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下次還敢
離開畫室前徐訣先到休息室将晾幹的水彩畫收進了文件夾裏,畫是利用午休時間完成的,人家趴臺睡覺,他守着畫紙憑記憶複刻了陳譴不露臉的側身照。
多少次臨摹希臘油畫中寸縷不着的人物他都心如止水,偏偏塗抹陳譴半露的蜜桃臀時他幾度想撂筆上洗手間沖一發。
坐在二十多人的休息室裏,他面上強作鎮定,心卻起狂瀾,忍得好是辛苦,但下次還敢,打算明天午休把另一張也畫出來。
今天來上課沒騎車,徐訣叫了快車離開,沒報長年路的地址,朝反方向去了萬燈裏。
去萬燈裏也不像以往那般火急火燎趕東門的ELK,這次他步履溫吞踏進了南門的“咕哝”,小酒吧門臉那麽小,他在此逗留了足足三分鐘。
入夜後的“咕哝”塞滿了人,吧臺邊的位置所剩無幾,徐訣攥着書包帶子往肩上提了提,眼看着離老板娘最近的那個座位剛有人離開,他快步過去按住吧椅,屁股往上一墊填補了那處空缺。
動靜不小,引得裏面調酒的人也擡頭看,伍岸微愣,怎麽陳譴前腳剛走,這弟弟後腳就來了,來逮人?
調完手上這杯,伍岸将攪拌棒往冰桶裏一插,問:“弟弟,喝什麽?”
徐訣剛才位置搶得強橫,此時目睹對方給別的客人推去顏色瑰麗的雞尾酒卻答不出一二三,說:“汽水吧。”
伍岸笑道:“咱這店裏沒有汽水啊,跟可樂差不多的飲料要嗎?”
徐訣意不在喝酒,便答:“都行。”
“吃的呢,要不要?”
徐訣想了想:“還要上次那個飯吧。”
伍岸一天接待那麽多客,哪還記得上次是哪次,但店裏統共也就那麽一種飯:“肉丁還是肉絲呀。”
徐訣道:“丁吧,有嚼勁。”
伍岸笑看他一眼:“真巧,小譴也這麽說。”
Advertisement
喜歡時任何碰巧都能引發臉紅,徐訣心旌蕩漾上一番,順勢切入話題:“你跟他認識很久了?”
“那可不,六年了吧。”
徐訣一下坐正身子,六年,又是六年,陳譴搬到六巷時是六年前,跟伍岸認識也是六年前,他說:“六年前他才十七歲。”
“十七歲就不能認識我啦?”伍岸打趣人,“你不也才十七八……十七還是十八?”
“前幾天剛十八。”
“哦,生日快樂。”伍岸娴熟地往品特杯裏兌入适量酒液,“小譴送你什麽禮物了?”
問得突然,徐訣沒想起那枚用處不明的鑰匙,沒想起老肯套餐附贈的兩個玩具,只記起陳譴唇邊挂着奶油,在晦暗的光線中擡頭沖他笑。
就這沉默的間隙,伍岸已經從他變幻莫測的臉色猜出了大概:“你太不會隐藏情緒了弟弟,不就關乎那方面嘛,他帶你開葷了?讓我猜猜,是做了?”
“沒做!”徐訣高聲否認,然而周遭吵鬧,他的嗓音被削弱不少,聽起來沒摻雜多少可信度,更像掩飾着別的。
伍岸沒再盤根問底,開了罐黑櫻桃四洛克傾滿兩只量杯,往品特杯中兌和,盛滿可樂色液體的杯子推到徐訣面前時差點晃出了滿溢的白沫。
徐訣哪能不知這杯子裏混了幾種酒,但來撬人嘴巴總得給出誠意,他按了按兜,确認提前準備的解酒藥還在。
沒用任何技巧,他直接拐回正題:“陳譴十七歲的時候還在讀高二。”
伍岸聰明,也不拐彎抹角,拿手帕擦淨指掌水珠,拄着吧臺問:“你想知道什麽?”
徐訣道出不确定的判斷:“他沒讀完高中,是嗎?”
