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今晚不要
窗簾不慎被陳譴唰啦拽開,廣袤的夜空映入眼裏,徐訣及時伸手在陳譴的腦門上擋了一下,扶着對方的腹部把失去支點撲向前的人往自己懷裏按:“姐姐是故意想讓別人看見我們嗎?”
亂扒拉的手抱沙發靠背也不是,抓窗簾也不是,陳譴最終還是扣住了徐訣的手臂:“徐小狗你真的過分了。”
“不過分我怕姐姐還沒看到星星就犯困了。”徐訣低頭親了親陳譴的後頸,下巴枕上了對方的肩,沙發因承受兩人的重量而深深凹下好大一塊。
完事後陳譴伏在靠背上神游許久,徐訣洗完澡出來抱他:“去洗澡嗎?”
“再含一會。”陳譴沒動彈,仍然看着頂上的星空,這種畫面在都市裏鮮少能看到。
徐訣也跟他一樣趴着,但只側目看身邊人,反正他從陳譴的眼睛裏也能看到同樣的好景:“姐姐,你知不知道你這會兒特別像你頭像的小狗?”
頭像的照片是陳譴以前放學經過鄰居陽臺的時候拍的:“那只小狗是因為沒人遛它出去玩兒。”
徐訣想說那姐姐我遛你,沉吟半晌覺得措辭挺糟糕,便學着小狗的姿勢将腦袋搭在靠背上,陳譴偏頭問:“你幹什麽?”
徐訣說:“我也想出去玩兒,姐姐願意遛我嗎?”
山間夜裏風涼,徐訣從行李箱裏給陳譴找來外套和毛毯,叮囑對方在房車裏等他幾分鐘,随後跑出去架好上車頂的梯子。
這個方位拍星軌正好,陳譴挂上相機,徐訣端着兩瓶剛熱好的牛奶問:“我馱你上去吧?”
陳譴不至于孱弱到這個地步,他抓着扶杆三兩下爬到頂,膝蓋觸着硬實的車頂不好受,于是翻過來坐下。臀尖兒爬上一絲刺痛,他撐着車沿求助般看向底下的徐訣:“寶寶,幫我帶個軟墊。”
軟墊、牛奶、毛毯和草圖本,徐訣來回幾趟,将東西都帶了上來,抖開的暖毯下兩人盤腿挨膝,指尖掌紋每一寸都讓熱牛奶焐出恰當的溫度。
不同于車裏的粗暴莽撞,這次的吻徐緩綿長,徐訣勾走陳譴嘴角的奶白,識時務地不耽誤正事:“你先拍照。”
遠離光污染的夜空很值得記錄,離十二點還差十分鐘,陳譴候着三腳架等月亮下山。
身旁紙筆窸窣,陳譴調試着前景沒回頭:“你爸又給你撥了個項目嗎?”
“不算撥,我自己申請要做的。”徐訣将上午沒畫完的部分補足,有些概念性的東西要回去查資料,他懶得搬電腦上來,筆帽一蓋把本子往後翻了幾頁。
刺啦,他撕下一張空白頁,利落地裁成正方形。
陳譴借助月亮下山前的最後一抹光拍下一面星空,效果比閃燈和手電筒補光要自然得多。他的注意力沒離開過取景器,稍微調整後預備抓取一片星軌,聽覺卻敏感捕捉到耳畔的動靜:“畫錯了嗎?”
“沒有,”徐訣看了眼時間,“姐姐,你不看看我畫的什麽嗎?”
陳譴視線沒挪開半分:“建築專業的我又看不懂。”
徐訣沒再出聲打擾,他屈起膝蓋,攥筆在折好的紙上添了點東西,弄好後吹了吹未幹的筆墨。
側面拂來晚風,徐訣朝陳譴那邊靠了靠,想起不知不覺間他們已一起去過很多地方。
陳譴失戀的那個夜晚,他強行擠上公交陪對方搭乘一趟沒有目的地的夜車,目的是讓陳譴明白誰才是最好。
小鎮一行他扔硬幣許下的願望沒想到真能實現倆,他考上清華了,陳譴也愛他了,他決定有機會就去找噴泉池鞠躬還願,謝謝大佬不怨他過分貪婪。
化學競賽的那一次心境可謂是跌宕起伏,他未曾希求過陳譴為他奔赴,可他的十八歲生日真的得到太多。
直到毫無預備計劃前去紋身那一趟,他終于等到陳譴把愛說出口。
離十二點還有一分鐘,陳譴總算拍下星軌,搭在相機上許久的手剛松開就被徐訣握住,繼而一根紙折的小狗腕帶就扣上了手腕。
小孩子的把戲,陳譴卻禁不住為此動容:“剛剛弄的?”
“對啊,”徐訣幫他将腕帶一端的小三角穿插進另一端的小口裏,戴好後卻未松開,仍然握着陳譴的手,“本來想搞個戒指的,但是……”
兩人的小腿在毛毯下相依,陳譴好笑地替徐訣接下去:“但是紙太大了?”
