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吳嬌娘牌打的不算好, 能贏多半都是如意幾個讓着她，她其實也知道，倒是說過幾次, 但是如意幾個畢竟伺候人的身份, 總是放不開，嘴裏說着知道了, 但是打牌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讓着她…… 橫豎也是打發時間, 吳嬌娘倒也沒在說什麽了。
但是跟太子妃打牌卻是不同，太子妃打的也不怎麽好, 卻不會讓着她，贏了就興高采烈的, 輸了也是興致勃勃的，一副要贏回來的姿勢, 精氣神十足，帶動的如意也是認真了起來，這一通下來，有輸有贏的，倒是打的格外痛快。
齊衍這一日回來的早, 到了院子也不見吳嬌娘，再一問居然去了正殿。
說起來齊衍許久沒去正殿了, 一開始是不願一個人，再後來則是因為太子妃被關在院子裏，雖然是另外一個屋子，但他就是不願意去了。
吳嬌娘聽聞太子回來了，急急的下了炕, 穿了鞋子就走到門口, 等着到了門口就猶豫了下, 她差點忘記是在太子妃跟前，不管如何，太子妃才是正妃，她只是一個良娣，是侍妾的身份。
太子妃剛入門的時候明知道太子在聽雨軒，卻非要過去找太子，這會兒她卻是縮了縮脖子，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
或許是感應到了吳嬌娘的目光，太子妃擡頭，帶着幾分赧然的笑了，說道，“皇後娘娘說了，讓我不要惹太子殿下生氣。”
吳嬌娘一時沒明白過來，等着出了院子，一路走到聽雨軒，才似乎回過味來，之前太子妃來糾纏齊衍，嘴裏說的是方夫人讓她要伺候好太子…… 如今太子妃又要避開齊衍，沒有要湊上前的意思，嘴裏說的是方皇後的叮咛。
敢情這位太子妃當真是旁人說什麽就聽什麽嗎？
只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麽錯處，就比如她，要不是重活一世，當時明知道蘇家悔婚在前，做事的事情不地道，但是因為沒有親人指點，加上因為無家可歸的恐懼，最後還是成了蘇家的妾侍不是？
就算是如今重生了，還是經常覺得見識有限，許多事情都不知道如何處置好了。
吳嬌娘問道，“如意，你可是打聽過太子妃家裏都還有什麽人了？”
前世齊衍入京的時候，方家早就完了，自然沒有太子妃這樣一個人物，所以吳嬌娘根本就沒聽過方茹。
太子入宮已經不少時間了，雖然說一開始吳嬌娘并不顯眼，但是等着太子晾着太子妃，卻整日的讓吳嬌娘伺候的時候，就已經顯出她的不同來。
那吳嬌娘身旁的人就跟着水漲船高，特別是如意，正是吳嬌娘最為得用的人，大家自然開始巴結她，她做個什麽，只要露出點意思來，就有許多人來幫她，她一開始也是誠惶誠恐的，誰不想人往高處走？她難道就不想坐穩這個位置，然後把家人從救出來？
自然是想的，但是也越發的不安，畢竟也沒被人這般捧着過，真怕是自己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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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這件事還特意去問過萬姑姑，萬姑姑笑，意有所指的說道，“只要你們良娣的寵愛一直在，就沒什麽擔心的。”
如意是個聰慧的，馬上就明白了萬姑姑的意思，越發的用心伺候吳嬌娘，聽了這話道，“奴婢托了不少人，倒是打聽出來了，太子妃是方家的旁支……”
