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兩個人一個站在屋內, 一個站在屋外，彼此相視，吳嬌娘笑着笑着目光裏卻是有了水氣, 映着清晨的光, 叫人生出無限的憐惜來。
齊衍的心狠狠的疼了下。
等着上了馬車，吳嬌娘一頭撲進了齊衍的懷裏, 齊衍也緊緊的抱住了她。
驿站距離皇宮很近, 吳嬌娘只覺得沒坐一會兒馬車就到了，萬姑姑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撩開簾子, 想着要扶着吳嬌娘下來，齊衍卻是先一步利落的跳下馬車, 随後扶着吳嬌娘下了馬車。
別說，其實萬姑姑心裏也是憂心的,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這心也開始偏向了吳嬌娘這邊，見齊衍還是如往常一般待她，倒也松了一口氣，趕緊避讓到了一旁。
吳嬌娘扶着齊衍的手, 踩着馬镫下了馬車，一擡頭就看到紅色威嚴的宮牆, 她要仰着頭才能看到屋檐。
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是一輩子要住在這裏了吧？
那守衛見是太子，誠惶誠恐的跪了下來，随即馬上開了門。
到了東宮，自然有宮女太監得到了信兒在等齊衍, 見他帶着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進來, 知道正是那位在落難時候收的妾侍, 一個個都跪在地上行禮。
萬姑姑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劉德通，或許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劉德通擡起頭來…… 萬姑姑朝着他矜持的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顯得有些冷冷的。
劉德通忙是低下頭來，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
不過一個在外收的妾侍就這般叫人太子親自迎了出去，聽說早上太子還在禦書房裏和皇帝議事，也不知道怎麽，知道那妾侍在驿站裏，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劉德通安慰自己，這是因為太子在鄉下長大還沒見識過好的女子，等着有了幾個美貌的妾侍，就不會這般了。
吳嬌娘的住處安排在挨着正殿的小院子，因靠着東宮的小花園，旁邊還有湖水，下雨的時候雨水滑過抱夏，落盡湖水裏，發出滴滴答答水生，這才起了叫聽雨軒的名字，倒是格外的好聽。
從剛才下馬車開始齊衍就牽着吳嬌娘的手，這會兒也沒有放開，兩個人并肩而行，到了聽雨軒。
正值冬季，湖水已經結了冰，旁邊卻有一顆很大的石榴樹正對着窗戶，吳嬌娘只覺得這個石榴樹似乎有些熟悉，再一想不就是跟岐陽鎮上的院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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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嬌娘一看地上，種着石榴樹的土是新翻過的，這才明白了過來，應該是齊衍叫人種上的吧？只是這大冬天的移植，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為什麽？是因為跟齊衍說過自己很喜歡石榴樹嗎？
萬姑姑叫人收拾東西，齊衍沒說讓她回去伺候，她也不敢怠慢，還是要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做好。
屋裏的東西一應俱全，倒也沒什麽要換的，主要還是衣裳和慣用的茶壺，書之類的，不過一會兒就收拾好了。
趁着這會兒，齊衍拉着吳嬌娘去了主殿，正是齊衍住的地方，好東西倒是不少，許多都是珍品，但或許因為主殿太大了，少了一些人氣，顯得空空蕩蕩的。
