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平原縣令在這地方已經呆了十幾年了, 早就想換個地方了,卻一直沒有機會,三年一次考核績效, 但是每年都評不上優, 上面又無人幫他周旋,自是苦悶。

今天突然看到從京中來的蔡忠簡直就是喜出望外, 趕緊吩咐家裏人去鎮上最好的酒樓定席面, 又去備馬車,還想着要不要去青樓找那技藝來伺候?一時不知道如何招待好了。

“大人, 您看這會兒都中午了,不如先用午膳在去吧。”

錦衣衛指揮使蔡忠是在晚上突然被皇帝傳召入宮的, 他已經能感覺到朝中的氣氛十分凝重,恐怕不日就有大事發生。

等着知道皇帝讓他來接廢太子齊衍的時候就知道, 馬上就京中要掀起驚濤巨浪來了。

皇帝坐在禦案後面,窩在墊着松軟椅墊的燙金紋龍椅子上,神色複雜,看出不出喜怒來,但是蔡忠知道, 這會讓皇帝一定是十分艱難的。

選了皇後就不能留着太子,而選了太子就等于……

年輕的時候還能兒女情長, 只顧自己歡喜,年紀大了心境就不會一樣,子嗣和傳承顯得比所有都重要的多。

明眼人都看出來四皇子是個傻子,卻拖到今日才爆出來,可見皇帝也是做了許久的建樹。

“你一定要把太子安然的帶回來。”

等着蔡忠從宮中出來, 心中掩飾不住的得意, 這接太子回京是何等重要的事情, 皇帝能讓他去做,那就是說在這許多人裏,皇帝用他用的最順手。

他和東廠的那個閹人鬥了半輩子,總算是讓他贏了一次。

蔡忠暗暗想好一定要把這件差事辦好,當時連家都沒有回直接帶着下屬出了城門,連夜趕路,原本是去祁陽縣的,走到半路就收到了信兒,太子出了岐陽鎮去了秦嶺。

他又朝着秦嶺而去,夜裏只睡二三個時辰,一刻都不敢怠慢,這才追到了這裏,哪裏還有什麽心思用膳?

平原縣令李光複見蔡忠面色不悅,倒也不敢再說了,道,“是卑職糊塗了,差事要緊。”

蔡忠聽說這個平原縣令在這地方已經做了十幾年了,當時聽着還覺得有些可憐,這會兒看他反應,頓時就明白了,就這樣一個不懂分寸的,也活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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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忠沒有言語,直接出了縣府,縣令急火火的跟在後面,只是他身材肥胖,加上心裏着急,不過一會兒就滿頭大汗,對着侍從說道,“師爺呢?”

縣令李光複一向聽師爺的,兩個人既是同宗還是同窗,十分的要好,侍從說道,“剛才師爺家裏人找他,這會兒應該是馬上來了。”

師爺李聰正聽大哥說起李保的事情,他忍不住露出個冷笑來,說道,“那李保可真是老糊塗了,當了幾天的村長就心裏沒數了,不知道這村子裏到底誰說了算?”又聽大哥說起齊衍的事情來,說道,“那些人确實是有些奇怪。”

李聰的大哥一時緊張了起來,“昨天還有人聽到那邊後兵器相交的聲音…… 而且那些人鬼鬼祟祟的,也不報家門,我瞧着确實是有些可疑。”

這時候侍從過來喊他,李聰也知道這會兒孰重孰輕,說道,“正好我要陪着京中的貴人去李家村,一道去吧。”

“貴人?他們去李家村做什麽?”

師爺李聰其實也納悶,那人據說是錦衣衛指揮使,急匆匆的過來就讓縣令帶着他們去李家村,卻全然不提找誰,又是為什麽?滿臉的嚴苛,帶着十足的官架子,他心裏是不喜的。

縣太爺是指望能遇到個貴人,讓他往上爬一爬,他卻不是,一輩子也就是個師爺了,自然不會像縣太爺那般積極。

師爺想起對錦衣衛的傳聞來,這錦衣衛在外頭的名聲可不好聽,專門幫着皇帝做那殺人越貨的事情,那多半也是來捉人的?

而這會兒李家村裏恰好有這些身份不明的可疑人?

難道那些人是京中的逃犯?

李聰還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不會讓縣令對他言聽計從,腦子轉的飛快,馬上就吩咐下去,很快就湊了二百多人。

縣令看到吓一跳,說道,“師爺,你這是?”

師爺就把自己的猜測在縣令耳邊說了一通,“有備無患。”

縣令一聽馬上就道,“是你大哥來報信兒的?我就說為什麽要去李家村…… 十有八九是沖着這些人去的,這一次好好表現,要是讓大人滿意了,我重重賞你。”

“小的知道了。”

一行人各有心思,一起上了路,蔡忠雖然看到縣太爺那邊找了二百多人來,但是也沒想太多,還當他是為了讨好自己,只是心裏忍不住冷笑,就這幾個看着不成樣子的兵士能做什麽?