吳嬌娘聽聞就覺得自己猜測的是對的，原來方茹雖然是方家的人，但是因為是旁支，自然沒有方家嫡系那般過的自在，家裏只有幾畝薄田，日子靠着方家族中的資助勉強維系着，方茹甚至還不識字。
“她還有個未婚夫？”這倒是讓吳嬌娘意外的。
“說是從小就定的親事，是同村的人，不過後來退婚了。”
雖說方茹有過婚約，但是兩方都和和氣氣的退了婚事，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了…… 不過這也能看出來方家确實是沒人了，不然也不會從訂了親的人裏選。
到了廳堂吳嬌娘就看到齊衍已經等在了門口，正背手而立的站着，穿着一件玄色的蟒袍，摘了帽子，露出用白玉簪子插着的烏黑發鬓來，額頭飽滿，迎着光，膚色白淨的近乎沒有瑕疵，如同上好的釉…… 吳嬌娘雖然看了很多次，但是看眼都覺得不夠似的。
齊衍這一身打扮，回來之後應該是沒換過衣裳，顯然是有些不高興了，大抵是不喜歡回到聽雨軒卻沒見到他。
但是看到吳嬌娘老遠的小跑過來，等着見了她，目光癡癡的，似乎這滿世界就只有他一般，滿眼的歡喜，臉上的神色就緩和了許多。
吳嬌娘站在齊衍跟前，親昵的握住了他的手，這會兒天氣不算了涼了，中午的時候甚至是有些熱的，但是齊衍的手還是有些冰，吳嬌娘忍不住給他搓了搓手背，說道，“我去跟娘娘打牌了。”
齊衍道，“她可是欺負你了？”
“沒有，就是打牌而已。”吳嬌娘怕是齊衍又上頭，找太子妃出氣，她實在是不想看到他癫狂的樣子，趕忙轉移了話題，說道，，“太子爺平時不是跟着大臣們一起用晚膳？今日怎麽回來這麽早，也不說一聲。”
吳嬌娘聲音軟軟的，又靠着齊衍，帶着十足撒嬌的意味，倒是叫人生不起氣來。
齊衍跟着吳嬌娘進了屋子，看她墊着腳要給他解衣，這才微微的彎腰讓她夠得到，倒也乖乖順從着，說道，“餘大人突然發了病，今日就早點回來了。”
吳嬌娘吃了一驚，給齊衍換上素紋的石青色長袍，又彎腰給他換了一雙自己做的黑面棉鞋，道，“妾身可沒聽說過餘大人身子不适，這是怎麽了？”
齊衍顯然不想解釋，見換完了衣裳就坐在了窗下的羅漢塌上舒服的喝了一口茶，上面鋪着厚厚的章絨墊子，還有許多松軟的迎枕，吳嬌娘平時最喜歡靠在上面看書，齊衍也陪着他，後來久而久之也很喜歡靠在上頭了。
“擺膳吧。”
吳嬌娘喊人去傳膳，一旁的喬勇想要在吳嬌娘前面讨個好，見吳嬌娘走出來，站在門口悄聲說道，“餘大人年紀畢竟大了，積勞成疾，今日暈倒在大殿上，倒也沒什麽大事，養一養就好了。”
敢情是累病了？
吳嬌娘知道齊衍癡迷政務，那些大臣們自然也要陪着，但是年輕些的臣子們加班加點倒也沒事，畢竟齊衍一句話，可能要熬夜查檔寫奏折來，那些年紀大的老臣們，這幾年都是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如何受得了？
但要是說讓他們放棄這個在太子跟前露臉的機會，又不願意，這才有了今日這件事。
吳嬌娘當真是替那位餘大人心酸，聽說六十多歲了，也是不容易。
以前跟着禦膳房用膳，給的都是宮裏規定的菜式，偶爾不同也都是皇帝賞的，但是有了小廚房之後就不一樣了，那禦廚想要在太子跟前露臉，自然要下足了功夫，那菜色就時常不同，這幾日正好是春日，有不少野菜，雖然不及蓮藕等物珍貴，但是吃的就是個新鮮。
吳嬌娘以前是不愛吃這些野菜的，每次到了春季的時候，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她要去外面采了一堆的野菜回來，煮了野菜粥來吃。