伍岸沉默片刻,視線順着徐訣捧杯的手溜下來,落在對方腕間的黑色手繩上。
很廉價的材料,手工卻不馬虎,跟陳譴的紅手繩是同個款式。
她道:“這可是你自己猜出來的,我可沒跟你說。”
徐訣低頭猛喝一大口酒精飲料,辛辣的液體蹿上舌尖,他皺眉咽下,就差沒吐出來。
伍岸不顧形象地大笑:“哪有這樣一口悶的笨弟弟,慢慢來啊!”
徐訣嗓子眼燒燎,心也焦躁,扒着臺沿急問:“為什麽不讀了?他成績那麽好!”
他眼中情緒翻湧,像是下一秒就要淌下來,伍岸哪能想到早被陳譴接受那麽多年的事實,幾經輾轉卻成了別人的意難平。
“這涉及他的隐私範疇了,我不能告訴你。”伍岸面色轉至平靜,“他暫時不說肯定也有他的隐衷,你別逼他。”
徐訣緩慢地,又将挺直的身板半歪到吧椅上。
他哪有逼陳譴,就因為不想逼問,他才問俞獲、問伍岸,要不是理智面子都在,他甚至想揪出那姓蔣的也問問。
可他最想聽陳譴親口跟他說。
嘴唇含住冰冷的杯沿,徐訣小口小口将酒精渡進嘴裏,後勁很足,他感覺頭有點暈。
他從歪斜的坐姿改成趴的,扒住吧臺,下巴貼在冷硬的大理石臺面,眼簾掀着,瞳仁中倒映杯底流動的濕潤。
半晌,他想起還沒給錢,便沖忙活的伍岸喊:“岸姐,多少錢?”
“當生日禮物送你啦!”伍岸抽空答一句,再回頭,她被徐訣濕漉漉的眼神吓了一跳,忙轉過來掐住對方下巴左右瞧瞧,“我去,弟弟你酒量這麽差啊?”
徐訣沒說別的,掏出手機要掃碼,随手摁出一串數字,被伍岸抓住手機用力倒扣在臺面。
伍岸騰出手給陳譴打電話:“在路上不,趕緊回來一趟,你家小孩兒喝糊塗了!”
路上擁堵,陳譴好不容易磨回六巷口,挂線後又無奈喊司機大哥折返。
約莫三十分鐘,陳譴趕回了“咕哝”,進門後一眼瞧見吧臺邊徐訣趴伏的背影,頓感可氣又好笑。
“快把人領走,”伍岸頭疼道,“飯還沒吃呢,就喝了杯酒,他手機一戳就想轉賬幾千塊,當自己大款啊。”
陳譴抽出被徐訣緊攥的品特杯,又把對方扔在一旁的手機揣自己口袋:“你給他調了什麽亂七八糟的?”
“升級版的劊子手之血,”伍岸閑看熱鬧,“添了點四洛克,我哪想到他一杯倒。”
這句話混着場內爆炸的音樂撞進陳譴的耳膜,他的腦袋嗡嗡直響,不是因為震驚或氣憤,完全是出于對不可控後果的驚悸和無措。
烈性酒疊斷片酒,這誰能遭得住!
伍岸絲毫不感愧疚,反而覺得自己在成人之美,哼着曲兒又轉頭忙活去了。
一路趕來,陳譴的手還沒暖透,涼絲絲一片搭在徐訣的腦門兒,問:“自己能走嗎?”
徐訣撩眼皮看看他,忽然傾身将他攔腰環住,雙手在陳譴身後勒緊,也沒意識到有何不妥:“我在啊。”
這大庭廣衆呢,陳譴手繞到身後扯徐訣的胳膊,沒扯動,他還用老辦法,刮對方鼻梁,揉對方下颌:“答非所問,我問你能不能走?能走就跟我回家,不能走就上ELK開個房睡覺,我有員工卡。”
不知哪個詞點了火,徐訣忽然蹿了起來,按緊了陳譴後背将人往自己懷裏嵌:“開什麽開,你不許當白玉盤!”
