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下第一場小雪的時候, 吳嬌娘正病着，誰都沒想到一個風寒居然這般嚴重，燒了三四日才退下去, 後面倒是好了一些, 但是又咳嗽不斷，不能見涼風。
只是齊衍的日程卻不能拖下去了, 皇帝已經連着發了幾次的急信來詢問, 吳嬌娘卻是要靜養一段時間，看來勢必暫時分開一陣子了。
吳嬌娘倒也沒在意, 不過一個風寒，至多十天半個月就可以相見了。
齊衍放心不下吳嬌娘讓萬姑姑留在這裏照顧, 萬姑姑其實有些不樂意，她是伺候齊衍的, 并不是吳嬌娘的随從，但她畢竟是一個仆婦，既然齊衍發了話她也不能不從。
吳嬌娘畢竟要養病，總住在驿站不合适，就在平定府找了個住處。
天氣越來越冷, 好在屋裏有火龍，暖烘烘的倒也十分的舒服, 就是吳嬌娘以為風寒很快就會治愈，結果卻是拖了許久，主要是這個咳嗽總是不見好。
稍微見一點冷風就馬上咳嗽了起來，但是整日的呆在屋子裏又十分的無聊，她就讓如意給她找了幾本下棋的書開始看了起來。
一來二去的, 慢慢的看入了迷, 下棋自然不能一個人, 如意是不會，讓她沒想到的是萬姑姑倒是個高手，還會幫着她分析棋局，這有事做了，日子也就不難熬了，要是還有空就做做女紅，給齊衍做貼身的小衣，雖然知道齊衍不會缺了衣裳，但是和她做的總是不一樣。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開始吳嬌娘也是着急的，但是拖了一個月都沒好的時候，她也就徹底死了心，先治好病要緊。
齊衍回京中後給她送來了禦醫，這個禦醫倒是有幾分本事，早中晚的給她診脈，每天開的藥方都不同，慢慢給她調理，最常說的一句口頭禪就是不要急，還給吳嬌娘開了個偏方吃，是冰糖炖梨，早中晚的吃一次，這咳嗽就慢慢的就有了起色。
等着街道邊上的叫賣聲從賣糖葫蘆變成了賣年糕的時候，吳嬌娘突然意識到好像是快過小年了，時間過得可真快呀。
這一日早上，吳嬌娘起來後頭一次沒有咳嗽，以往她每天起來都會劇烈的咳嗽，咳的幾乎要把整個肺都要吐出來一般，難受的不行。
吳嬌娘簡直喜出望外，正要喊了如意進來，結果走到門口剛好聽到了如意和萬姑姑的對話，如意問道，“萬姑姑，沒有姨娘的信嗎？”
萬姑姑輕輕的搖頭，說道，“還是沒有。”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好一會兒如意帶着幾分沮喪說道，“奴婢原不該說這話，但是實在是為姨娘憂心，聽說陛下給太子殿下指了婚事，年底就要行大禮了。”
齊衍回去不久被皇帝洗刷了之前的冤情，又重新側立為太子，至于陷害太子的人則是方皇後是身邊的一個老嬷嬷，說是和元皇後結怨，自然看不得齊衍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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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借口，但是皇帝既想立太子又想保方皇後，自然就是這樣的情況。
吳嬌娘聽聞這件事的時候還吓了一跳，她記得前世太子回宮的時候，方皇後已經被皇帝打入了冷宮，整個方家也被抄家流放了。
這會兒怎麽就不一樣了？
但是既然事已至此，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聽到如意的話吳嬌娘靜靜的站了一會兒，又重新走了回去，一開始齊衍還會寫信給她，後來就沒了……
吳嬌娘坐在床上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外面就傳來如意擔憂的聲音，“姨娘，您起來了？”說着推門而入，屋內因為燒着地龍非常的暖和，吳嬌娘只穿着一件單衣，連襪子都沒穿。