那野菜粥從開始的鮮嫩吃到到後面老了…… 要不是肚子餓，當真是吃不下去，不過也就是家裏三個人吃，她和蘇夫人還有蘇春梅，蘇家大郎和二郎卻從來沒吃過這些。
蘇夫人雖然待吳嬌娘不算好，甚至是想要利用她，但是對她自己也是狠下心的，為了這個兒子吃盡了苦頭，前世雖然一輩子沒入京，但是蘇春和也算是孝順的，不然吳嬌娘也不可能時常見到蘇春和回祁陽縣了。
她最後一次見道蘇夫人還是在祁陽縣，大張旗鼓的要去找蘇春和，這樣說起來這會兒應該是在京城了吧？
也不知道和那王姨娘相處的如何？
吳嬌娘一輩子都本本分分的，與人為善，沒有害人之心，但是不等于任人欺淩，以德報怨，會期望蘇夫人過的好。
這會兒想想那位王姨娘的手段就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這兩個人一同鬥法，也不知道日子過的如何雞飛狗跳了。
膳房端了晚膳來，就有幾樣野菜，不過這裏的野菜和吳嬌娘為了墊饑吃的自然不一樣，都是下過功夫的，香油蕨菜，野菜肉丸子湯…… 倒是十分的新鮮。
吳嬌娘很喜歡吃蕨菜，吃起來有嚼勁兒，她自己吃一口，給齊衍夾一筷子，喬勇可是記得中午的時候，齊衍只吃了一口飯就不吃，結果到了吳嬌娘這裏，就好似不挑食過一般，吳嬌娘給什麽就吃什麽，還是這位良娣有本事。
這一日，難得齊衍沒去處理政務，晚上陪着吳嬌娘在小花園裏走了一圈還覺得不夠，主要這天氣不冷不熱的，實在是舒服，就準備去禦花園轉轉，結果還沒進入，在門口就聽到了嬉鬧聲，一問居然是有後妃在這裏蕩秋千玩。
齊衍畢竟是太子，是外男，皇帝的後妃就算是比他小，也是他父親的女人，也不好過去，兩個人又繞過回來。
路上齊衍見吳嬌娘很是喜歡的樣子，說道，“你要是喜歡，也讓人給你搭個秋千架。”
吳嬌娘趕忙搖頭，說道，“這不合規矩。”
齊衍卻沒有說話，顯然是根本沒聽進去。
等着回到了聽雨軒，吃了一些茶水，又看了一會兒書，主要是吳嬌娘在看書，齊衍洗漱完就躺在床上，時不時朝着吳嬌娘望了過來…… 吳嬌娘原本看的起勁兒，就突然覺得有人正盯着自己，一回頭自然就是齊衍。
齊衍洗漱完畢，穿着吳嬌娘給他做的裏衣，交領的下的系帶松垮垮的，露出半截胸膛來，在燈光下的顯得尤其唇紅齒白，美貌如畫。
那目光深沉，灼灼的盯着吳嬌娘。
吳嬌娘臉一下子就紅了，最後無奈放下書來，走到床前，人還沒過去就被齊衍一把拽上了床，吳嬌娘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的，就齊衍壓在身下，鼻尖全都是他的氣息。
今日輪到了吉祥當值，比起如意她的話很少，但是兩個人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加上又是一同跟着吳嬌娘入宮，這情分自然是和別人不同，十分的親厚。
不過一會兒，屋內傳來抽泣聲來，吉祥還十分擔心吳嬌娘，就被如意拽住了，悄聲說道，“那是太子疼娘娘，你別是糊塗了。”
吉祥自然就明白了，臉也紅了。
這聲音到了後半夜才停了下來，等着喊人的時候，吉祥端着熱水進去，見吳嬌娘像是面團一樣被齊衍抱在懷裏，太子爺披着一件外衣，少了以往的淡漠，似乎被人注入了生氣，一下子就鮮活了起來，正輕聲哄着什麽話，雖然聽不清，但是也知道十分的溫柔。
雖然如意說那是太子疼吳嬌娘，但畢竟時間太久了，而且吳嬌娘一直都在抽抽搭搭哭着的，她心裏還是有點憂心的，忍不住去偷瞄吳嬌娘，見燈光下吳嬌娘目光含春，豔若桃李一般的，除了沒勁兒，到也沒什麽不妥，終于把心放了下來。
