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西裝外套
撲通。
嘩啦。
這過于明顯的聲響令謝虞不由得停下了腳步，他遲疑地回頭，果不其然地看到了一個摔倒在噴泉裏面的盛闌珊，對方好像也被摔懵了，雙手扶着噴泉的邊緣怎麽都站不起來。
噴泉中心揚起的水柱在高高噴起後散落而下，細細密密地打在了那套布料較薄的白色西裝上，隐隐約約地露出了凍到泛白的皮膚，讓本來包裹在衣物下的優美線條彰顯得無所遁形。
被打濕的頭發貼在那張精致奪目的臉上，讓雙頰湧出了病态般的淡淡紅暈，水珠從略尖的下巴處不斷流過滴落，在噴泉中綻放出了清淺的水花。盛闌珊眨着那雙依然泛紅的圓眼，纖長濃密的睫毛上沾着淡淡水光，霧蒙蒙的眼神巴巴地看過來，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脆弱又可憐，卻又帶着滿滿令人心醉的誘惑美。
要命了。
謝虞感覺自己心跳漏了一拍，喉結也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怎麽回事？
謝虞的大腦産生了一瞬間的空白，不過介于他從未将盛闌珊和生理反應扯上過關系，就将這古怪的感覺歸為了在情緒爆發之後發現對方這麽糟踐身體的憤怒。他三步并作兩步朝噴泉走去，一把将渾身濕漉漉的盛闌珊拉出來，冷聲斥責道：
“你知道自己身體多差嗎？還敢往噴泉裏跳？真是出息了啊你！”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
盛闌珊簡直百口莫辯，要知道他在發現謝虞轉身離開後慌得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連張口挽留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痛苦掙紮，好不容易邁開了雙腿卻被地上的石塊絆了一下，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掉進了旁邊的噴泉裏。
——他明天一定要去找負責這裏的傭人麻煩！
“而且我現在身體好多了，我已經一年多沒生過病了。”
所以就故意做這種蠢事想要博得他的心疼嗎？
謝虞怒極反笑，這種不入流的技巧他不知見過多少，就是沒想到盛闌珊也會學壞去做，他才不會明知是陷阱還往裏跳……好吧他的确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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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虞暗罵了一聲自己真是沒出息，他看着凍到瑟瑟發抖的盛闌珊，繃着張臉扒掉對方已然濕透了的外衣。他的餘光在掩于半濕襯衫下的細腰上頓了一下，在被發現前趕緊扭過頭，脫下自己的西裝蓋在那瘦削的肩膀上。
謝虞在滿意地用對盛闌珊而言過于寬大的外套把他裹了起來後，故作惡聲惡氣道：
“趕緊回房間換衣服去！”
他并沒有陪着一起去的打算，謝虞躲開了眼前人期待的目光，在确定盛闌珊可以自己回房間後便頭也不回地再次轉身離開。
“等一下，小魚哥哥！”
盛闌珊這回倒是出聲挽留了，而且是超大聲的挽留。
但謝虞完全不想聽，離開的步伐前所未有的堅定。
——誰讓他還沒找出此時心率過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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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一牆之隔的家後，謝虞不顧管家和傭人們震驚的目光，面無表情地一路走上樓。他剛到房間，就衣服也沒換地将自己砸到床上，把臉埋到了蓬松柔軟的枕頭裏。
