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暑熱的午後,平靜的湖泊。

顧意真微微蜷縮,躺在不算平整的船內,拱起的船篷幾乎将顧意真困在這個狹窄的空間裏。

顧意真必須和趙徽靠得很近。

趙徽攬着顧意真的腰,将他放在一個更平穩的位置。

顧意真像是很怕失去一般的,握住了趙徽的手。

他能感覺到小船在水面上起伏。這不是在陸地,不是在舒适的卧室大床上。出于人的本能,顧意真覺得不安全,摸索着想要找一個倚靠。他松開手,搭在趙徽結實的臂膀上,然後更用力地攀附着。

趙徽低下頭,似乎察覺到什麽,他将顧意真擁得很近,細密的親吻落在顧意真的臉頰上,也吻去那些眼淚。

顧意真整個人都被趙徽的信息素和體溫環繞着,像是陷入一個安全的巢穴。

過了一會兒,顧意真似乎終于安心,他的身體不再那麽緊繃,但還是不能離開趙徽。

顧意真的體重很輕,而小船搖搖晃晃,他沒有着力點,像是浮萍一般随着趙徽的動作浮動。

湖泊周圍有繁密的草木,野蠻地生長着,幾乎淹沒了在水面一角漂浮着的小船。

顧意真的手臂搭在船舷,垂在了湖面上,之間能碰到湧起的湖水,潮濕而悶熱。

就像此時的他們。

恍惚之間,顧意真想,他們也算在一起過了一個夏天。

結束過後,趙徽替顧意真擦了擦身體,顧意真沒什麽力氣,蜷縮在趙徽的懷裏。

他說:“等到天黑才能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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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顧意真而言,他并沒有因此而後悔,但是不想被別人發現這樣的自己。沉溺于情.欲,沉溺于趙徽的懷抱,這樣的事,似乎不能發生在衆目睽睽的白日。

趙徽抱着昏昏沉沉的顧意真,等到太陽的日落時分。

他想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想。

幾日後,顧意真收到幾張模糊的照片,不需仔細辨認,他也看出來那是他和趙徽在翠湖游覽時被人偷拍下來的。

湖水是翠綠的,天鵝船的翅膀斷了一截,顧意真坐在沒斷翅膀的那邊。

照片中的顧意真顯得放松而開心。

顧意真沒感覺到太大意外,畢竟人一旦做了什麽什麽不願被人發現的事,就要有被發現的準備。

他在等對方的電話。

晚上的六點鐘,顧意真接到顧延的電話。

顧延同他寒暄了幾句,話題一轉,突然問:“弟弟,怎麽聽起來心情不好,是出了什麽事了嗎?”

顧意真幾乎已經猜出來他要說什麽了,他冷淡道:“沒什麽。”

顧延笑了起來:“怎麽是沒什麽,不是收到我給你發的照片了嗎?”

顧意真沒有說話。

顧延似乎很享受這種重新掌控顧意真的感覺,他慢條斯理道:“沒想到你還是個情種,結婚這麽多年了,舊情人一回來,你就急不可耐出軌了。”

他走了幾步,大概是推開了門,一瞬間,對面變得非常嘈雜,有很多人的聲音。

顧延說:“你聽到了嗎?不會和情夫勾勾搭搭,連自己丈夫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吧。”

顧延威脅他的意思很明顯,但這是顧意真預料中最好的那一類情況。

而顧延仿佛已經穩操勝券,迫不及待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他想要得很多,想從顧意真手中得到的東西也很多。

理由也很簡單,他抓住了顧意真的把柄,并以此為威脅,向顧意真索要,邏輯上似乎很通順。

實際卻并不是如此。

他們兄弟之間并不親近,但顧延卻也因顧意真而分到更多的權柄,如果顧意真真的一無所有,顧延也撈不着什麽好處。

顧意真打斷顧延的長篇大論,叫他的名字:“顧延,你是在做夢嗎。”

顧延意味顧意真是想要反抗,或許是談條件。

談判就是這樣,也不是不能談。顧延是這麽想的。

與他能從顧意真那裏得到相同重要的是,他終于可以重新掌控顧意真。

十一年來,他從完全沒把顧意真當一回事,到不得不依靠對方,顧延感覺很屈辱。

顧意真漫不經心地說:“你以為現在是哪一年?”

