禾手裏把辣椒拿過去,打斷了他們的拌嘴。

舒禾坐下來,火還沒消:“服了一天天,怎麽總能碰到這種?我要不要去燒燒香啊?晦氣死我了!”

“你也消消火吧,每天跟炮仗一樣,哪天我們都不在,你不挨打誰挨打啊。”程程說。

“那你說剛才這個事怪我嗎?”舒禾不服氣。

程程說:“你問問燈怎麽處理這種事?”

舒禾扭頭問夏燈:“燈,我不相信你不生氣。”

“會,但不會理。”夏燈給三個人重新燙了筷子,又擦幹水。

“忍得住?”

夏燈把筷子放她們碗上:“只要想到我的時間比他們的寶貴,就能忍住。”

舒禾不說了。

程程說:“吵架吵愉快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就是說你還有百分之五十會更生氣,你圖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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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們有時候也會吵。”舒禾又說。

“因為必要。”程程說。

“這不必要?”

“對你切身利益沒損害的事都沒必要。”程程說完,咂下嘴:“我跟你說這個幹什麽,反正以後你出門我都在,我提醒你就好了。你這個腦袋時而靈光,時而不靈光,得時常給你上油。”

正說着話,夏燈手機響,許漾打來的,她沒在意,随手接通。

“你東西丢在派出所了?我今天休息,給你送去?”許漾說。

夏燈沒丢東西:“應該不是我的,我沒丢東西。”

“一個香水分裝的小瓶。”

“不是我的。”

“你問問你那兩個同學?就是你們來派出所那天丢在這裏的。”

夏燈問了下程程和舒禾,舒禾舉了手:“我!我丢了!我還找了半天呢!虧了沒丢!可貴了!”

夏燈點頭,對許漾說:“我們在步行街腸粉店,你現在有時間的話我們可以在這裏等你一下。”

許漾停頓片刻:“別了,大晚上的別在那兒待了,我明天送。”

舒禾對着桌上的電話說:“沒事,你過來吧許警官,咱們晚上還能喝點兒,在橋上邊。”

許久,許漾說:“也好,我可以送你們出那趟街。以後晚上別到那邊去了。”

“但就晚上熱鬧啊!”舒禾有點抱怨。

“危險都潛伏在熱鬧裏。”

“……”

電話挂斷,程程笑着說:“這直男警察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從認識到現在。他但凡接得住一個梗,他都能找我們其中之一當女朋友了。”

舒禾吃着粉說:“咱倆之一,燈已經是那個男人的女朋友了。”

“那個男人命真好。”程程搖頭說道。

舒禾對程程說:“你新找的那個對象,是不是給我們交代下是個什麽貨色?”

“就是網上有點粉絲的……”

“又他媽是這種的!”舒禾打斷了她。

“這個目前看起來挺正常的。”程程說:“他不想認識我的朋友,也沒跟我要過錢,更沒暗示我給他買顯卡,還有聯名限量鞋什麽的。處着玩兒呗,膩了就掰了。”

“各玩各的嗎?”

“沒,對我也挺好的吧。”

程程在面對男人時的腦袋好像也是時而靈光、時而不靈光,雖然她走出一段感情很快,但進入感情的時候也真上頭。

舒禾也旁觀者清地提醒了她:“不圖錢沒目的才更可怕好嗎?”

“不是很在意。”程程嗦了一口粉,說:“對你沒什麽損失的一段關系裏,沒必要太較真了,你把他祖墳扒出來也沒人給你頒個獎杯。等有那個趨勢了你再及時止損也來得及。”

舒禾反被她提醒,想到她确實是剎得住閘的,沒反駁了。

她們吃完腸粉,到前邊小攤兒挑挑看看,玩兒了會兒。

晚上的步行街熱鬧非常,吃的喝的玩兒的,賣古董的,剪頭發的,還有跳舞的、唱戲的,算塔羅牌的、象棋挑戰的。

她們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些人可以擺攤,有些人不行,可能沒備案,要不沒證兒?

