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家的路上,在顧意真心情很差的時間裏,他接到了顧延的電話。
顧延叫顧意真的名字,親熱地問他在哪,周末要不要和家裏吃飯,侄子們都很想他。
顧意真拒絕了。
顧延說:“也是,你最近是很忙。”
即使顧延不想承認,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現在是他在有意讨好顧意真,希望他顧念源于血緣關系的親情。
顧延想要在兄弟中的競争中獲勝,他沒有父母的幫助,只有弟弟顧意真。
他希望顧意真能多幫自己一些。
對于顧延的懇求,顧意真聽得沒多認真。他沉默了片刻,手機裏傳來顧延略有些緊張的呼吸聲。
結婚以後,出于面子上的考慮,顧意真也進入了陳家的公司,在項目上擔任閑職。
當時陳平開也才繼承公司後不久,陳家盤根錯節,即使陳平開從出生就是欽定的繼承人,也有很多人覺得他過于年輕,想要撈到更多好處。
顧意真願意為陳平開處理那些他無法在明面上解決的事和那些不能撕破臉的人。
權力不會消失,只會轉移。當顧意真為陳平開掃平障礙後,顧意真獲得了權力。
顧意真不太委婉地拒絕顧延的要求,他說:“哥哥,你想要的未免也太多了。”
顧延幾乎無法掩飾自己的憤怒,但他還是忍了,他說:“算了,這些以後再說。”
顧意真挂掉了電話。
這麽多年以來,顧意真已經适應了這樣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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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家庭聚會上,顧延喝多了酒,發起酒瘋,大罵顧意真不識擡舉,是個白眼狼,不懂得回報。當年如果不是他極力促成這場婚約,顧意真怎麽可能擁有這麽多。
顧延的妻子大驚失色,抱歉且膽怯地看着顧意真。
顧意真倒沒覺得有什麽意外。顧延的性情他一直很清楚,在相處的過程中,忍耐的人不再是顧意真,就會變成顧延。何況顧意真并非想要重拾親情,他與顧延虛與委蛇,不過是有社交上的需求以及時間未到。
回到家後,顧意真休息了一會兒,依舊感覺很累。他洗了個澡,準備睡覺的時候,陳平開也回來了。
陳平開西裝革履,他有一張算得上英俊的臉,但或許是應酬太多,總顯得有些疲憊。
陳平開停在房門前,他叫顧意真的名字,問他是要睡覺了嗎。
顧意真說是。
結婚以後,他們一直分房睡覺。如果陳平開有生理上的需求,顧意真會選擇去他的房間,結束後再離開。他不喜歡別人進入自己的房間,留下那些混亂的氣味。
陳平開大約是喝了酒,有些醉醺醺的。
離得稍近一些,顧意真能聞到陳平開身上Omega信息素的氣味。
陳平開的“有事”,應該是和新任情人上.床或游玩。
還未結婚前,陳平開就有情人,他從未停止過出軌。結婚以後,陳平開收斂了一段時間,但顧意真似乎很相信他的忠誠,對那些蛛絲馬跡視而不見,陳平開也越來越懶得遮掩。
對陳平開而言,才開始顧意真是素不相識的聯姻對象,是嬌弱的Omega,後來成為他清算公司障礙的助手,他們是天然的同一陣營,顧意真依附于他,才擁有權利,他可以對顧意真放心,不需要那麽警惕。
至于出軌,擁有別的情人,也很理所應當。顧意真不是不漂亮,不是不溫柔,但陳平開想要一些更新鮮的刺激,家庭是約束他的紐帶。
但在所有的Omega裏,陳平開自認最喜歡顧意真,最離不開顧意真,他只是無法保持對伴侶所要求的忠誠。
顧意真站在昏黃的燈光下,他穿着綢緞的睡衣,身形纖瘦,擡頭看着陳平開,眼瞳中似乎盈着水光,嘴唇很紅,讓陳平開在一瞬間很想吻他。
他是顧意真的丈夫,當然可以随意采撷自己的Omega,無需壓抑自己的欲.望,所以也确實這麽做了。
顧意真看到陳平開逐漸靠近的臉,他需要和對方維持關系和睦的假象,但在最後一刻,顧意真還是偏頭避開了。
至少在今天,顧意真不想再這樣了。
演員也有休息的時間,顧意真決定給自己放個假。
他垂着眼,低聲說:“我有點累了。平開,晚安。”
那天晚上,顧意真夢到年少時的往事,夢到他在愛彼登堡租住的獨棟房子,夢到趙徽,醒來時卻全部忘掉了。
三天後,周五的傍晚,顧意真收到陳平開的消息,說是周末邀請了一位貴客,希望他能好好準備、
周末的清晨,顧意真起的很早,将一切都安排妥當後,陳平開說人快到了,然後挽着顧意真的手,一同去迎接客人。
對于這樣的事,顧意真并不陌生,他有些走神,看到黑色的加長轎車停在不遠處,車門被推開,走下來一個人。
是趙徽。
人會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做兩個相同的夢嗎?
