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把門關上
剎那間徐訣臆想了許多不切實際的,進去,進哪裏去?陳譴上次去巴黎準備的套子還在嗎?夠不夠用?不夠用能不能索性赤杆行動?
又一聲悶響砸在頭頂上方,随之而來的是女人尖銳的謾罵和男人粗俗的怒斥,争執之激烈仿佛波及得整棟破樓都在震,徐訣的思慮被生生打斷,陳譴說:“不進來就幫我把門關上。”
于是徐訣跨進來一步,從裏邊把門合上了。
都怪夜色無邊,思想也無邊,最該怪責陳譴頂着張撩人的臉蛋,連說話都容易引人遐想。
電腦屏幕右下方顯示一點四十,陳譴問:“是不是被樓上吵醒了?”
徐訣點頭:“上面住的什麽人啊,三天兩頭鬧騰,沒人投訴嗎?”
“投訴沒人管,又不是什麽管理措施全面的小區,你看三樓燈泡壞了幾年也沒專人來修,在你來之前,就任由它壞着。”陳譴說,“今晚樓上是倆夫妻吵,明天可能就樓下鄰裏間不對付,只要沒出人命就當聽熱鬧了。”
徐訣走近,試探着問:“你不打算搬嗎?”
“住了六年,習慣了。”陳譴一頓,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麽,轉念松弛了神經,接駁上前面的話尾,“況且這裏租金便宜,上班也方便。”
再往前走,徐訣的膝蓋抵住了床沿,他聽懂陳譴的弦外之音,這是短時間內不會搬走,暫時也不打算辭掉麋鹿的工作。
所以送他的鑰匙真的不是新房子的鑰匙。
“愣着幹嘛,上來,給你看點別的。”陳譴拍拍床褥,“坐這。”
徐訣踟蹰溫吞,等的也就一句應允,對方話剛出口,他就迅猛地砸上了床,床褥搖晃間,他掀開被子一角将下半身拱進去,同時心中澎湃——看點別的,別的什麽?難道是陳譴經驗了得,一眼瞧出他雲盤裏的片兒質量平平,要給他看點上乘的?
太激動了,徐訣盤起腿,又擺直,陳譴隔着被面按住他大腿:“別亂動,想把我的床晃散架?”
徐訣感覺自己還真有這個潛能,但表面上很正經:“書房的床伸不開腿,這個床舒服。”
陳譴稍凝神,書房的床一米八,是為難眼前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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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将電腦半阖的屏幕推開,十來英寸的面積隐約映出兩人的輪廓,哪有什麽質量上乘的糜亂畫面,暗灰底色白色字,界面簡潔幹淨,與徐訣所想相去甚遠。
“這是我的個人網頁,随手拍的照片都會挑一兩張傳上來,就跟寫日記差不多。”陳譴從文件夾拖進去兩張照片,都是前天逛步行街的時候拿手機拍的,一張是啃掉一大坨的棉花糖,白色的糖絲兒在風中飄,背景是虛化的游人商鋪石板路;另一張是薅在手中的幾根柳條,還沒抽綠,不知有何上鏡的特色。
可再細看,第一張的畫面闖進了徐訣的半截鞋子,第二張出鏡的手腕戴了豔紅,徐訣自作多情,細看後又禁不住細想,頓感哪哪都與他有關。
他目光下移,落在陳譴放在鍵盤的手上,睡袍袖子寬松,滑到臂彎堆疊,光裸的手腕穿着那根紅,讓人好想将它緊握,讓周圍都染上同樣的顏色。
“為什麽不直接發朋友圈?”徐訣問。
陳譴邊敲字邊道:“這個網頁我沒公開權限,所有內容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到,朋友圈是用來分享的,可我只想藏起來。”
倏地,徐訣的視線蹿回屏幕,陳譴選擇把藏起來的那部分袒露給他,是不是表示同意他踏足從未提起過的禁區?
敲鍵盤的聲音戛然而止,陳譴檢查文案有否歧義或錯字,徐訣仿佛手握令牌,光明正大闖入人家不為人知的心境。
“好像還是不習慣吃太甜的東西。”徐訣一只手撐在陳譴身後,眼睛盯着屏幕,“哇,好長啊,握不住了。”
陳譴手一抖,已經摁下了發送,他微側身瞥身旁人,有點後悔讓徐訣進房間了:“你看就看,能不能別念出來?”
深更半夜,徐訣很是亢奮:“什麽好長握不住?”
“柳條。”陳譴說。
“哦。”徐訣敷衍道。
“還看嗎?”陳譴問。
徐訣挨近一些:“看。”
陳譴操縱着着觸控板,悄悄地,将肩膀偎進身後的溫熱胸膛裏:“那你別念出來。”
界面緩慢滾動,留足時間讓人回味或了解。圖片質量不一,有高清專業的,有随手抓拍的,文字情緒也不盡相同,或喜或悲,全流露于字裏行間。
漫天飛雪,陳譴說,曠工了,去看看今晚的煙花。
一片無垠的海,陳譴說,想浮在上面曬曬太陽,痛苦趕緊蒸發。
束在窄口瓶中的紫苑花,陳譴說,真的挺會插。
粘滿便利貼的冰箱櫃門,陳譴說,有這工夫怎麽不多背幾個詞組。
再往前面似乎空了很多天,徐訣問:“你是不是删了一些?”
