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四十六年正月,康熙第六次南巡,一、二、十三、十五、十六皇子從。
這一去就是數月,待得回到京城,六月又要幸塞外,十三阿哥仍是要随從。
京城于是傳言紛紛,都是說皇十三子備受寵愛,先前就有人再提康熙四十一年,康熙棄太子,四阿哥不用,讓年輕的十三阿哥單獨祭泰山,這幾年更是從不離身,寵護備至,顯見另有深意。
這一年将盡,因胤祥一直在外間,花開也只得見過兩次。
眼看秋歲将盡,花開撫着手腕獨在在廊子下發呆,想起當年除夕夜四阿哥留在她那手腕間的那道目光,幾度想将腕上的镯子砸碎了,卻終是不舍得,一日日的賴到了今日。
眼見着菱花鏡中的自己貌似消瘦了,那手腕上的痕跡卻是褪了幾次仍是不能如願,額娘小時就有說過她骨頭生的奇大。
這一日,花開早間起的早,到了午上沾了靠枕便睡了過去,也不知外間秋風刮起,落了一層金黃葉子厚厚的鋪了一地,旁邊幾叢新近栽的湘妃竹倒是油騰騰的綠。
睡夢中,就聽得外面刀劍和着風聲,飒飒劈空而過,花開任是被吓醒了,裹了外袍跑到門口,就見一人捏了青鋒劍影,所到處,騰挪跌宕,身姿如裂,滿院子游走不定,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眼見着那人往菊花圃邊去,花開不敢猶豫追了過去,張臂攔在了前頭,十三阿哥的劍鋒便貼着她臉頰側一轉,削去了她幾絲鬓發,低嘯道:“好個海棠春睡圖!”
花開卻不解風情的嚷出:“別踩了我的花圃!”話音才落,就見十三阿哥劍影掠過,挑了朵“初鳳”在劍端,遞到她眼前。
花開不覺皺眉道:“叫你別傷了我的花!”卻聽十三阿哥道:“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眉眼微醺,顯然是喝過酒的。
花開撚了他劍上的花,有微苦的草木味傳入鼻翼,十三阿哥劈手奪了過來,刻意簪在她發間,笑道:“塵世難逢開口笑,菊花須插滿頭歸。但将酩酊酬佳節,不用登臨嘆落晖!”
胤祥靠近之間,花開只聞他酒味滿身:“醉了吧!”伸手就要将他手中的佩劍取下,十三阿哥卻不肯,仍問道:“花開,你看我如何?”
花開訝異擡頭,不知十三阿哥這話中的意思。
“花開,我知只有你敢對我說真話,皇阿瑪今兒個又贊我幹才卓著,必大有所為,這樣的話聽那些人說的多了,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不知皇阿瑪到底怎樣的心思?花開,你倒說說看!”
十三阿哥此刻背竹枝而站,一身月白衣衫迎着身後竹影曈曈,越發的清朗,豐神俊秀,此時眉眼微醉,更是透出另一番風情,有如谪仙初
臨紅塵。
花開愣了愣,才收了心神道:“十三阿哥在朝堂上的事,花開知道的不多,只往日常聽阿瑪在府裏贊過,說十三爺是皇子中難得的,況十三阿哥平常對府裏的人都是極好的,一應事務處理得體,花開也是佩服的!”
胤祥這時走近,将臉埋在花開頸間,花開只覺那濡濕的氣息一下子湮散到耳根,臉噌的紅了,卻聽十三阿哥這時說道:“花開,你既如此說,我便信你,因你從來不說假話的!”
花開一時又懵住,不知道胤祥身上發生了什麽,但他臉上明明俱是笑意,正自揣測着,十三阿哥又擡了臉,本來執着劍的手也松了,撫住了花開的雙肩,醺然道:“花開,馬上便是我的生辰,皇阿瑪這次特意囑咐在四哥的園子裏替我慶生,你高不高興?”
花開聽了也是歡喜,”都說皇上極看重十三阿哥,看來是真的,去年賞賜頗多,今年又要擺宴,十三爺是因為高興才喝多了吧!”
胤祥醉醺醺再瞅了她一眼,眸中滿滿全是笑意:“花開,我醉了,怕是走不動了,要借你的屋子歇會,你今日不會趕我走吧!”
花開無奈扶着他往裏面走,果見胤祥一挨了床便昏昏睡去。
花開替他掖了被子,悄悄退到一邊,想着今日發生的一切,心中也不知為何惶惶,思不能定,忽聽得身後,十三阿哥夢呓般道:“紅稣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原都是錯了,都錯了……”
花開一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