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突然間人群裏傳來驚呼聲, 再一看,有人拿着燒焦的豬頭朝着這邊來,旁邊的村民都自覺地讓出了一條路。
茂生吃驚的說道, “是二柱哥!他居然拿到了豬頭!”
等着靠近一看正是白日在瀑布旁邊遇到的李二柱, 他臉上蹭着灰,半邊衣袖也有被火燒的痕跡, 顯然也是費了不少功夫搶的。
“夫人, 送給您。”
李二柱虔誠的跪了下來,用燙傷的雙手捧着這個燒焦到已經看不出原來模樣的豬頭, 吳嬌娘一下子就愣住了。
茂生瞪大了眼睛,卻是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
而一旁的齊衍卻是眸色深冷, 轉身從江敦身上取下佩劍來,争的一聲, 那劍在夜色中劃出森冷的光芒來。
“大膽!”
齊衍勃然大怒,那劍就直接朝着李二柱刺了過去,李二柱顯然也是有幾分本事的,不然也不會在去村民們都忌諱的深潭裏摸魚,又從幾百個人的手裏搶到了豬頭。
李二柱向後退去避開了齊衍的攻勢, 随即取下腰上的斷匕首,說道, “你輸了就把她留下來!”
“你也配!”
齊衍說着這話就湊了上去,那劍刺到李二柱的脖頸上,他靈活的在地上翻滾着又一次避開,從身後而來。
江敦看着皺眉,幾步就走上前, 他看着人高馬大, 似乎有些笨拙, 但是卻意外的靈活,人們還沒看清是什麽回事,居然握住了李二柱抓着匕首的手,制服住了他。
李二柱眼睛通紅,罵道,“小白臉,就只會靠着你的護衛出頭。”
齊衍冷冷的說道,“放開他。”
江敦還有些猶豫,卻聽齊衍說道,“你也覺得我是個小白臉?”這話都出來了,江敦哪裏還敢說什麽,急忙放開了李二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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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嬌娘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兩個人就已經打起來,齊衍還真不愧是制服過刺客的皇帝,一開始你來我往的非常激烈,但是慢慢的李二柱就撐不住了,齊衍十幾年如一日的練劍,別看清瘦,但是底子卻是打的非常好。
李二柱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子,齊衍卻是神色如常。
這自然也是江敦真正放任的原因,不然真要是威脅到齊衍,江敦就算是被齊衍罵,也不會同意的。
齊衍一劍劈過去,李二柱拿了匕首抵擋,誰知道不過是虛晃一招,齊衍的劍轉了個彎就朝着李二柱的肚子刺去,頓時鮮血湧出,李二柱疼的跪坐在了地上。
茂生吓壞了,哭着去抱住齊衍的腿,讓他沒辦法繼續,齊衍眼中生出戾氣來,只是等着看到來人是茂生之後,看着他可憐兮兮的目光,還有眼角挂着的淚珠,想起吳嬌娘的話來,如果我們生的孩子如茂生一般可愛呢?
正猶豫這會兒,茂生對着吳嬌娘說道,“夫人,求您繞過二柱哥吧,他不是壞人。”
随即解釋了一番,吳嬌娘這才知道,原來這豬頭是祭祀中最為難得東西,因為怕燒不起來,豬頭上都抹了許多油,想要搶出來,那手基本是沒法看了,更不要說村子裏幾百個人會跟過來搶,而誰能得到這個豬頭,也說明神明賜福了。
自然是最珍貴的誠意,都是會送給自己的心上人。
熟知齊衍性情的吳嬌娘卻是知道,這個李二柱怕是活不成了,但是他們這會兒在趕路,要真是鬧出人命來,總是不好。
但是這個李二柱明知道她有夫君,卻這般貼上來,要是遇到個疑心病重的人,她以後還能有好日子不成?
這個李二柱真就是莽撞,只顧着自己高興吧?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婦人推開人群走了出來,她哭着跪了下來,“大爺,夫人,是我教導無方,冒犯了您,還請恕罪。”老婦人看着流血不止的李二柱,滿眼的心疼,卻還是狠狠的推了他一般,讓他跪了下來,“孽畜,我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你卻整日的闖禍,怎麽對得你死去的爹?”
吳嬌娘總覺得這個李二柱有點耳熟,突然間聽到一個人喊了一句,“李武成,你又幹了什麽?”