吧臺邊的位置太顯眼,多少人在朝這邊瞧,陳譴畏懼在這種場合成為焦點,半拖半拽将人往外面弄:“我想不開嗎我當白玉盤,當個小蜜蜂都夠嗆……行了,別抱,我們回家。”
到店外又拖不動了,徐訣完完全全從背後将他抱住,鼻子跟狗似的,拱開衣領,蹭上皮膚,滾燙的臉埋在他頸窩:“你告訴我。”
陳譴只覺又癢又燙,天色那麽暗,他杵在路燈下喘氣,特別害怕徐訣酒勁兒當街發作,只好盡可能哄着對方:“好好,告訴你什麽?”
一雙相貼的影子被拉長投在水泥地面,徐訣蹭一會兒,不鬧了,就抱着:“你什麽都不跟我說。”
擂鼓般的心跳砸在後背,陳譴一時分不清是誰的,他拽徐訣扣在他腹部的手,覆上對方手背卻只是拍了拍:“想聽什麽?”
良久沒等到應答,僅聽得耳畔淺淺呼吸,陳譴以為徐訣睡了,剛松口氣,頸窩處忽然淌過一行濕熱。
陳譴怔在原地,遠方汽車的引擎、斜對面醉鬼的罵街、身後店門內的音樂,全部飄散在意識之外,徒留徐訣的嗓音在耳邊真切:“算了,我還是等等你吧,多久都等。”
後面回家的路上沒鬧什麽事兒,徐訣和他并排窩在出租車後座,腦袋歪他肩上,垂着眼挺乖。
辨不出是車裏開了暖氣還是被黏的,陳譴全身都熱,他試圖從徐訣的指掌禁锢間抽回自己的手,意料之中又被人握住,那力道幾乎要将他骨節都捏碎。
司機從後視鏡中偷瞧,撞上陳譴的目光,他打着哈哈:“你們別見外!大哥我這種情況見多了,沒怎的,還有在我車子裏打起啵兒來的,我都當瞧不見!”
兩人交疊的掌紋摩擦出薄汗,陳譴心道,你可閉嘴吧,眼睛都偷摸瞄上十來回了,究竟誰當瞧不見啊。
到底是男高生比較純,這一大杯混喝入腹也只是摟摟蹭蹭,回了家,陳譴費勁兒将挂在身上的人扒拉到沙發上,迫不及待剝掉自己的棉服朝對方臉上一罩,沒了脾氣:“你躺會兒,我先洗個澡。”
其實今天出門前就已經洗過,陳譴只想借躲進浴室的機會清醒下頭腦,包括伍岸對他說的那句話,包括徐訣怎麽會跑去買醉,包括剛才迷迷糊糊下接受的擁抱和牽手,更包括徐訣啞着聲兒對他說“多久都等”,他全部都要捋順理清。
更想搞明白徐訣這一句是不是在對他說。
剛摸到浴室內牆上的開關,身後忽搡來一股風,陳譴匆忙回頭,徐訣已經立在他跟前:“要尿。”
陳譴挺累,側過身把路讓出來:“去吧。”
徐訣眼眶有點紅:“手沒勁兒。”
陳譴問:“你是不是裝醉?”
徐訣垂着手,仍機械重複:“手沒勁兒。”
陳譴有點理解當初徐訣被他帶跑三公裏的感受了。
只供單人使用的馬桶前擠了兩人,陳譴薅住徐訣的褲腰繩扯松,不是頭一回握了,他幫徐訣對準:“尿吧。”
半天沒聲兒,他不解地擡頭,遲鈍地發覺徐訣沒瞧那處,就盯他,情緒很單一,像是等着他來親自教下一步要如何做。
陳譴舉得手酸:“快啊。”
徐訣說:“你哄我。”
“你這人……”陳譴沒法,放軟了聲調認命地哄,“乖弟弟,尿吧。”
話音剛落,強勁的水流注入馬桶中,待陳譴以為自己總算能解放,幾分鐘前才說過手沒勁兒的徐訣突然欠身過來蠻力拽他褲腰:“你幫了我,我也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