誰知道,反正城管局的和派出所的執法人也經常到這一片兒轉悠。

夏燈沒去,坐在刨冰小攤兒後邊的小板凳等她們倆。

她低着頭看手機,突然有人坐到她對面,她擡起頭,有些漂亮,也有些眼熟。

“好久不見了。”對方先說。

夏燈沒想起來她是誰:“我們之前認識嗎?”

她笑了一下,正好老板給她上了刨冰,她用塑料勺子扒拉着冰碴:“嗯,不認識也正常,咱們不是一個班的,只是經常在天坑那邊遇到。”

天坑。

夏燈借着夜市霓虹,仔細看了她兩眼,五官是有點像一直跟在游風身後那個紅頭發女生。

她不賣關子了,做自我介紹:“初三轉學走的杭嘉慈,我們班在三樓最後一間,你們班在四樓。”

夏燈不記得這個名字:“那時我們認識嗎?”

“你不認識我,但我認識你。”杭嘉慈說。

夏燈不說話了,不認識就不用認識了,她不愛交朋友。

杭嘉慈又說:“我在你們西澳對面開了店,有時間可以過來待會,畢竟是老同學了。雖然那時候你總是坐在豪車裏,跟我一幫只能步行的人好像不處于一個世界。”

夏燈已經準備離開了,正好舒禾和程程回來了,還把許漾帶來了。

程程看到杭嘉慈,略微驚訝:“你也來了。”

夏燈聽到這個也,才看到許漾身後還有個清秀的男生。

程程沒有鄭重介紹,給夏燈粗粗說了一句:“我對象,那會兒說過來接我,我以為他一人呢,原來跟嘉慈在一塊兒。”

杭嘉慈笑着說:“可不是我跟他在一塊兒,他們好幾個占着我一樓大廳招待人的位置打撲克,鬧得我連門都關不了。”

程程也客氣地笑了笑:“那他是過來接我,嘉慈你是……”

她男朋友解釋:“他們要吃這邊擺攤的小龍蝦,磨了嘉慈老半天,出來給他們買一趟。”

程程又笑了下,沒再說話了。

舒禾覺得氣氛有點尴尬,想說點什麽,但跟這杭嘉慈不熟,剛想說要不就各回各家吧?杭嘉慈看了許漾一眼,對程程說:“你閨蜜們找男朋友的眼光真不錯啊。”

舒禾第一時間看向程程,程程正好也看她,兩人眼神交融,又被她們給看透了這個有趣的場面。

許漾說:“我是警察。”

舒禾:“……”

程程:“……”

許漾在單刀直入破壞一個尴尬氛圍這事上就沒讓人失望過。兩個女生都在心裏默念道:感謝人民警察!

杭嘉慈也沒覺得被嗆:“誤會了不好意思,那你們聊,我要的小龍蝦應該已經好了,有機會一起吃飯。”

程程點頭:“嗯,好。”

杭嘉慈走了,剩下人被程程分配了一下:“許警官送你們回去吧?我們倆回我那兒。”

“我們倆”是說程程和她新交的男朋友。

舒禾瞥她:“你們下午不是也在一起嗎?待不膩嗎程程姐。”

程程笑,摟着她肩膀,小聲跟她說:“這不是給你跟許警官獨處的機會嗎?夏燈不會跟他說話,你能霸占他一路。有這一路,豬都能上樹,你別跟我說你拿不下來。”

“你可真看得起我啊。”舒禾翻個白眼。

程程拍了舒禾腰一下,就到她男朋友那兒去了:“走了啊。”

程程走了,舒禾看看夏燈,看看許漾:“咱們仨,怎麽說?”

夏燈說:“我送你回寝室。”

許漾說:“我送你們回去。”

異口同聲。

“……”舒禾想了想,還是扭頭看許漾:“警官,我們自己回吧,夏燈開車了。你要實在擔心,就送我們到車前?”

