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唯一讓吳嬌娘感到安慰的是,自己這警示倒也不是全無用處,她想起崔氏隐晦的話語來,“郎中說要治治看,但到底會不會痊愈也只能看命了。”

原本按照吳嬌娘的計劃,這次避開了禍事,就準備談婚論嫁了,其他的不說,先把婚事定下來,可以杜絕了蘇家的念想。

這會兒蘇春和才剛剛入仕,她要是有了婚約,倒也不敢太過,如今卻是要等等看才是。

回繡坊的路上要經過滿京樓,她想起徐如春送她的一碗馄饨來,就想着買個其他的零嘴回去送給她,她這段時間收入頗豐,倒也不用過的摳摳搜搜的了。

滿京樓是三層酒樓,除了二十四進馄饨還有其他的名菜,比如蜜兒卷,是把面團用豬油炸了之後浸泡上蜂蜜制成的,外甜內酥,也是吳嬌娘愛吃的零嘴。

吳嬌娘就準備多買些蜜兒卷回去。

這會兒還沒到飯點,沒多少人,吳嬌娘一擡頭就看到一個熟悉的人,正是江敦,他正站在雅間外面,不用猜也知道,齊衍肯定在裏面。

或許是感覺到了吳嬌娘的目光,江敦也朝着她望了過來,不過他這個人向來面無表情,也就是看了眼吳嬌娘,馬上就收回了目光。

那動作太快,讓吳嬌娘差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那小二手腳麻利,很快就用油紙包了蜜兒卷出來,吳嬌娘付了銀子就出了酒樓。

不知道為什麽,吳嬌娘總覺得這個江敦有點眼熟,但是這會兒卻是死活想不起來了,就像夢中的場景一般,迷迷糊糊的。

既然想不起來索性就不想了。

這邊見吳嬌娘出了門去,江敦就忍不住往裏頭瞧,透過門縫看到齊衍正朝着窗外看,那位置應該就是吳嬌娘回繡坊的方向了。

他心中忍不住嘆氣。

怎麽偏偏情窦初開卻是對着吳嬌娘?

***

蘇夫人從縣令府邸出來,來送她的是縣令娘子孔氏,她滿臉堆笑說道,“可真是不湊巧,偏巧您過來,府衙那邊的差役就喊了我們老爺過去。”

蘇夫人看着睜眼說瞎話的孔氏,氣的心口疼,她想求着縣令老爺把吳嬌娘送回蘇家來,但是這縣太爺平時見面都客氣得很,結果等着她說出來意就突然臉色一變,說什麽府衙那邊派人喊他過去公幹,就直接走了。

獨留下夫人孔氏陪着她說了半天的話。

孔夫人也是郁結,這蘇夫人平時瞧着通情達理的,怎麽兒子當上了官老爺,人就換了一副模樣?

他們家老爺一直都勤勤懇懇的,從來不曾徇私舞弊,在祁陽縣也是很得百姓的愛戴,那吳嬌娘是蘇家的童養媳,後來被蘇家毀了婚的事情,誰不知道?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們蘇家覺得吳嬌娘配不上兒子了,悔了婚事,至多說一句薄情寡性,但是婚事都毀了,卻還是要繼續把吳嬌娘圈在蘇家,那可真是喪盡天良了。

他們老爺真要是幫了蘇夫人,那可真是助纣為虐了,以後還怎麽在祁陽縣做官?恐怕一個不小心就晚節不保了。

蘇夫人哼了一聲,掉頭就往回走,心頭想着,看來還是她家大郎還不夠硬氣,等着兒子以後…… 蘇夫人忍不住暗暗的想着以後要怎麽整治這位縣太爺。

蘇夫人臉色鐵青的往回走,心裏卻是琢磨着到底要如何讓吳嬌娘回去,如今不僅是兒子的心願,沒有了吳嬌娘,她這日子也是覺得難受。

吳嬌娘從八歲就開始蘇家做活兒,都是經過她指點的,飯菜的口味,做事的方式,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培養的,還有她那手做衣裳的手藝,這幾日大抵是吃的比以往好了,略微發福了一些,那些小衣穿在身上就有些小了,但是喊了人才發現吳嬌娘不在了。

要知道以前可都是吳嬌娘的活兒。

蘇夫人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她覺得吳嬌娘就是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要不是他們蘇家給她有一口飯吃,在繼母手裏,她恐怕早就餓死了。

想到了吳嬌娘的繼母王氏,蘇夫人突然靈機一動,露出幾分若有所思的神色來,吳嬌娘并非真的孤兒,她可是還有父母健在呢。

這樣想一想,馬上就掉頭朝着鎮外去了,她記起來吳家落魄之後去了鎮外的上楊村讨生活去了。

王氏剛嫁到吳家的時候,吳家還是頗有些家底的,吳父是個木匠,加上鎮上的房産,算是挺體面的人家了。

雖然是嫁給吳家是要當填房,但是先前的娘子只留下吳嬌娘一個女兒,倒也不足為懼,這才嫁了過來。

誰知道這才沒過上幾年好日子,吳父就傷了腿,沒辦法做活兒了,她還要把家底都花光了給吳父治病,卻依然沒有治好。

後面她又要照顧小的,還要伺候老的,吳家老太太知道兒子傷了,一下子就病倒在床上,這幾年就沒下過床。

王氏今年才不到三十歲,卻被生活折磨的像是四五十歲的老妪,蘇夫人來的時候她正在院子掐着腰罵人,罵的正是吳家老太太,“你這老貨,躺在床上七八年,在床上吃,在床上拉,你怎麽不早點去死?”