顧意真知道不是夢。
趙徽的個頭很高,比同樣是Alpha看起來要高小半個頭,身材也很結實,不是因信息素而生長膨大的肌肉,在漫長時間和懈怠中已經幾乎消磨殆盡的那種。顧意真覺得他大約還是會經常鍛煉。
十一年前,趙徽每天都會在學校的操場跑上十公裏,竟然會撞到同樣在進行活動的橄榄球員,趙徽不打橄榄球,在操場上跑步的原因很簡單,學校的健身房也要收費。
陳平開表現得很客氣,走上前去問好,趙徽對他颔首,很随意地回應了一句。
他看起來很冷淡,缺乏熱情,去別人家做客,禮節也不到位。
在學校裏時,趙徽的脾氣是出了名的古怪孤僻,是人盡皆知的書呆子,即使長相英俊,成績優異,也沒有邀請他去約會。
而現在不會有人在意那些了,趙徽的一切缺點都可以被容忍。
陳平開向趙徽介紹顧意真的身份時,趙徽的目光停留在顧意真的身上,停了很久,久到陳平開都覺得有點奇怪,久到顧意真以為趙徽會無所顧忌,做出什麽意料之外的事時,趙徽很輕地點了下頭,他移開目光,不知道看着什麽,但話是對顧意真說的。
他說:“顧意真,早上好。”
他沒有用陳太太的稱呼,就好像顧意真沒有和某個人結婚,他們也沒有隔着那麽久才見面,只是像之前的每一個清晨,趙徽在街道旁的梧桐樹下等顧意真起床,拎着他的書包,一同前往學校的日子。
他們是再相見卻陌生的戀人。
陳平開領着趙徽走進來,出于社交禮節,首先為對方介紹自己的莊園。
陳平開和顧意真沒有住在陳家的祖宅。在他出生後,陳家就為繼承人選定了一塊土地,開始建造屬于他的房子,直至成年,陳平開才敲定好設計方案,只等婚後住進來。
莊園占地面積很大,光轉一圈也要很久。
陳平開與顧意真走在前面,陳平開自顧自笑着,口無遮攔地說:“結婚的時候,我為他種了很多栀子花,是他的信息素……”
他頓了頓,似乎意識到不應該在不熟客人面前說這些——把妻子當成談資,轉而道:“意真不太喜歡,後來都移走了。”
趙徽突然停了下來,看着陳平開,仿佛陳平開在無意間做了什麽不可挽回的錯事。
過了一會兒,他說:“陳先生,你離得也太遠了。”
陳平開愣了一下,覺得是自己這個主人做的不夠好,顧意真适時松開了他的手臂,陳平開就向趙徽走去,準備與他同行。
趙徽敷衍地說:“這樣就可以。”
顧意真沒忍住笑了笑,因為他發現這麽多年來,趙徽其實還是不懂得社交,他只是克服了不想和別人交談的障礙,在技巧上并無進步。
不過優點是學會了委婉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沿着小路,他們又走了十多分鐘,花園裏還特意開辟了一片草坪,周圍用灌木圍住了,為了他們的孩子以後能在草坪上玩耍,自由健康地長大。
陳平開有點可惜地說:“不過我們現在還沒有孩子。”
顧意真沒說話,陳平開自問自答一般地說:“以後會有的。”
管家從遠處走來,他對陳平開說:“先生,老宅那邊有電話找你。”
周圍沒有別人了,趙徽走到落後一步的顧意真的身邊。
他們站在濃密的樹蔭下。
趙徽低下頭,看着顧意真,直截了當地抱怨:“我很讨厭他。”
趙徽讨厭陳平開的理由有很多。讨厭他以合法的名義擁有顧意真,讨厭他是顧意真的丈夫,讨厭他談論自己與顧意真之間親密的生活以及幸福的未來。但最讨厭的是,陳平開沒那麽喜歡顧意真,那麽輕浮地對待顧意真,随意地和外人把顧意真當做談資。