許漾說:“也行。”

就這樣,三個人沒一點交流地走向步行街停車場。

舒禾在兩個惜字如金的人面前,尴尬症幾乎到了晚期,行不能行,停不能停,還不如剛才跟程程他倆走呢,一路上有程程跟她打岔,也不至于這麽煎熬。

人越多,夏燈越能夠安靜,但她是夏燈,低調并不能夠幫她降低存在感,還能讓人在一衆吵鬧中精準鎖定她的位置,并給她貼上林下風度的标簽,投以好感。

幾人碰頭時,刨冰攤和麻辣燙的顧客一直看夏燈,還有些性格張揚的在讨論她的臉和身材。

本來許漾可以接受舒禾的提議,既然她們開了車來,那就自己回,但他聽見了那些話,有些肮髒,就不太放心了,最終決定送她們到車前。

到車前,扭頭看到幾個晃晃悠悠的二流子往這邊走,他又猶豫了,想送她們回學校。

他說:“車鑰匙給我,我送你們。”

夏燈沒給:“不用了。”

舒禾也說:“也不是很遠,而且現在這個時間也不晚。”

許漾身為人民警察的責任感驅使他又說:“給我。”

夏燈不準備說了,要上車。

舒禾預判到了夏燈的做法,沖許漾賠笑臉:“別管我們了許警官,這世上需要保護的人太多了,我們獨立自主的女大學生就不占着名額了。”

“我看來都是一樣的,需要,我就該幫。”許漾又沖夏燈伸出手。

舒禾看場面又尬住了,也不知道今天皇歷什麽德行的,正想随幾把便呢,遠處傳來機車發動的噪聲。

三人扭頭,看見游風。

游風穿着一身黑,從車上下來,摘了頭盔,往後攏發,淡漠的眉眼展露在霓虹之下。

他腕上有跟夏燈腕上一模一樣的手鏈,一眼就能看見。

舒禾都忍不住緊張了,埋葬并腐爛的追風記憶開始侵襲她的大腦。

夏燈本來很坦蕩的,游風一來,她不知道為什麽産生了一種趨近于心虛的情緒,以至于沒理他。

游風走到夏燈跟前,從她手裏拿走車鑰匙。

夏燈這才跟他說話:“機車呢?”

“沈佑在前邊羊蠍子店,讓他騎回去。”

“嗯。”

游風沒跟許漾說話,許漾也沒跟他說。

舒禾在一邊偷偷觀察。

不認識的人站在一起頂多是尴尬,但他們還多了微妙,具體成分不知道,但如果碰撞,應該全都是電光。

游風給夏燈打開車門。

夏燈看了機車一眼,準備上車。

游風看見了:“可以騎車,把你車鑰匙給沈佑。”

夏燈端了一下:“哦,也可以。”

游風假裝沒看出來:“車上有頭盔嗎?”

“有。”她去拿了來。

光想機車了,夏燈突然想起來,不行,舒禾還在這兒:“開車吧,把舒禾送回去。”

“不用不用,我不跟你一起走,危險約等于零。”舒禾說。

夏燈沒聽:“上車。”

游風也沒聽,已經上了駕駛位。

舒禾較勁:“哎呀許警官可以送我的。而且我想起來,我還得去拿中藥,太麻煩了,你們回吧,我自己可以的。”

夏燈不想聽這些:“你先上車。”

“不用了!”舒禾執拗得不行,墨跡半天,就是不走。

夏燈沒轍了,在步行街入口處,這個剛好人多的地方,這麽鬧不是辦法,只好請求許漾送下她。

許漾答應了。

游風就又下了車,走向他的車。

夏燈拿着頭盔,又回頭看了舒禾一眼。

舒禾沖夏燈擺擺手:“走你的!”