屋內傳來老太太抽泣聲,還有吳父嘆氣的聲音。

村民或許是有些看不過眼,有個婦人對着王氏說道,“吳家嫂子,這照顧老人不是應該的,你怎地咒人死?”

王氏朝着婦人呸了一口,罵道,“又不是你伺候,怎麽就站着說話不腰疼,要不你來給我們家老太太換下夜壺?”

“你這……”

婦人氣的走了。

一時看熱鬧的人也散開了,旁邊有人看到蘇夫人,見她穿着十分的體面貴氣,說道,“這位夫人,您不是本村的人吧?可千萬不要招惹那位,不孝,不順,不講理,也不知道吳三那老實人怎麽娶了這麽一個母老虎。”

蘇夫人見王氏這般,一時有些緊張,她自诩秀才娘子,對旁人都是客客氣氣的,當然鄰居也都是和氣的人,不曾遇到過這般撒潑打滾的。

但是想到吳嬌娘還在繡坊裏,就又鼓起了勇氣來,最多花幾個錢的事情,老爺走之前給她留了銀子,也不是出不起。

王氏是個眼尖的,雖然過了八年的歲月,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蘇夫人,蘇夫人今日穿着一件妝花褙子,頭上插着一根赤金的杏花簪子,膚色白淨,在反觀她自己,穿着一件打了補丁的粗布襦裙,發鬓散亂不說,因為要生火做飯,臉上還蹭了碳灰,實在是狼狽至極。

王氏生出妒意來。

過了片刻,蘇夫人忍不住站了起來,說道,“什麽?要八十兩的銀子?你怎麽不去搶?”

王氏卻無賴一般的說道,“誰不知道你們蘇家出了官老爺,還攀附上了京中大戶人家的女兒,不然又怎麽會甩了我女兒,就一句話,一分都不能少。”

蘇夫人氣的差點仰倒,臉色鐵青的出了院子。

等着蘇夫人走後,鄰居家的錢婆婆探出頭來,一回頭正好對上了王氏的目光,她尴尬的笑了笑,随後又趕緊關上了門。

這王氏是個母老虎,又蠻不講理,可誰都惹不起。

錢家的媳婦正在屋裏睡覺,聽了動靜走了出來,問道,“娘,那潑婦又在罵什麽?”

錢婆婆以前還覺得兒媳婦太過強勢,見了王氏之後就覺得,自己的兒媳婦也就是脾氣大點,和王氏比起來那真是好的,她已經很知足了,帶着幾分殷勤說道,“那蘇夫人來了……”

錢家媳婦一聽就露出幾分凝重的神色來,把懷裏的孩子送到婆婆的懷裏,說道,“娘,我去去就來。”

“哎,你這是要去哪兒?”

吳嬌娘回到繡坊,去了趟徐如春的房間,想着把蜜兒卷分了,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面傳來趙全家的聲音來。

“三姑娘,你要是下不了決心,就讓我這個老婆子去說。”随即又道,“那蘇家為了名聲是不會放過吳姑娘的,我們這般把人留在繡坊裏,那不就是得罪了蘇家?”

“您說什麽話呀?我們徐家豈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家?”

吳嬌娘面色一沉,她沒想到趙全家的居然是這般的想的,結果又聽趙全家的說道,“三姑娘,我們只是一個小小是商賈,如何和官鬥?您要是沒辦法跟吳姑娘開口,那就讓我去當這個壞人。”

“你別說了,這件事沒得商量。”

吳嬌娘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自顧的往回走,倒是沒注意到,那趙全家的透過窗縫看到她走了,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來,她顯然是故意的讓吳嬌娘聽見的。

這吳嬌娘或許是繡功不俗,但是得罪了蘇家,都沒好果子吃,還是穩妥點把人送出去才好。

吳嬌娘回到了房內,坐在床上半天…… 不過一會兒天色就黑了下來,她卻沒有心情點燈,就着月光看着外面的夜景。

這路怎麽就這麽艱難呢?

或許是太過累及,吳嬌娘靠在床上就睡了過去,夢中她記起來自己死後被丢到了亂葬崗裏,成了孤魂野鬼,也不知道游蕩了多久,棺木突然被人移到了一處好風水處,有個男子站在她的墓前瞧了許久,最後才轉身離去,旁邊有個侍從問道,“大統領,這就回京嗎?”

“該是給陛下回信了。”

這個人長的虎背熊腰,略微暗粗的嗓子,不就是江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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