趙徽無法忍受,他重複了一次:“陳平開真的很讨厭。”
顧意真覺得趙徽的語氣有點幼稚,就像是他從前和自己說圖書館沒有空位,又或者是某一位老師的課上得實在太差,不如他自學。
顧意真想要幫他解決麻煩,雖然能做的很少,他不是趙徽那樣的天才,完全無法理解趙徽的課本和作業。
趙徽租很廉價的群租房,位置很差,治安不好。鄰居經常在家開大.麻派對,空氣裏總是彌漫着古怪的味道,圖書館沒有位置的日子,顧意真就邀請趙徽來自己家裏學習。
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戀愛,趙徽會背着很多東西來顧意真的家,解決顧意真一周也做不完的事。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本來可以完成的事,趙徽的效率卻很低。
終于,趙徽停下筆,他坦白地說:“我一直在看你。”
顧意真有點疑惑,他問:“是我打擾你學習了嗎?”
趙徽說:“是我自制力太差了。”
似乎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一直忍不住看顧意真,為什麽顧意真有那麽無窮的吸引力。
趙徽下定決心,不能再這麽下去,他要去客廳裏那張很矮的桌子學習,而顧意真留在卧室。
他說:“休息的時候,可以看你一眼。”
顧意真覺得很好笑,趙徽表現得自己好像是什麽獎勵品,是幼兒園老師發給同學們的小紅花,是很珍貴的存在。
不過戀愛後,趙徽的專注力有所提高,因為顧意真總是陪着他,在這個人學習的時候握住他的手,又或者枕在他的膝頭。
大約是感覺比視覺表達起來更确切,趙徽不再走神了。
而現在,趙徽也很自然地握住這個家的另一位主人的手。
顧意真的手指纖長,很瘦的骨骼上覆着一層薄薄的皮肉,膚色很白,青灰色的筋脈沿着手腕蔓延至小臂,顯得很脆弱。伸出手被趙徽握住時,在初夏的陽光下白的晃眼。
顧意真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他只是順從。
趙徽表現的比那天晚上正常很多,繼續發表着他對這個莊園的攻擊性看法:“設計不好,草坪看起來就像一只脖子被剃了毛的小動物。”
顧意真的指尖動了動,搭在了趙徽的手腕上,他說:“讨厭還要來。趙徽,你怎麽這樣?”
趙徽有一張很高傲的臉,不通情達理,然而他在顧意真面前永遠表現得很簡單,他說:“怎麽辦,你在這裏。”
顧意真很少參加宴會,出門的時間也不多,趙徽找了很久,也沒辦法把顧意真約出來,最後只好找上陳平開。
他問:“顧意真,你喜歡這裏嗎?”
“我覺得你不喜歡。”
顧意真站在樹下,仰頭看着趙徽,他很少會這樣,眼睛仿佛一泓潭水,偶爾也會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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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下章
感謝追文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