按照齊衍的習慣，果然整個一面牆都是書架，書房就挨着寝殿，一眼望去是幾乎占了半個房間的架子床，黑漆燙金的紫檀木，上面雕刻栩栩如生的雲龍圖案。
吳嬌娘看到帳子是用一種少見的花紋做的，少不得多看了兩眼，正在這功夫突然間就被人推到了床上，随後一個身子就壓了上來。
正是陽光正好的時候，吳嬌娘看到背着光的齊衍，正目光專注的看着她，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子…… 像是一幅畫一般，如夢似幻，她暗暗的想着齊衍可生的真好看，然後那張臉就越來越近，最後迫使她也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許久沒見，齊衍又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自然是纏綿異常，吳嬌娘只覺得自己的嘴唇都要被齊衍吻腫了，身上更是許多紅痕。
等着兩個人從屋內出來，正是用午膳的時間了，皇帝給齊衍撥了個身邊得用的太監和嬷嬷，至于方皇後送來的劉德通只是管着院子裏的事情，連寝殿都進不了。
喬勇正是皇帝送到齊衍身邊的大太監，見齊衍叫了膳很是憂愁，對着萬姑姑說道，“萬姑姑，您伺候了太子爺十年，最是知道他的喜好，有什麽是他愛吃的，您提點我一點。”
萬姑姑就知道是因為齊衍不愛吃飯，這件事她也憂愁過，不然怎麽說齊衍生的還是有些消瘦？聽了這話說道，“太子殿下在這吃食上倒也沒什麽偏好。”
喬勇心裏頭想着，這位萬姑姑倒是個滑不溜的，這般敷衍，結果又聽萬姑姑補了一句，“只是一個人用膳太孤單了，有了姨娘…… 陪着，倒是會多吃一些。”
吳嬌娘這才入宮，還沒有冊封，但萬姑姑知道最少是個孺子，但是現在也不好稱呼，只能按照以往喊她姨娘。
喬勇半信半疑，當初他拿到這個差事的時候，不知道多少人豔羨，眼紅，這會兒只要伺候好了齊衍，那以後就一步登天了。
他自然是十分的費心，但是他在宮裏半輩子，見識的人不少，卻是有些看不懂齊衍，他有時候脾氣暴躁，十分易怒，就是皇帝也會讓着，畢竟心存愧疚，但是又有時候，會安安靜靜的，幾乎是面無表情的不愛言語，至于在用膳上也是看不懂，好像什麽都吃，但是好像有什麽都不愛吃。
聽了萬姑姑的話，喬勇往裏頭一瞧，那個吳氏應該是站着布菜的，卻是被齊衍拉着坐一旁，兩個人十分的親密，幾乎是挨在一起，吳氏看了眼膳桌，點了幾個菜，布菜的太監試過就送了過來，吳氏就分成了兩份，主要分量很少，所以有時候幹脆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太子平時都是冷着臉，大家都不敢多言語，連走路都是輕手輕腳的，怕是觸怒了太子，但是這會兒太子卻是安靜的坐着，收斂了平時的冷意，任由吳氏擺布。
喬勇吃了一驚…… 他以前也聽聞太子在民間收了一個妾侍，但也沒怎麽在意，想着一個村姑能有多出衆，想來也是無奈之舉，畢竟當時處境艱難，但是剛才第一面就覺得這個村姑也太美貌了一些。
那時候就覺得不簡單，再一看齊衍的反應，這女子以後怕是要在宮中占一席位置了。
正在這會兒，皇帝那邊送了菜肴過來，說是覺得今日這幾道菜都不錯，賞給太子加餐，随後又傳了口谕，叫太子領着吳嬌娘過去磕頭。
吳嬌娘見送來的幾個菜都是鍋子，其中還有個海鮮鍋，她沒去過海邊，原本準備這次去的，卻是半路被皇帝傳召了回來，還是沒去成，至于裏面的海鮮，吳嬌娘只見過幾樣，那還是伺候蘇夫人的時候見到的。
正是想着先吃哪一個，忽然就聽到了皇帝還有口谕。
之前就已經跪下來謝過恩了，這會兒又只能跪下來聽口谕，等着聽完口谕，吳嬌娘直接就僵住了。
皇帝要見她！
吳嬌娘緊張的話都不會講了。
用完了晚膳，齊衍就讓萬姑姑進來給吳嬌娘重新漱洗打扮了下，萬姑姑一直安慰着吳嬌娘，還要給吳嬌娘講規矩，她都沒發現，不知不自覺中，她也開始替吳嬌娘擔心了。
畢竟還沒受封，萬姑姑給她選了一套尋常的妝花褙子，外面罩着蓮蓬衣，那蓮蓬衣上縫着白色的兔毛，襯托着的吳嬌娘十二分的美貌。
齊衍的目光在吳嬌娘臉上停留了許久，最後牽着她的手說道，“走吧。”
兩個人往外走，突然間看到一個太監被人五花大綁着跪在了地上，吳嬌娘忍不住看了一眼。