來人茂生的爺爺,這裏李家村的村長。
吳嬌娘聽到李武成幾個字的時候,一下子就愣住了,她可是記得前世出過一位有名的大将軍,正是叫李武成,再回想了下,好像家鄉就是在這平原縣上。
村裏人一般都喊小名,之前吳嬌娘就覺得二柱這個名字不像是大名,原來大名叫李武成。
村長得知後,氣的臉都白了,說道,“真是不知死活,那夫人可是有夫婿的!茂生,你快過來,這件事可不是你能參合的!”說着就去拽自己的孫子,茂生畢竟是孩子,怎麽抵得過大人,一下子就被拉走了。
齊衍被茂生抱住,也就是猶豫了那麽一下,等着村長把茂生帶走,再也不肯留情了,那利劍直直的朝着李武成的脖頸刺去。
旁邊的老婦人驚恐的瞪大了眼睛,茂生忍不住大哭,所以人都以為李武成必死無疑了,誰知道那劍距離李武成的脖頸不到半指的距離就停了下來,再一看,原來攔着齊衍的居然是吳嬌娘。
齊衍冷着臉,眼睛裏頓時毫無溫度,道,“怎麽,你也瞧上這個村夫了?”
吳嬌娘抱着齊衍胳膊的手抖了下,心中十分的恐懼,但是想起李武成後世的威名來,齊衍登基後,外寇來襲,因為方氏在朝中霍亂多年,早就沒有将領可用,李武成當時不過一個小小校尉,在将軍戰死後,臨危受命,帶着殘餘兵力抵住外寇,要是他這會兒死了…… 怕是朝局就亂掉了。
當然,吳嬌娘自己也有個私心,自己這會兒救了他,也算是有恩與他了。
“您說的什麽話?大爺玉質疏朗,又是文武兼備,正是世間少見的男子,我能委身給大爺,正是幾輩子修來的服氣,心裏不知道有多歡喜,他一個鄉野村夫,我又能瞧上他什麽?就是我膽子小,您真的在我前面殺了他,這晚上怕是睡不着了。”吳嬌娘是真的怕了,齊衍這會兒面無表情,全無之前的柔情。“再說,您殺了他不就便宜他了,他倒是痛快,死了一了百了,不如放在身邊為奴使喚。”
齊衍冷冷的看着吳嬌娘,見她急的都哭了,眼圈紅紅的,淚水順着眼尾滑落下來,在火光下,閃着光,那光似乎照到了他心口去一般,有些不舒服。
“哭什麽?”齊衍的語氣終于緩和了下來,把劍丢到了地上,發出哐啷的聲音,在夜裏格外的響亮,轉頭對着李武成說道,“我不殺你,但是你挑釁在前,不可輕饒,以後就為奴作婢吧。”
老婦人一下就哭出聲來,也不知道是哭兒子成了旁人的奴,又或者是劫後餘生,但是李武成卻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
“是我本事不如你,大爺,您有這樣的心胸,我李武成佩服!”說着這話卻是朝着齊衍磕了三個頭,算是認主了。
這倒是意料之外的結果了。
吳嬌娘覺得不是齊衍心胸寬大,是這個李武成想得開,拿得起放得下,倒真是個漢子了。
李武成傷得不輕,被人帶下去治傷了,吳嬌娘這會兒可是沒有一點心情看什麽祭祀了,跟着齊衍回了屋裏。
洗漱完後,齊衍就側身背對着她躺在裏面,吳嬌娘一看就知道還是生氣了,但是這樣的齊衍總是熟悉的,剛才可真是吓到她了。
吳嬌娘從後面輕輕的抱住了齊衍,把臉貼在他的背上,“大爺,我好怕。”
好一會兒,齊衍才道,“你怕什麽?”這是帶着幾分負氣的話。
“大爺是知道我的,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何曾和外男說過一句話?如今這個人,上午不過一面之緣,晚上就惹出這樣的事情來,旁人不信我就罷了,為什麽大爺你也要說什麽,我瞧上他的話來?這不是傷我的心?再說,一個女子不貞,那該是什麽下場?浸豬籠也是有的,難道我不該害怕嗎?”