萬姑姑是如意進門後來的，手裏端着熬好的冰糖梨，正是準備給吳嬌娘吃的，不過也是她第一個發現的，帶着幾分驚喜的說道，“姨娘，您不咳嗽了？”
別看萬姑姑還是如以往一般，但其實她內心非常的憂心，心裏惦記着齊衍，想着他在宮裏不知道過的如何，新來的嬷嬷和宮女伺候的又是如何？可否讓他滿意，但是偏偏因為要照顧吳嬌娘而被困在這裏，這會兒見吳嬌娘的咳嗽好了，自然是喜出望外。
如意也是發現了，以往吳嬌娘起床後第一件事就劇烈的咳嗽，直到吐出痰來，這會兒就輕咳下就沒有了？
吳嬌娘點了點頭說道，“胸也不悶了。”
禦醫來了之後，又重新診了脈，随後笑着說道，“老夫重新開個方子，在吃幾日調養下就好了。”
這自然是好消息，大家皆大歡喜就是萬姑姑也露出笑容來。
等着重新上路的時候已經是十二月底了，因為怕是吳嬌娘再次着涼，這次走的很慢，馬車裏一直備着暖爐，熱茶也沒有斷過，要是遇到了下雪的天氣則會直接住在驿站裏，等着雪停了再趕路。
就這樣用蝸牛的速度，終于到了京城。
齊衍重新被冊立為太子，入住東宮，那宮裏自然不是随意可以進去的，一行人先住到了驿站裏，然後萬姑姑再去宮裏通報。
萬姑姑已經快十年沒回京了，剛到宮門口，看着巍峨森嚴的宮殿，一時只覺得恍然如隔世，似是前世的記憶一般，好在她有齊衍的玉牌，很快就被傳召入宮了。
招待的她的是個年約中旬的太監，一般能混到這個位置的都不會長的太醜，宮裏要臉面，讓主子看着順眼，所以第一個要生的周正，可偏偏這個人卻是幹瘦幹瘦的，下巴也很長，在這宮裏算是其貌不揚的，可見能坐到這個位置顯然也不是簡單的角色。
劉德通板着臉說道，“早問就聽聞您的大名了，伺候了太子殿下十年，算是勞苦功高了，只是這宮裏是有規矩的，不是說您來了就得可以見到太子殿下。”
萬姑姑暗暗皺眉，面上卻道，“要勞煩您了。”說着塞了個封紅過去，那劉德通卻是不接，說道，“萬姑姑，這可不行，還是要按照規矩來。”
萬姑姑帶着一肚子氣從東宮出來，卻擠出一抹冷笑來，什麽東西？這種招數她見多了？不過又忍不住想着，這到底什麽人居然在太子身邊安插了這樣的人？
萬姑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方皇後，皇帝想要魚和熊掌兼得，只是又怎麽可能？不過是皇帝的一廂情願而已。
只是如今皇帝在一日，就沒有人敢說出來，倒也是麻煩事。
萬姑姑出了東宮就直接去了禁衛軍府，剛要去問人就看到江敦走了出來，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都愣住了。
“萬姑姑？”
“江護衛！”
江敦看了眼正好奇打量他們的同僚，對着萬姑姑說到，“萬姑姑請這邊走。”說着領着萬姑姑往外走，出了門口就有個夾道，四周無人，江敦這才停下了腳步。
“姨娘的病可是好了？”
萬姑姑就把吳嬌娘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問起東宮的情況來，江敦冷笑着說道，“那劉德通是方皇後的人。”随即想了想還是補了一句，“陛下給太子選的太子妃是方家的女子。”
萬姑姑這下就徹底不懂了，皇帝到底要做什麽？
不過她聽明白了江敦的意思，既然是新太子妃是方家的人，那麽那個劉德東自然不願意見吳嬌娘回宮去，這才是故意為難她的原因吧。
“這幾日殿下陪着陛下去了白馬寺，等着回來我就禀告殿下。”
萬姑姑點了點頭，想說點旁的客套話，記起江敦內斂的性情來，覺得倒也不必，這才說道，“那我先回去吧，姨娘還在等消息呢。”
萬姑姑回到了驿站，見吳嬌娘正坐在屋檐下看棋譜，她大病初愈，膚色還顯得有些蒼白，但是映着外面的雪，幹淨清澈的像是美玉一般。