陳譴沒隐瞞:“那些內容有蔣林聲的痕跡,沒必要保留。”
徐訣該高興,因為陳譴将有關那個人的痕跡摘除得幹幹淨淨。可他也拈酸潑醋,因為這也證明陳譴曾經毫無保留地付出過一片真心,他想探知的那五年,是別人陪陳譴走過,他所不敢肆意索求的,別人都擁有過。
陳譴耳廓麻癢,是徐訣離近撲打而來的鼻息,沒聽到應答,他以為徐訣乏了,剛要轉過臉确認,徐訣的右手忽然搭上觸控板:“你滑得太慢了,我來。”
慢嗎,陳譴承認自己是故意的,這個網頁藏着太多他不曾外露的東西,悲喜之外,瘋狂極端和輕佻放蕩都不吝于發洩。
他從未向外人道過,前任也不例外,可今天向徐訣敞開,全是因為這人對他太好太好,即使不确認徐訣的心意是否對他單一存在,他也還是貪婪地想讨要更多重視。
觸控板那麽小一塊,徐訣的手占領了大半,陳譴的手便縮到筆電邊緣,最後滑下來置于被面。
嫌他滑得慢,誰知道徐訣滾動屏幕的速度更慢,仿佛連标點符號和照片角落都要細心觀察上一番。
突然,徐訣“操”了一聲,說:“這是什麽啊!”
陳譴一驚,再看屏幕,原來是他打唇釘當晚拍的照片,暗燈綽影,雪花紛飛,徐訣的側臉入了鏡。
這還不止,文案寫的是:穿個釘真的能唬人,小狗狗都給我讓座了。
陳譴玩心大起,捉弄道:“這是你啊,連自己都認不出來嗎?”
“我當然知道是我!”徐訣計較的是文字,“什麽小狗狗,你寫個帥哥,寫個高中生,再不濟寫個好心人,哪有一上來就把人當狗看的?我惹你了?”
陳譴被這狀似不滿的控訴逗笑,起初只是抿着嘴偷樂,後來雙肩輕顫笑歪了身子,蹭着肩後方的胸膛回了頭,在對方飽含情緒的瞪視中收斂稍許,嘴邊卻還勾着淺淺笑意。
他擡手揉一把徐訣的頭發,問:“生氣了嗎,徐小狗?”
本來就沒多少火氣,但徐訣被揉上了瘾,鑽牛角尖似的:“狗就算了,你哪只眼睛瞧出來我被你唬住了?”
陳譴說:“沒唬住你給我讓座幹嗎?”
徐訣道:“我那是善良,是熱心,是四好标兵!”
陳譴撥開他霸占觸控板的手:“要求真多,幹脆把這一條删掉算了。”
“不行,”徐訣慌了,他還企圖讓自己的痕跡遍布陳譴的網頁呢,“你經過照片本人同意了嗎?”
他伸手要将電腦奪來,陳譴作勢護着不讓,一争一搶間,徐訣的手碰到觸控板,界面随之飛速滾動上去。
字句圖片缭亂晃過,再定格時,徐訣雙眼圓睜,勉強穩住電腦的手也僵住,他喉結暗滾,看不見的地方燎了火。
只見兩張照片占據屏幕中央,不露臉的對鏡照,但那膚色身形他再熟悉不過,除了陳譴沒有誰能讓他這樣一眼就能肖想徹夜。
陳譴上身只着細吊帶背心,下身包個小黑丁,一張正面照,吊帶松落手臂,露出白雪春桃;另一張側身照,半邊蜜桃臀,黑丁蝴蝶結翩然伏在後腰。
配一文案:還是做不到嫌棄自己>⌒<
原本陳譴護住電腦只為打個幌子,這下是真蠻力奪回,狠勁兒将屏幕合上:“浏覽時間有限,今晚就先到這裏。”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徐訣偏聽不明白,仍愣在被窩中:“我還沒看完呢。”
陳譴斜眼睨他:“你還想看多少?”
徐訣沒想看多少,他記英文的能力不行,還沒把詳細網址刻進腦子裏。
但陳譴說今晚先到這裏,興許明天還能繼續,他不着急,扒着床沿翻身下床:“那不看了,回去睡覺。”
剛走兩步,陳譴喊住他:“徐訣。”
遲早要被折磨死,徐訣憤憤轉身:“怎麽了!”
陳譴把手伸進枕頭底下撈了撈:“手。”
徐訣順從照做,手心一軟,陳譴往裏面塞了個觸感熟悉的東西。
細帶纏了手指,是那條他揣過的黑丁。
陳譴惹事不自知,還沖他笑:“送你了,別為昨晚的事鬧別扭了。”
這都哪跟哪,徐訣松開又攥緊,感覺自己好像變态。
小腹漲得難受,他恍然想起剛剛從書房出來是要上廁所,誰料半道拐進陳譴卧室。
他攥着軟和布料奪門而出,兩秒後又抓住門把将門推開,對着床上的人擲地有聲:“你那麽好,不要嫌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