夏燈上了游風的機車,機車音浪劃空,他們消失街尾。

舒禾呼口氣,平時已經很招人煩了,這種時候怎麽能還讓人家兩個一起送呢?也太沒邊界感了。

幸虧自己嚴防死守啊,沒讓夏燈得逞。

許漾還盯着街尾方向,說了一句怪話:“她太漂亮了,應該被好好保護。”

舒禾停頓片刻,說:“嗯,她男朋友會好好保護她的。”

許漾收回眼來,奇怪的一面徹底不見,仿佛只是有一瞬被一縷陌生的魂魄強占了身體:“走吧,我送你回學校。”

舒禾笑:“那就辛苦許警官了。”

游風先帶夏燈去給沈佑送了一趟鑰匙,沈佑下樓看見他們天造地設的樣,心裏泛酸水了:“我該你們誰的到底?”

“走了。”

游風扣死頭盔鏡面,給油走了。

夏燈本能地摟着游風的腰,躲在頭盔護目鏡後窺探這個急速倒退的世界。

她忽然覺得她可以一瞬抵達世界各地,就因為她有風。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她突然問他。

“聽不到!”

“……”夏燈用力喊:“明明聽到了!”

“不想聽!”

“我沒讓許漾送我!”

她還知道他為什麽不想聽,就是明知故犯的意思,他故意加油,車子一下提速,夏燈沒防備,撞在他後背,也不由得摟緊他腰。

她還生氣呢:“你告訴我杭嘉慈是誰!”

“不認識!”

“你胡說!”

“你先說那片兒警!”

“他給我室友送東西!說順便送我們!我根本沒同意!你不要莫名其妙,上綱上線!更別試圖轉移我的注意力!你先說杭嘉慈!”

“順便送你們,真有愛心!”

“杭嘉慈是初中天天跟着你的紅頭發的女生!別以為我不知道!”

“這人有順便送過別人嗎?”

“她天天跟着你,你說不認識她?”

“警察為人民服務的範疇是不是有點太廣了!”

“哪裏都可以開舞蹈機構,為什麽一定要開在塗州呢?”

“別說你不知道他喜歡你!”

“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她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游風猛地剎車,停在了渡川大橋正中,很靠邊的位置。

夏燈在他停下時,下了車,走到橋邊,扶着欄杆,看着水面上的金燦燦的船,還有倒映在水上金燦燦的影,呼吸略重。

游風把車停在一邊,在距離夏燈三米遠的欄杆處,點了一根煙,煙霧和他的頭發都有一點氣急敗壞。

每次擡手抽煙,胳膊上凸起的筋都把他的火暴露一遍。

他沒那麽氣的,他女朋友就是天生招這些爛桃花,他早接受了,早學會給自己開解了,但夏燈怎麽那麽大火呢?

她允許這個對她不懷好意的男的送,還倒打一耙,跟他大聲吼。

前幾天就因為他被要微信,晚上早早睡了不理人。今天又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什麽人,她生氣為什麽沒有道理?而且是不是太頻繁了一……

想到這裏,他突然愣住了。

确實太頻繁了,夏燈跟他生氣的情況。

他看向夏燈,顯然她還沒意識到什麽,還顯得氣呼呼。

他抽完煙,走到夏燈旁邊。

夏燈躲開。

他就拉她的手。

“松手!”

“別說廢話了,不可能松。”

“你無賴!”

“夏燈。”

“你不要叫我!不想理你!”

“是不是吃醋?”

“我不可……”夏燈立即反駁,但扭頭對上游風的臉,她發現她根本解釋不了她的行為,無法否認。

醋味太沖,潮濕的夜裏,和空氣黏糊在一起,潑得她渾身都是。

“我沒有!”必要時候必要嘴硬!

游風不生氣了,還很爽:“哦,沒有。就是有人跟我要微信,生悶氣冷暴力,初中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記到現在。”

夏燈心裏氣急敗壞,表面波瀾不驚,還要倒打一耙:“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我很煩你。”

游風俯身吻她。

“……”

他親完了,風還在打擾他的頭發和衣擺,但最終目的好像是有些傾慕他的帥氣,要為他錦上添花。

夏燈看着這個人恣意潇灑的德行,有氣無力地說:“煩不煩?”

游風一只手把她拉到懷裏摟住了:“忍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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