“萬姑姑，你回來了？”
萬姑姑從如意手裏接過了熱茶，随意喝了一口，去了去寒氣，說道，“我去給姨娘回話。”說着就推門進了房間。
叫萬姑姑意外的事吳嬌娘聽後倒是很平靜，說道“辛苦萬姑姑了，你先去歇着吧。”随即見萬姑姑站着發愣，很是自然的說道，“大爺忙完了會來接我們的。”
萬姑姑愣了下，在她的記憶裏吳嬌娘還是那個臉色曬的黝黑而顯不容貌來的村姑，甚至因為沒見過世面，而叫人有些瞧不上的模樣，但是似乎她慢慢的有些不一樣了。
她不過是一個妾，還是齊衍在外收的，沒有門第和出身，兩個人更是還沒圓房…… 要說尋常人遇到這種情況，只怕是要哭的不行了，但是吳嬌娘卻一直都很樂觀。
萬姑姑這才想起來，就是驿站裏養病的時候，吳嬌娘也是很好伺候，既不會亂發脾氣，也不會因為沒收到齊衍的信兒追着去問。
萬姑姑原本還以為要安慰吳嬌娘，但是發現似乎吳嬌娘在寬慰自己？
其實萬姑姑也覺得齊衍不會忘了吳嬌娘，以前還沒覺得，等着後面吳嬌娘入了門開始，她才隐隐約約的感覺到，齊衍不願意搬家大抵是為吳嬌娘。
這樣心心念念的放在心口上幾年的人，又如何輕易的忘記？
再退一步說，太子宮裏又不是只能有一個太子妃，還有良娣和孺子，難道連一個吳嬌娘都容不下？
這麽一想，萬姑姑徹底放松了下來，這下氣氛就顯得很輕松了，吳嬌娘日日看書打發時間，有不認識的字會問萬姑姑，空下來的時間就做女紅，如意本來也很焦急的，看萬姑姑和吳嬌娘都十分的淡定，倒也沒了焦慮。
能住在京城驿站裏的可都不是小人物，所以驿站裏的廚子也不是尋常之輩，自然做的一手好菜，要說缺點就是有點黑心，誰要想吃個什麽其他的菜肴都是要加錢的。
李廚子最拿手的就是面食，各種餡兒的包子，蒸糕，無論什麽都能做出不一樣的美味來，吳嬌娘原本愛吃米，到了這裏就喜歡上了這些面食，今日點個羊肉包子，明日又要個桂花蒸糕，每天都吃的不亦樂乎，不過幾日似乎臉圓了一圈，萬姑姑看着倒是暗暗的點頭，之前因生病的緣故，倒是有些瘦了，這會兒胖起來都是剛剛好。
“姨娘正該是多吃些，沒什麽比養好身子更重要了。”
吳嬌娘也是這麽覺得，這一次的大病讓她意識到了這一點，其實她還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這李廚子要的銀子太多，但是見萬姑姑都這麽說，倒也沒有了顧慮。
說是讓萬姑姑等三天，但是一轉眼都過去了半個月，宮裏還沒消息。
李廚子伺候了吳嬌娘半個月，那銀子收的有些手軟，到底良心發現問了徒弟道，“這位到底是什麽身份？誰家的親眷，這花錢如流水一般，都不眨一下眼睛。”
一籠水晶蝦仁蒸餃就要收十兩銀子的錢，她們一次就要五籠。
徒弟早就聽聞了吳嬌娘的事情，說道，“可憐，說是太子殿下在外收的妾侍，這會兒來京城都半個月了，宮裏倒是沒有一點消息。”
李廚子搖頭，說道，“太子殿下如今正是天子驕子，意氣風發的時候，哪裏還會記得以前落難時候的收的妾侍？”
“那我們少收點銀子？”
“那不行，這可是壞了規矩。”
徒弟，“……”
不僅李廚子是這麽想的，就是驿站的官吏也是這麽想的，原本京中的住處就有些緊張，那些官階不夠的人，最後都會被打發去住客棧。
兩個人官吏正在互相推脫，“要不你去吧。”
“你去，憑什麽讓老子去得罪人？”
就在這時候不知道誰喊了一句太子殿下來了，兩個官吏互相對視了一眼，背後都冒出冷汗來，這太子殿下必然是來找那位吳氏的，也幸虧剛才兩個人吵嘴都沒去勸吳氏去外面客棧住，不然真就出大事了！
齊衍來的時候吳嬌娘正在吃李廚子剛叫人送來的桂花糕，配着剛沏好的茶水，吃的滿口留香。
“大爺？”
吳嬌娘起身，冬日的陽光在她臉上映出溫柔的光暈來，膚白如雪，笑臉盈盈，滿是歡喜，齊衍只覺得焦躁的心也平複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