吳嬌娘發現齊衍沒事做也不好，今日晚上回來得早，就把所有的力氣用在她身上了，年輕力壯，又是初嘗雲雨，如同幹柴烈火一般，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男女之事這般叫人歡喜。
就是癡纏的太厲害了，雖然也不是不會顧及她，疼的時候也會緩一緩，但也讓她有些吃不消了。
等着收拾妥當，吳嬌娘在齊衍的懷裏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卻聽齊衍說了一句，她一驚，馬上就睜開了眼睛，說道，“殿下說的是真的？”
齊衍見吳嬌娘的目光亮晶晶的，夜色中像是明亮的寶石一般，目光裏就有了柔情，說道，“父皇叫我給他們放個假。”
齊衍說的他們自然是大臣，顯然不止是餘大人，就是旁人也都受不住了。
“什麽時候起身？”
“不是早就想去了？明日出宮去吧。”
吳嬌娘年前就跟齊衍說過想要去祭拜母親，但是後來發生了齊衍要殺太子妃的事情，這件事也就拖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吳嬌娘就起了床，萬姑姑知道要去祭拜吳嬌娘的母親，早就準備好了東西，這會兒只是把他們拿出來而已。
出宮是一件大事，自然要去跟皇帝說，吳嬌娘換了一身素面的藕荷色對襟褙子，下面配了一條襕邊青色馬面裙，一派莊重之色。
皇帝還沒起來，等了一會兒才叫人來領着他們進去，來人是劉安順，說起來因為上次出宮去守陵的事情，大家也都是熟識了。
劉安順說道，“陛下正在漱洗穿衣。”說着領着吳嬌娘和齊衍去了正殿旁邊的廳堂等着。
過了好一會兒，吳嬌娘才看到皇帝出來，聽聞齊衍要帶着吳嬌娘出去，倒是痛苦的的答應了，說道，“最近天氣暖和了，也該是出宮走一走，別急着回來，正好給幾位大人放一放假了，他們可都是朝中股肱之臣，都病了可就亂套了。”
顯然有人在皇帝前面哭訴過了，皇帝又道，“太子雖然勤奮好學，但是也不能總是拘在宮裏，朕聽聞這會兒龍泉山上的桃花開了，回來的時候就去那邊賞賞桃花，摘一些桃花回來，釀個桃花酒也是美哉。”
吳嬌娘第一次發現，原來皇帝也這般的唠叨，就如同尋常人家的父親沒什麽兩樣，而且玩性很重，還知道釀桃花酒。
皇帝林林總總的說了一堆，一副關懷之色，但是齊衍還是如同往常一般，眉眼淡漠，皇帝大抵也是習以為常了，倒也沒說什麽。
也不知道是不是吳嬌娘的錯覺，總覺得皇帝的氣色似乎有些不好，眼底有些發黑。
或許是昨天被齊衍折騰慘了，吳嬌娘原本坐在馬車上看書的，結果一晃一晃就覺得眼皮子打架，一下子就睡了過去。
等着醒來的時候正是晚上了，太子一行人也到了白雀寺，吳嬌娘給自己的娘立了個排位，供奉在這裏。
他們到的時候，白雀寺早就得了信兒，清了場子，沒有閑人進來，外面又有禦林軍把守，十分的森嚴了。
那主持是個四十多歲的尼姑，穿着一件半舊的海青，人略顯消瘦，但是目光裏有種慈悲的光，氣質出衆，叫人生出敬佩的心思來。
主持說道，“還請娘娘随老尼去上香。”
這會兒天就黑了，屋裏點了油燈，吳嬌娘跪在蒲團上，虔誠的行了大禮，母親過世的早，加上兩世的回憶，多少已經模糊了，但是吳嬌娘知道母親是疼自己的…… 輕聲細語的話，溫柔的撫摸，那種被疼愛的感覺卻是十分清晰的印在腦子裏。
突然間，風吹的很大，一下子就把窗戶吹開，吳嬌娘吓了一跳，不過也是神奇，那給母親點的長明燈居然沒滅。
一旁的主持看了眼，忍不住阿彌陀佛的露出幾分敬畏的神态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