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鑽我懷裏
回到家,徐訣顧不上找衣服,揪上毛巾就要去洗澡,剛從書房出來經過陳譴的卧室,陳譴透過門板給他找事兒做:“徐訣,晚上風大,你先把衣服收進來。”
徐訣返身上了陽臺,收衣服,拆衣架,一大摞往沙發上一扔,不管不顧。
一只腳都要踏進浴室了,陳譴又喊:“對了,我給你留了個麥芬,在鍋裏,吃了再去洗澡吧。”
麥芬松軟可口,徐訣卻食不甘味,三兩下解決掉,撈上毛巾沖進浴室,生怕陳譴再給他派任務,動作快于思考甩上了門,懷疑陳譴在故意使喚他。
花灑水流開到最大,徐訣已經憋得發紫,水汽蒸騰中,交纏的青筋爬上手臂,微揚的下颌與頸部連成性感的弧線,喉結在那道弧線上猶如頑劣的滾珠。
水溫漸涼,徐訣沖淨周身泡沫裹好毛巾,回客廳随便揀了兩件衣褲套上,順手把其餘衣物也疊了。
徐訣捧起陳譴的那摞給對方送去,卧室門沒關嚴,用膝蓋輕輕一頂就開了,他放下衣服正要走,擡眼見陳譴把兩件薄衣對疊納入床尾背包,側袋放一管手霜,那個促成他們第二次見面的充電寶塞進暗格。
這是要出門的架勢,徐訣罹患應激障礙似的:“你要去哪?”
“去法……”
“法國巴黎?”徐訣拔高聲調,“你答應我不去的!”
陳譴拉上背包拉鏈,笑看他一眼:“我只是答應你不和蔣林聲去,我自個兒去還不成麽?”
一個姓名,陳譴提起呈無所謂的态度,徐訣聽聞則掀一場不忿的狂風驟雨,嗓子眼頂了又頂,難受地咽下滿腔譴責,最後眼簾一垂,說:“随你。”
陳譴收拾完明天出門要帶的東西,不慌不忙拿一件睡袍展開放床上,動手解了襯衫第一顆紐扣:“鄰市新建的法式小鎮明天開園,我去逛兩天。”
論捉弄人,徐訣哪夠得上陳譴的段位,他戳在床邊,那張俊臉白了又紅,剛藏起愠容又漫上羞臊,總之色彩紛呈:“哦。”
陳譴解第二顆紐扣:“怎麽了,還打算看我換衣服?我今天穿的白色。”
徐訣扔下句“有什麽好看”,轉身跨出了卧室,在他自己看來是潇灑大方,在陳譴眼裏像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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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起,兩人不約而同的都挺早,陳譴穿寬松的拼色外衣,直筒牛仔褲包裹一雙筆直修長的退,腳上蹬鞋底輕軟的馬丁靴,休閑又舒适。
早上風猛,陳譴裹着圍巾,走路時下巴埋進去:“預算錯時間了,估計送你上學再去地鐵站也來得及。”
徐訣的書包比平日稍鼓囊了些,他尋了處檔子坐下,招手喊老板端上兩屜小籠包兩碗青菜面,等熱霧一撩,他問:“幾點出發啊?”
“八點四十五吧,不急。”陳譴慢條斯理地吃,挑一箸面吹吹送進嘴裏,擡眼注意到徐訣一口包子一口面湯吃得極快,“你急什麽,今天要做值日?”
徐訣說:“等下要先回畫室拿點東西,美術課要用。”
等徐訣拎着只墨綠色畫夾走下畫室門前的臺階,陳譴稀奇道:“這是幹嘛去?”
徐訣答得稀松平常:“寫生去。”
“都畫什麽?”
“各種風景,校門旁的車棚、圖書館側邊的露臺、操場圍牆外遠山上的那座觀音塔,都行。”
陳譴以前上美術課沒碰上這種好事:“那你是不是班裏畫得最好的?”
徐訣不正面答,但當着喜歡的人忍不住臭屁:“我都得那麽多藝術類獎杯了,你說呢。”
坐反向的車去賢中的途中陸續有穿校服的學生湧上來,男的垂眉耷眼争取以扶杆做枕多睡一會,女的對鏡将過眉的劉海往兩邊掃,以防被主任攔下規整儀容儀表。
陳譴坐靠窗,陷在那麽多高中男女當中還是不由得無措,指尖絞着片衣擺,掌心悄悄洇了薄汗。
他望窗外的街景,眼神還沒聚焦,陡地,胳膊肘被旁邊人一碰,徐訣湊近他,透着股神秘感低聲問:“你猜這車裏,我喜歡誰?”