萬姑姑瞧了眼，卻是覺得十分解氣，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跟她擺架子耍花腔的劉德通。
一行人出了東宮，吳嬌娘雖然努力的對自己說，早晚是要見的，但還是緊張了起來。
到了正陽殿的門口，只覺得那門檻那麽高，擡腿才能跨進去，正是猶豫間，齊衍伸手過來扶着她，輕輕的用力往上一帶，她借着那勁兒就很順暢的跨過了過去。
萬姑姑在後面瞧着，一時直覺恍惚，也就是宮裏的門檻這麽高，尋常人家自然沒有，吳嬌娘不習慣也是自然，就像是她的身份…… 雖然尋常，但是她有齊衍扶着，總會平平安安的跨過去。
皇帝見到吳嬌娘過來，等着行了禮大禮，趕忙叫人把她扶起來，随後說道，“你就是吳氏？”
吳嬌娘被萬姑姑教過規矩，知道不能擡頭，低着頭應了一聲，皇帝就道，“擡起頭來叫朕瞧瞧。”
吳嬌娘這才看到了皇帝的面容，他和齊衍長的不太像，許多人都說太子齊衍更像是故去的元皇後，但畢竟是父子，眉眼之間卻很神似。
而且和吳嬌娘想象當中的威嚴不同，皇帝笑起來慈眉善目的，很親切随和，反倒是齊衍，一直板着臉，面無表情的，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皇帝似乎在刻意讨好齊衍。
“倒是生的很周正，伺候太子有功就封個良娣吧。”
吳嬌娘還在發呆，萬姑姑趕忙激動的說道，“姨娘，還不趕緊謝恩？”
吳嬌娘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跪下來磕頭，她聽說太子後宮裏，第一個自然是太子妃，然後就是良娣，這算是很高的品階了？
吳嬌娘不懂，但是萬姑姑卻是明白的，這時候是良娣，以後等着太子登基，那就是四妃位了，算是主妃，按照吳嬌娘的出身，這已經算是走到頭了。
萬姑姑心裏自然是替吳嬌娘高興。
見皇帝十分随和，吳嬌娘也漸漸的放開了，皇帝問什麽就乖乖回答，說了一會兒話，皇帝就打了個哈欠，說道，“年紀大了就不中用了，你們也下去午歇吧。”
正在這時候，有個太監走進來，在皇帝耳邊說了幾句話，皇帝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随後轉過頭對着齊衍說道，“太子，你就算是不喜歡你母後，畢竟是她一片心意，為何要叫人把他給打死了？這不是打你母後的臉？”
齊衍道，“他該死。”
吳嬌娘在一旁聽的一頭的霧水，但是能感覺到這殿內的氣氛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齊衍語氣很冷，也非常的強硬。
皇帝想說點什麽，随後看了眼吳嬌娘說道，“吳氏，你先退下吧。”
吳嬌娘就跟着萬姑姑退了出去，走之前看了眼齊衍，見他冷然的站着，似乎根本不為所動，唯有和看到吳嬌娘擔憂的目光，那神色才緩了些。
屋內皇帝說道，“那是你母後送給你的人，你就算是不喜歡，也總要留點體面給她不是？”
“我母後早就死了。”
皇帝一時語塞，氣的在屋內走來走去，說道，“之前不是好好的？他又進不了內院，你又何必把事情做絕？”
吳嬌娘回到了宮中，聽雨軒也正好收拾好了，如意和吉祥都已經聽聞了消息，見吳嬌娘進來，說道，“恭喜良娣娘娘。”
吳嬌娘卻沒有任何的喜悅，主要是很擔心齊衍。
原本想等着齊衍回來，結果躺在床上半響就睡了過去，萬姑姑給如意使了個眼色，幾個人蹑手蹑腳的退了下去。
等着到了外面，除了遠處幾個灑掃的太監外倒是沒有旁人，如意問道，“萬姑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了？”
萬姑姑是個十分謹慎的人，輕輕的抿了下嘴，如意是個聰慧的，馬上就不說話了。
下午，吳嬌娘醒了也不見齊衍回來就把自己之前給齊衍做的小衣都拿了出來，這尺寸是按照之前的做的，只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累了，瘦了許多，她就準備改小一點。
齊衍是晚上回來的，進門先去的聽雨軒，屋檐下挂着紅燈籠，帶着幾分暖意，繞過屏風就看到吳嬌娘正在做女紅，屋裏點了火龍，吳嬌娘只穿了一件杏黃色的素面褙子，橘紅色的燈光映在她白淨的面容上，溫柔而寧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