這都是什麽破事啊……
想到今天晚宴上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謝虞就覺得自己被命運扼住了咽喉。他來之前信心滿滿地覺得自己能在把小白眼狼狠狠教訓一番後和他重歸于好，但無論他預想了多少個走向，都沒猜到如今兩人又大吵一架的結局。
沒錯，即便盛闌珊全程只有那句“當然是靈魂伴侶！”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但謝虞還是堅定地認為他們倆通過情緒的激烈碰撞吵了一架。
誰讓他以前從沒和盛闌珊吵過架，結果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發生了兩次。
謝虞不由得重新思考起了靈魂伴侶對盛闌珊來說到底是多麽大的陰影，也反省起了自己對他的要求是不是苛刻了一些，但想想那杳無音信的五年，他就還是咬牙切齒地覺得這小破孩簡直欠教訓。
今天就不應該幫他解圍！
說是這麽說，知道下次自己還是會保護他的謝虞莫名覺得自己有些悲哀。
想他謝虞，堂堂謝氏集團董事長和宇星科技董事長的獨生子，流星娛樂幕後股東，兩金百億影帝，居然就這樣被曾經的小跟屁蟲，現在的小白眼狼吃得死死的，實在是太有損他的形象，要是被丁曦那群損友知道一定會被大聲嘲笑。
雖然以前就已經嘲笑過好多次了。
謝虞又深深地嘆了口氣，但向來心大的他氣過也就沒事了，畢竟盛闌珊已經回來，他再也不會陷入那種如墜泥潭般的灰暗心境。
想着想着，連日工作的疲憊和情緒爆發後的倦怠同時湧入謝虞渴求休息的身體，他的意識開始模糊，濃密的上下睫毛微微閉合，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緩——但就在謝虞即将睡着時，他放在一旁的手機突然和桌面産生了強烈的碰撞，嗡嗡的聲音讓他不悅地皺起臉，但锲而不舍的震動令謝虞翻身躲開也是徒勞，他只好暗罵一聲拿起了手機：
“我告訴你你要是沒有十萬火急的事就完了！”
“……”
電話那邊的方明哲一聽這語氣就知道謝虞沒能得償所願，因為工作而沒參加宴會的他雖然很疑惑盛闌珊幹了什麽，但情況的緊急已經沒時間讓他深究了：
“你被拍了你知道嗎？！”
“大驚小怪，我有哪天不被拍？我又沒幹什麽壞事，拍就拍呗。”
“你能不能有點藝人的自覺！”
“我特麽是個演員！”
靠，這是把沒對盛闌珊發出的脾氣全發我身上了是吧？
方明哲秒懂，他也不慣着謝虞，不就是比聲音大嗎誰怕誰：
“你今天離開片場的樣子被拍了！現在全網都在罵你敬業人設崩塌，沒有演員素養，陳導的電影都敢說走就走的新聞。本來你這段時間就處在風口浪尖了，又弄出這種幺蛾子……還沒查出來是誰拍的，被我知道了沒他好果子吃。”
謝虞無語，其實今天他在走之前是有察覺到被拍的，畢竟到他這個水平的演員都對鏡頭十分敏感。但定在午後的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他實在是沒空也懶得去管這種小事，也就忘記告訴方明哲了。
“曹科拍的。”
“啊？那個賊眉鼠眼的男三號？”
方明哲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評價過于苛刻，和謝虞盛闌珊這種顏值的人一起長大的結果就是失去了普通人的審美觀，他一進組就在疑惑曹科這種長相到底是怎麽被投資商包養的：
“你怎麽知道的？”
“我看到的，臨走時發現他在偷拍我，但我沒在意。”
“……”
謝虞十分有先見之明地将手機拿遠了一點。
“謝！！虞！！”方明哲扯着嗓子大吼：“你是不是想氣死我！！這麽重要的事情你也不說！！”