他帶的人雖然少,才二十多個,卻個個都是以一敵十的高手。

***

李保上來把李茂生帶了回去,帶着歉意說道,“讓您見笑了,我這就把孩子領回去好好教導一番。”随即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夫人,我雖然是個村長,但許多的時候真就是有心無力,這地方是非多,您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

村長李保熟知李富田一家子的性子,橫行霸道慣了,要是這些人當真是出身不俗,那就真是踢人踢到鐵板上了,只是…… 就像是李富田氣勢洶洶的說的那般,要真是門第不低,又為什麽藏着掖着?

那種皇帝微服私訪之類的不過就是話本子的故事罷了,大多數人也都是為生活無奈奔波而已。

李保覺得這齊公子和少夫人身份應該不低,也是出自名門世家,畢竟言談舉止就端方,但大抵是逃出來的,這邊靠近秦嶺海邊,不少人會去秦嶺坐船去逃出去。

其實李保一開始沒想這麽多,不管齊衍是什麽人,他們拿錢借住,他收銀子,就是這麽簡單而已。

但是那李富田顯然就是不想見他安生,真是狗東西,李保這會兒是恨死了。

李茂生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哭着跟着祖父回了家,只是依依不舍的回頭看了眼齊衍和吳嬌娘,臉上帶着淚痕,目光裏全是無助,別提多可憐了。

吳嬌娘氣壞了,第一次希望齊衍能趕緊回京去,他一個太子的身份,看這些人還敢不敢這般胡鬧?還有茂生這個孩子…… 她也是真的心疼。

可是偏偏他們自己還在逃難中,當真是有心無力。

吳嬌娘喝了好幾口茶水這才忍了下來,想着等以後回京了,一定要把這些欺辱過他們的人都給整治一遍。

“你已經喝了一壺了。”

齊衍把茶壺從吳嬌娘的手裏搶了過來,随後放在一旁,他面色深沉,顯得有些凝重,顯然也是不高興的,吳嬌娘聽了這話,想要擠出個笑臉來哄一哄齊衍,但是最後還是忍不住低下頭來。

她前世委屈了一輩子,這一世是真的不想這樣,或許現在沒什麽好辦法,只能忍着,但是起碼在齊衍前面,卻不想強顏歡笑。

齊衍看到吳嬌娘縮着肩膀,低垂着頭,又想起她在懷裏哭着的模樣來,一時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伸手一拽就把人拉倒了懷裏。

“等會兒給你出氣。”

吳嬌娘愣住了,擡頭看了眼齊衍,卻見他滿目的怒意。

李富田在屋裏坐着等不住,對着小兒子喊道,“快去看看他們回來了沒?”小兒子卻是不肯起來,躺在床上翻了個身,背對着李富田說道,“爹,你說何必呢?不就是聽說他收了那齊公子許多借宿的銀子眼紅,咱們家也不差這點錢不是?”

李富田的被小兒子說的老臉一下子就紅了,“你懂什麽?我要不壓一壓那李保,他以後還能把咱家放在眼裏?”

“他怎麽就沒把咱家看在眼裏了?”

“哼,賺了那許多銀子,怎麽就不知道孝敬我?”

李富田的小兒子無奈嘆氣說道,“爹,你這樣早晚會出事的。”

“給我閉嘴!”

李富田氣的用拐杖打了下小兒子,氣的不想看見他,就讓人扶着自己去了村口,說道,“我要去門口等着聰兒。”

聰兒自然就是師爺李聰了。

蔡忠路上一刻不停,騎了一個時辰的馬這才到了李家村,他自己是個練家子,倒是習慣了,也就是有些疲憊而已,但是把縣太爺和師爺給累壞了,他們何曾這樣過?

縣太爺和師爺為了給蔡忠領路,都是跑在前面,自然是第一個到的,縣太爺從馬上下來,差點沒忍住吐了,臉色慘白。

師爺倒是比縣太爺好一點,但是面色也不太好。

李富田叫人扶着自己過來,見到李聰,馬上就說道,“聰兒你可算是來了,那些人看你不在,都快要把你祖父給欺負死了。”

“祖父,我這不是來了,您別急。”

見李聰來了,李富田一下子就有了底氣,恨恨的說道,“就是那個李保,虧他還是個村長,居然讓那幾個身份可疑的人借住在家裏,我不過叫他小心一些,他那個孫子就罵我是老東西不說,還把我的假發扯了下來……。”

師爺李聰朝着李富田使勁兒的眨眼,怕是叫蔡忠聽到,但還是晚了,蔡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剛下馬前就已經聽到了。

蔡總神色凝重,問道,“你說什麽身份可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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