其實顧延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威脅他,太傻了,顧意真很明白,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顧延不敢把這些公開。

公開又能怎麽樣?

顧意真沒太認真地考慮了這個問題。

其實顧意真并不在意顧延真的走進去,把照片展示給陳平開。

也不能怎麽樣。

在此之前,顧意真沒有想過這些,他總是逃避。二十九歲的顧意真沒有改變生活,改變自我的勇氣。

而現在則要被迫面對了。

顧意真看到半合窗簾遮掩下低垂着的天幕,沉沉層雲密布,仿佛随時會傾塌。

天氣預報說會有一場雷雨,雨還沒有下。

顧意真甚至結局能盡快到來。

雖然顧意真沒打算和顧延談,但還是做了別的方面的準備。

他詳細審查了之前一段時間的工作,發現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

顧意真想了很久,還是撥通了趙徽的電話。

趙徽最近不在秀水,他的工作過于繁重,線上會議解決不了那些問題,他必須要返回華士頓主持工作。

過了一會兒,趙徽接起電話,他問:“怎麽了?”

顧意真聽到還有別人的聲音,沒聽得太清楚,但能猜到是在開會。

他看了眼時間,華士頓應該是在晚上十點,趙徽最近似乎真的很忙。

顧意真有幾秒鐘的猶豫,最終還是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不是,在合作裏做了什麽?”

對于這次合作,不在顧意真的職責範圍內,他也沒有參與太多。但調取文件,重新審查的時候,顧意真才覺得不對勁。

按照目前約定的事項進行下去,如果趙徽真的想做點什麽,陳家會被拖垮。

當然,趙徽遠在華士頓的公司也不會好過。

趙徽沉默了一小會兒。

他沒有否認顧意真的話,平靜地說:“我是準備讓陳平開和你離婚。”

顧意真說他和陳平開之間是堅不可摧的婚姻關系,趙徽想要切斷這個聯系,當然要付出足以撼動它的代價。

隔着電話,趙徽的聲音似乎有些失真:“我們這樣,我這樣,也沒什麽。”

那些名分、道德,趙徽沒有那麽在乎。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只在意自己想在意的,得到就可以。他願意當顧意真的情人,一個月和他見一面也不是不行。

但顧意真并不幸福。

顧意真不喜歡陳平開,他與陳平開之間沒有感情,和趙徽在一起的時候心情很好,但似乎總是擔心會被發現。

況且趙徽也很自私,在沒有重新擁有顧意真之前,他覺得怎麽樣都好,但是和顧意真在一起後,又變得貪心。

他想要獨自擁有顧意真。

顧意真聽到趙徽說:“其實那些都無所謂。”

“顧意真,我希望你能開心。”

在外人看來,趙徽全身上下,從裏到外,似乎和愛情、等候、奉獻都沒什麽關系。

他有一張很高傲的臉,性格冷淡,對人情過敏,不會說情話,約會還要找別人參考意見,雜志采訪他有什麽理想對象時永遠沉默,讓記者只好劃掉那類問題。

三十一歲的趙徽只談過一場一個月的戀愛,除了顧意真以外,沒喜歡過任何一個人,也沒有了解別人的興趣。他知道顧意真已經結婚,但從華士頓到秀水的飛機,一年要坐幾十次,也只能見到幾面看起來很幸福的顧意真。

這樣的趙徽,也會在孤獨中,在無望裏等待十一年。

長大成人後,顧意真不再相信等待的故事,他不是小朋友,會為童話裏王子公主式的浪漫而感動。

人會改變。

顧意真說:“你別做了,很難收場。”

趙徽的呼吸聲很靜,他沒有回答。

顧意真并不是談判,他不是和趙徽交換條件,只是直白地敘述事實:“我會和陳平開離婚。”

“無論你繼不繼續。”

堅不可摧的婚姻也會毀滅。

顧意真沒有相信童話,他只是願意相信趙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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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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