齊衍的神色緩和了下來,吳嬌娘是真的覺得委屈,她覺得晚上這件事簡直是無妄之災,當時太緊張了,倒不覺的,這會兒越想越是覺得難過。
這世道對女子多有苛刻,名節一旦受損,一輩子就毀了。
齊衍見吳嬌娘說着說着就不吭聲了,再去一看居然在哭,他一時無措,好一會兒轉過身子環住了她,吳嬌娘就是順勢靠了過來,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吳嬌娘哭着哭着就發現齊衍在輕輕的拍她的背,她很是詫異,擡頭去看他,見他目光裏帶着幾分無措,在燭光淡淡的光芒下,有種孩子一般的純真,似是不知道如何,哪裏還有之前的無情?
吳嬌氣道,“以後不許這般懷疑我了。”
齊衍悶悶的應了一聲,吳嬌娘就總算是心裏覺舒服了一些,止住了淚水,也不知道誰先開始的,也或許是兩個人都有些情動,特別是齊衍,醋意大發,比起以往更加的熱烈,不過片刻就忍不住俯身壓了過去。
不過一會兒就幾近赤/裸,兩個人雖然尚未圓房,卻早就十分親密了,吳嬌娘見齊衍難受,紅着臉摸了摸……
兩個人耳鬓厮磨了許久,天快亮了才睡着。
只是吳嬌娘睡了不到一刻鐘就被齊衍叫醒了,她一下子就感覺到了四周的緊張的氣氛,齊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穿好了衣裳,甚至把一把劍放在了床沿上,他道,“先穿好衣裳。”
吳嬌娘困極,但是也知道這會兒不太尋常,哆哆嗦嗦的把衣服穿上,因為實在是太累,手上也沒勁兒了,系錯了好幾次,吳嬌娘正想着要不要喊了如意進來服伺穿衣,卻看到齊衍低下頭來,幫着她把系帶給系上了,她還記得自己剛來的時候,齊衍甚至不會穿鞋,如今卻是連這個都會了。
晚上就點了一根蠟燭,畢竟在外行走,也不能如同家中那般随意使用,到了後半夜就已經燃盡了。
四周漆黑一片,越是靠近天明就越是暗黑。
吳嬌娘頗有些害怕,靠在了齊衍的身上,齊衍單手握住劍,騰出另一雙手來抱住她,道,“有刺客。”
刺客?
正是應了齊衍這句話,外面突然傳來兵器相交的聲音,吳嬌娘沒想到,自己為了避開刺客,特意要離開祁陽縣,卻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難道這就是天命注定嗎?
吳嬌娘忍不住問道,“大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前幾天就發現不對勁兒了。”齊衍雖然說着話,那目光卻是盯着窗外,似乎下一刻就會提着劍沖出去。
吳嬌娘一聽就明白了,她說怎麽不走官道,非要走着鄉間小路,顯然就是為了避開這些人?但是又覺得不對,既然都發現了,又為什麽不尋求支援,把這些刺客捉起來?反而來到這中深山裏?
難道是因為不确定刺客在何處,故意誘敵深入?
這也太……
吳嬌娘總覺得不太可能,再去看齊衍,雖然神色肅穆,時刻盯着外面的,但是有種說出不來的沉穩,似乎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大爺是故意的嗎?”
齊衍看了眼吳嬌娘,那目光帶着幾分吳嬌娘看不懂的深沉,好一會兒才道,“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
果然是這樣,她以前是不是小瞧了齊衍了?
過了一會兒,外面的才安靜了下來,随後是江敦的聲音,“大爺,賊人已經被我捉住了。”
齊衍起身準備出去,想到吳嬌娘,說道,“這會兒沒事了,你先睡吧。”
吳嬌娘哪裏還能睡得着?馬上就道,“我要跟着大爺。”她是真的怕了。
齊衍倒也沒有反對,撫了撫物吳嬌娘蒼白的臉色,說道,“走吧。”
兩個人出了門,就看到江敦領着一個手腳被捆綁住的男子,那個人跪在地上,身上都是血,一聲不吭的,似乎早就認命了。
“誰叫你來的?”
那人卻是沒有吭聲,齊衍眼中生出怒意來,手起刀落,刺客的兩只耳朵就被砍了下來,鮮血淋淋的,在安靜的夜色中格外醒目。
齊衍原本怒氣爆漲,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般,只想拿前面的刺客出氣,砍了二只耳朵不算,還想繼續,卻看到了吳嬌娘慘白的臉。
齊衍的動作就停頓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