徐訣組裝慣模型的,哪能不清楚一件物品成型前該備何尺寸才最合适,他攏着另一只手掌,目光攝取着陳譴眼中的星空:“但是戒指早就準備好了,總不能讓別的東西搶盡風頭吧。”
他大概沒踩到準點,不過沒關系,去年今日,鬥轉星移,他們依舊在一起,往後也不會因為絲毫的時間偏差而改變。
攏着的手掌攤開了,躺在掌心的指環內鑲兩顆切割成方形的鑽,巧的是顏色也分別為淺藍和橘紅。
陳譴沒預料過此間場面,且未有過應對諸如此類的經驗,一時也愣了,再不在意京郊山谷上空的夜景如何震撼,也忘記眼下只不過是坐着房車頂、吹着陰涼風,滿心滿眼只認定,有徐訣在的地方,什麽都是好的:“你這是要求婚嗎?”
徐訣心跳漏一拍:“我否認的話你是不是得揍我啊?”
陳譴笑了起來:“我本人不提倡家暴,被小狗扇屁股勉強除外。”
對方的手還被自己握在手裏,徐訣低頭斟酌着,最後把戒指推上了陳譴的無名指根:“求婚的事不能草率,可是看到這枚戒指我就忍不住要買,買了就忍不住要看你戴上它的樣子,我可不像你那麽能憋,送個鑰匙還過半年才帶我去看工作間……”
指根的金屬很快染上自己的體溫,陳譴任由徐訣滲了薄汗的指尖纏着自己的手,嘴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你想表達什麽啊。”
徐訣在陳譴的笑聲中徹底心亂:“我總會因為你而變得迫不及待,你上次對我唱可樂戒指,我就按捺不住要給你套一個真的,管你是不是暗示。人生漫漫,我要預定了再說,但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好好準備再求一次的。”
少年人的表白總是在眼裏藏着真摯和急切,比天上星和山間燈都明亮,讓陳譴也難克制滿心悸動湊過去在徐訣的唇邊淺啄一口:“那我也提前答應吧。”
在車頂坐久了覺出冷,淩晨四點陳譴還要起來拍日出,徐訣催着陳譴回去睡覺。
房車裏兩張大床,兩人非要鑽同一張,即将入夢時徐訣又忽然驚醒,陳譴看着頸間拱起的腦袋:“怎麽了,有東西落上面了麽?”
徐訣蹿起來在陳譴腦門兒親了一下:“剛才太緊張忘說了,姐姐生日快樂,一不小心又陪我長大了一歲。”
睡得太晚,淩晨四點陳譴差點醒不來,被徐訣從被窩裏挖出來的時候恍惚以為又回到了那年車站邊的三無小賓館。
等日出時陳譴看完了手機的未讀,陳青蓉居然在淩晨兩點給他發了祝福,他回一句:媽你失眠了?
再往下翻,伍岸的祝福也是差不多的時間,他懂了,他媽這是趁他不在家跟舊時的姐妹淘去瘋玩了,過得比他還有滋有味。
拍完日出回床上補了一上午眠,下午啓程回城,陳譴抱着筆電在副駕上修片兒,但折進車窗的光線總影響後期調色,他只好先把工作擱置,合上電腦仰靠住座椅。
徐訣掃過來一眼,他立馬察覺:“累了就說,換我來開。”
“不累,我體力怎樣你心裏沒數啊。”徐訣手持方向盤開得挺慢,只怕開快了留意不了颠簸處,“你屁股還疼不?”
陳譴索性盤腿坐着:“疼,今晚不要了。”
徐訣給油超車,言辭卻不如動作利索:“我又不是每天都必須……”
“心虛了是吧?”陳譴說,“我以前還沒察覺你是這種人呢。”
前面那車子怎麽回事,轉綠燈了還不走,徐訣洩憤似的把喇叭按得叭叭響:“你不許反悔!”
光線在戒指的鑽石切割面上閃動,陳譴支棱着手欣賞:“我還不想看到小狗發狂的樣子。”
看房子的事留到明天,吃過晚飯後兩人找了個酒店開房,遞身份證時陳譴對前臺人員說:“兩個單人間。”
“什麽啊,”徐訣嘴快糾錯,“一個雙人間謝謝。”
陳譴搭着臺沿斜睨他:“那你當初矜持什麽?”
徐訣從齒縫間擠出字眼兒:“我這人原則性很強,生怕你饞我身子後就懶得挖掘我的人品了。”
明明前路敞亮,兩人卻總愛逮着過去的事互相揶揄上幾句,遺憾相愛太遲的同時也在僥幸相遇不晚。
晚上同床時徐訣把玩着陳譴的手指又起興致,卻在瞧見對方臀部駭人的指印時收了念頭,翻身挨着床沿玩兒手機,默默将明天要看的七八個房子篩成了三個。
隔日走走停停,最終敲定學校附近的一個公寓,屋裏家具齊全,徐訣轉了一圈後坐飄窗上歇會兒,陳譴湊過去便看到了購物界面。
毛巾、電動牙刷、拖鞋……陳譴看出端倪:“都買雙份兒啊?”
徐訣說:“有一半是給你準備的。”
接下來幾年意味着聚少離多,但眼下誰都沒有提及,陳譴趴在徐訣背後,抓着對方的手指強行加購了幾盒安全套,說話時嘴唇有意無意蹭過徐訣的耳廓:“寶寶,到時開學記得發我課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