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轉瞬,秋風掃了落枝,落葉紛紛墜成滿地殘黃,整個天空因着少了些綠色,分外的寥落空曠。

不知不覺中已在這養蜂夾道住了兩年,花開已記不得時日境遷,只道春暖花開,蟬噪便是夏,如今這日子過的糊塗,但葉子落了,怕是又是一年秋天。

自那日四阿哥來探視過後,十三阿哥又是一段日子心神不定,也不知兩人究竟聊了些什麽,花開只覺得一時左眼跳,一時右眼跳,想到民間常說的預兆,心裏七上八下。

這戰戰兢兢的到了黃昏間,秋風已有些薄涼,她一個人坐在樹下看十三阿哥看完書出來,目光落及,不由得又黯淡了些。

每日的湯藥雖是按醫囑服的,但那太醫一月之間只得來幾次給十三阿哥針灸,如今眼看冬寒逼近,十三阿哥的腿疾不見好轉,反而轉惡。

十三阿哥見花開的目光從身上悄然游開,心下已知,面上卻不露聲色,只問花開,今日的字可練了,仍要花開拂琴給他聽。

花開只覺被這夕陽曬的渾身軟綿無力,一刻都不想動,便搖搖頭,無端的心煩,胸悶。

“怎的?你一日都悶悶的?”十三阿哥屈身,關切問道,一手仍搭了花開的額頭,眼中有擔憂。

花開有些不好意思,伸手遮開那道目光,一念及兩人如今是夫妻,臉上不時紅了又紅,直愁的十三阿哥想笑又恐惱壞了她,半天不得回答,便将她瘦削雙肩攏在懷中,一坐一立,相倚在西風殘瑟中。

待得穩了心緒,花開推推胤祥:“站的久了,先坐着,你腿受不了!”

十三阿哥也不推脫,與她并肩而坐,望着西邊紫霞泛泛淌過雲陲。

“花開,你原是那樣的性子,竟在這裏困了兩年!”十三阿哥低嘆道。

花開瞅了瞅他,斜眼笑道:“十三阿哥這樣的性子,竟也在這裏困了兩年,花開着實佩服!”

十三阿哥嘆了口氣望着花開,眉眼一時無奈,帶着些苦笑。

“你也知如今這裏就我們兩個影子對着影子,又何苦總是如此與我生分,從此之後,這些話都是不許講了。花開若是煩悶了,十三爺便給我講些江南的莺莺燕燕,講十三阿哥的那些風流底事!”花開轉了轉眼珠子。

“大清國的十三皇子風流倜傥,他的韻事,怕是講了一年也講不完的,且不說烏衣巷中,那些女子多情,半彈琵琶,紅燭垂淚,離人猶恨,自是生平憾事……”胤祥是存心要惹那女子,一場過往之事說的是垂首黯然,心下凄婉。

猛見的肩上吃痛,一仰首的瞬間,卻是那女子覆身上前,在他肩頭狠狠的啃了一口,胤祥一下吃驚,忍不住放聲笑了開來。

“你笑什麽?”花開方才還覺得心中頗有些酸滋滋的,卻忽見黯然神傷的男子陡然間揚眉而笑出,一時丈二摸不到頭腦。

“花開,你竟也會吃醋?”十三阿哥仍是不能抑笑。

花開此時心中略有所察,眼睛瞪的更圓,怒道:“你唬我?”訇然起身,一時立的急了,那種軟綿無力的感覺又襲遍全身,眼前一黑,便一頭向地上栽去。

“花開!”十三阿哥驚上前一步抱住妻子。

“胤祥,我怕是真病了!”将軍的女兒只得無奈道,她硬撐了數月,那氣悶不見好轉,反而是愈來愈重,壓的她一日比一日的難受,此刻無奈吐出。

花開也不知如何了,就這樣生生立着,依着十三阿哥,竟也覺自己昏昏沉沉的就困了過去。

待睡醒過來,再一睜眼,闖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布滿青髯的男子滄涼的臉,看着身上落滿午後的陽光,一時覺得時光混疊:“我這是怎麽了”她拂拂那男子吃痛的臉,掌間落有胡渣子刺刺的疼。

“傻丫頭!”微低啞的聲音,十三阿哥望着榻上女子的眼神是難受的:“怎的将自己的身子折騰到這樣還不知道!”

“不過是困頓了一覺!”花開不覺奇道。

“都昏睡了兩日了!”十三阿哥俯身,忽将那女子小心翼翼的摟進懷中,珍寶般不願放開:“若不是劉太醫正好過來,我險險便失了你們兩個!”

“什麽……”花開更奇,從十三阿哥的懷中掙出一個腦袋:“十三爺說的話,我如何一個字都聽不懂!”

十三阿哥斟酌着字句,一時想如何才不會驚到這女子,卻被花開逼的緊了,只得咬牙道:“如今你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以後切忌不可胡鬧了!”說着,眼神明白至極的欣喜,面上卻是微紅。

那淺淺的一抹紅驀地出現在微蒼白的男子臉頰上,端的觸目驚心,花開瞥見着十三阿哥奇異的羞赧之色,只覺的一切益發奇怪,重又拱進胤祥懷中:“你說什麽,怎的會這樣?”

“你不是想有個我們的孩子?”十三阿哥想将那顆腦袋從懷中拔出來,花開卻死活不肯,他一時又怕傷了這女子,只得由着她将臉捂在自己胸前。

“不是這樣的……”花開一時紅着臉,耳根子也燒了起來,狠狠的抱住了身邊的人,只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頗為詭谲。

雖則她知道女人必有這一天,她原是等着這一天的。但此刻,無論是已故去的額娘,還是遠在外間的朵兒,她連一個述話的對象都沒有。面前唯有的一個人,卻是一個男人,讓她如何對一個男子去說此刻小鹿般跌跌撞撞的心緒忐忑起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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