什麽……陳譴太震驚了,又回過頭對上徐訣的眼睛。
那雙眼裏似乎漾滿不可言說的情緒,三分緊張,兩分羞澀,其餘的全是“你猜不到吧”的自信。
方才的無措頓然消散,陳譴将打量的目光投往車廂內,裝作不經意地把每個女生都觀察得細致:那個紮馬尾的高挑出衆像個優雅小天鵝,是在文藝晚會驚鴻一舞攫取了徐訣的心?或是靠着扶杆随車廂搖搖晃晃也不忘看單詞本的短發女孩抓住了徐訣唯一的弱點?還是那個夾着本《詹森藝術史》的,似乎跟徐訣很有共同話題。
陳譴看誰都覺得像,但稍作想象她們跟徐訣牽手的畫面又覺得誰都不合适,于是說:“你給點提示。”
沒等徐訣給提示,公交到站了,後門一開,公交呼啦啦下去一大撥人,全是藍白校服的。
徐訣也拉着陳譴下去,在校門口道別時,徐訣說:“是那個眼睛最好看的。”
剛才車上那麽多女生,陳譴哪還記得誰眼睛最好看,只琢磨出個重點:“也沒見人跟你打招呼,不會還不認識吧?你暗戀人家?”
徐訣大腦短路:“啊,是啊。”
陳譴不知是損是誇:“白長那麽帥了,連告白都不敢,想什麽呢。”
徐訣盯着陳譴的眼睛,是啊,想什麽呢。
陳譴杵在賢中校門的樹下,望着徐訣的身影慢慢彙入成片藍白色校服的人群當中,最後消失在遠處教學樓的拐角。
風刮得臉疼,陳譴舉步離開,剛轉身,背包一側忽發出金屬相碰的脆響,他低頭一看,有個小狗挂件正懸在拉鏈上晃動,而發出聲音的是與挂件扣在一起的鑰匙串。
可能是下車時人太擁擠不小心勾上去的,趁還沒打早讀鈴,陳譴忙撥出徐訣的號碼,一接通,他說:“你鑰匙落我這了,今晚睡樓梯啊?”
徐訣立做決定:“我馬上出來拿,你等等。”
不出十分鐘,徐訣折回校門,陳譴有點無語,越發懷疑這人腦子只用在了學習上:“怎麽不先把書包和畫夾擱教室?”
徐訣接過鑰匙揣口袋裏,笑道:“因為沒回教室,去辦公室遞假條了。”
畫室老師給開的假條,理由是外出寫生兩天。班任去調研還沒回,級長直接給批的假,常居光榮榜的學生比較讨老師信任。
搭乘地鐵,趕通勤的人多,徐訣和陳譴挨着坐,陳譴靠角落,眼前橫着徐訣的一個胳膊,後者手撐在扶杆上,方便擋住任何有可能摔在陳譴身上的人。
陳譴幫徐訣護着畫夾,低頭在手機上搜索,徐訣沒事兒做,湊過來問:“看什麽?”
陳譴說:“再定個單間。”
徐訣警鈴大作:“像上次那樣不是挺省錢嗎?”
陳譴睨他一眼:“上次怎樣?半夜頂着我不肯撒手那樣?”
徐訣好生無辜:“你自己鑽我懷裏的啊,這怎麽能怪我,你手還抓着我衣服不肯放呢。”看陳譴低頭繼續浏覽界面,他壓低聲量,“那我晚上能不能過來找你聊聊天?”
那語氣具體糅入多少僞裝的成分陳譴尚未知曉,他被徐訣的最後一句觸了弦,對标當年十七八歲時孤立無援的自己,是挺可憐:“那我換個雙人間。”
操作快了,他沒留意底下還有個“一張雙人床”和“兩張單人床”的選項,徐訣眼神兒好,瞥見了,但沒說,偷摸壓下了嘴角的笑。
兩趟地鐵,從雲峽市穿向鄰市,最後乘坐四十分鐘公交,光是坐着也抽去大半體力。待插上房卡打開套房的門,陳譴直直瞪着那張整潔的标準雙人床,然後卸下力氣往上面一栽,懶得找酒店前臺理論訂房信息出錯與否了。
新開園的法式小鎮不用門票,陳譴便在吃住上待自己優厚點,臨海的酒店相比上次客運站附近随便應付一晚的三無賓館好上不止百倍。屋內地暖舒适,在外奔波半天流失的溫度一點點回歸人體,陳譴一根指頭都不願動彈,說:“中午讓酒店送餐上來吧,晚上再吃外面的。”
徐訣沒意見,脫掉外套和加絨衛衣,只餘內裏的短袖T恤,他掃一眼陳譴,盡管沒到黃昏,對方耳廓和兩頰卻像布了晚霞。
“你不熱嗎?”徐訣明知故問。
“熱着吧,不想動。”不提還好,陳譴看着徐訣青春洋溢露出兩條胳膊,沒忍住朝他大腿踹一腳,像個發號施令的将軍,“幫我解圍巾。”
徐訣扔下手機愉快聽令,一條腿跪上床沿,俯下身給陳譴解圍巾,手背蹭過陳譴的下巴尖兒,圍巾松了,他抓着一端将它從對方脖子底下抽出去。
紮着絨毛的面料絲絲絮絮拂過陳譴的後頸,滲入皮膚的癢意直鑽心頭,讓他無法忽略徐訣全神貫注的眼神。
這人有些傻氣,但在他印象中,徐訣做每件事都會帶着慣有的專注,解題時如此,換燈泡時如此,就連寫便利貼時也同樣。
陳譴問:“如果原本的約法第二章 不作數,你還想約個什麽?”
徐訣乍然擡頭,差點蹭上陳譴的鼻尖:“真不作數啊?”
陳譴首肯:“嗯,給你個修改的機會。”
徐訣忖度半晌,暫時沒想到:“那先欠着,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