“有什麽重要的，小角色而已。”謝虞懶洋洋道：“你別給陳導說，我沒證據，私下查一查就行了，網上這種捕風捉影的新聞算不了什麽……清者自清。”
“我真是去你媽的清者自清！有多少演員明星都是被輿論搞垮的？你這種性格要不是謝叔的兒子早在娛樂圈內被啃得渣也不剩了！”
方明哲終于忍不住爆粗口了，他突然覺得謝虞找自己當他的經紀人不是為了一起創業，而是為了把自己的發小氣死還不會被算是謀殺。
“不不不，是因為我是他們的兒子才會被養出這種性格。”
謝虞顯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這洋洋得意的語調恨不得讓方明哲飛過來打他：
“你很得意是吧？你很清白是吧？你很敬業是吧？”
“……怎麽了。”
“你這麽敬業那還休息啥啊，直接來片場吧，衣服都不用換，紅色的高定西裝多适合去蒙騙賭場大亨啊是不是？”
謝虞完全不提他的西裝現在的歸處：“我定的是明天早上的機票。”
“這怕啥，我朋友剛好前幾天申請了航線，你直接乘他的私人飛機過來，連機票都不用買了多好啊。”
我缺那點錢嗎？！
謝虞想也不想地就要拒絕，但他還沒張口，十分了解他的方明哲便氣也不喘地飛快道：
“你現在回來，不知道你乘私人飛機的記者們肯定以為你就是出去吃頓飯，到時候我操作一下就沒事了。謝影帝，你不為了你的前途想想也為了咱的公司想想啊！我們不是剛打算把公司和工作室合并，順便借你的名氣招新藝人的嗎！”
結果陳桑若的事一出，項目直接擱置，真是氣死方明哲了。
“可是……”
“沒什麽可是。”方明哲斬釘截鐵道：“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查到你回S市的行程的，劇組裏也沒人知道你今天到底去了哪兒，我到時候發公告說你只是因為某件重要的事請了一會兒假而已。”
至于宴會上的人……沒人會傻到去拆謝虞的臺，不然也不可能他出道五年身份還被保護得很好。
“我真是欠你們的！把你朋友的聯系方式和地址發過來！”
“我才是欠你的！”
謝虞罵罵咧咧地挂了方明哲的電話，他對着鏡子中眼下青黑的自己抹了把臉，把皺皺巴巴的襯衫西褲換成舒适整潔的襯衫牛仔褲後，臭着臉叫了司機。
但他剛打算上車，就想到不知道有沒有好好換衣服擦幹自己的“某件重要的事”，謝虞在車前糾結了很久，過于猙獰的臉色吓得司機在駕駛座上瑟瑟發抖，生怕明天自己就要被開除。
我只是去回收衣服而已，嗯，畢竟那件西裝還蠻貴的，沒錯就是這樣。
為自己找好借口後，謝虞立即走向盛世名邸。介于衣服不合适，他也沒去還開着宴會的大廳，直接晃悠到了還算熟悉的後花園。
謝虞下意識地走到了熟悉到快有肌肉記憶的方向，果不其然地在某個隐蔽的角落裏逮住了一只小醉鬼，那曾是兩人幼時最喜歡背着大人藏起來的秘密基地。
盛闌珊很乖地換了一身新衣服，印有卡通燈籠魚的寬大T恤松松垮垮地挂在纖薄消瘦的肩上，露出了線條優美的鎖骨。他穿着咖色休閑褲，雙腿盤坐在草地上，旁邊放了一瓶剛喝了幾口的啤酒，盛闌珊一邊喝一邊皺眉，也不知都嫌棄成這個樣子了為什麽還要繼續喝。
但最引人矚目的是，盛闌珊的懷中正抱着謝虞披在他身上的深紅色西裝外套，傷心欲絕的青年一邊緊緊抱着衣服一邊咬着下唇默默流淚。明明大腦都不清醒了，還非常小心地注意着不能讓自己的鼻涕和眼淚沾到西裝上，一副生怕糟蹋了這件衣服的模樣。
這樣的盛闌珊令謝虞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他蹲下身子，歪着腦袋看向這個醉到連自己是誰都認不出來的小家夥，目光溫柔得不可思議，聲音更是輕柔得像是生怕吓到眼前的小可憐：
“你啊……”
謝虞嘆了口氣，用手指輕輕地擦拭盛闌珊臉上的淚水：
“是不是永遠都學不會大聲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