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晚上是在白雀寺用的齋飯, 不過這附近有名的齋飯是白馬寺的,至于白雀寺,聽都沒聽過, 可見應該不咋樣。

果然叫吳嬌娘猜中了, 那主持為了招待齊衍,也是費了心思的, 上了一桌子幾十個菜, 菜品挺多的,但是看着清湯寡水, 實在是沒什麽賣相。

等着太監試了菜,吳嬌娘這個吃了一口, 那個也吃了點,唯一瞧着不錯的猴頭菇, 卻發現是幹蘑菇發泡出來的,實在是沒啥味道,忍不住放下了筷子,再去看齊衍,他原本就不愛吃, 有時候忙起來可以整天不吃東西,這會兒更是興趣缺缺的, 也就吃了一塊她夾給他的豆腐。

吳嬌娘嘆氣,想着當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初在蘇家,青黃不接的時候,就是那沒滋味的野菜湯也能喝幾個月, 如今這齋飯不算是美味, 倒也不至于難以下咽, 她卻吃不下去了。

萬姑姑正發愁,那菜品她看了眼都飽了,太子和吳嬌娘又如何吃得下?但是偏偏這白雀寺又在郊外,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弄可口的齋飯來,看了眼喬勇,說道,“我聽說喬公公的家就在這白雀寺附近,是靠着西北邊那條東清河的喬家村吧?您說好不容易出宮一趟,要不回去瞧一眼?”

“倒是讓萬姑姑費心,咱們無根之人,哪裏有什麽家?”

萬姑姑見他一副不關我的事兒的模樣,心中暗罵,當真是經不住事得,遇到事就跟泥鳅一樣推脫。

她也不是沒想過飯菜可能不合胃口,但是今天來的突然,她也是臨出宮才知道的,加上要安排許多事情,忙得腳不沾地的,也就沒空準備了。

原本想着喬勇是這附近的地頭蛇,最是熟悉,說不定能有辦法,誰知道卻是這般推脫。

喬勇心裏也是樂開花,兩個人雖然一直都客客氣氣的,但是這個萬姑姑仗着太子的信任,一直不怎麽把他看在眼裏,他看似跟在齊衍跟前,正是得用的太監,但其實一直被排擠在外,太子遇到事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萬姑姑。

兩個人各有心思,喬勇卻是得意的想着,看萬姑姑怎麽求着他。

正在這時候,裏面又傳來太監夾菜的聲音,萬姑姑一瞧頓時不說話了,也不知道吳嬌娘怎麽哄的齊衍,兩個人又開始吃起齋飯來,就是神色都帶着幾分隐忍,看着叫人頗為不忍,再仔細一聽,吳嬌娘正在說老百姓的生活,說什麽尋常人家,就是想吃一塊豆腐也要等着年節的時候,我們也不能浪費了之類的,正好嘗嘗尋常老百姓的飯食。

萬姑姑和喬勇突然間靜默了下來,兩個人都不算好出身,特別是喬勇,但凡能吃口飯,誰又願意讓孩子去做太監?

喬勇嘆氣,覺得兩個人過于小家子氣了,說道,“娘娘個可真是心善的。”

萬姑姑難得和氣的說道,“娘娘一直都是這般……”

用過了晚膳,吳嬌娘就在白雀寺附近逛了逛,其實要說風景最好還是白馬寺,白雀寺卻是差了一點,但是吳嬌娘這個幾月一直呆在宮裏,東宮又不大,當時沒覺得,這會兒出來看看就覺得憋的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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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衍也随着她,兩個人閑逛了許久,見天色黑了,這才回到了廂房。

夜裏吳嬌娘躺在齊衍的懷裏,把長明燈的事情說了,道,“風那麽大,卻沒有滅,倒真是神奇,您說我娘是不是在旁邊?”說完鬼鬼祟祟的看了眼四周,卻沒有任何的恐懼,而是帶着幾分孺慕之情。

正是初春,山裏的風又大,吹的窗子呼呼作響。

齊衍卻突然說道,“那長明燈都是用特質的燈芯做的,尋常吹不滅。”

吳嬌娘,“……”

吳嬌娘的臉就紅了,覺得自己有點過于神經兮兮的了,但是馬上就想到在齊衍跟前她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反正自己最狼狽的樣子齊衍都見過不是?

她湊過去,抱住了齊衍的腰身,像是小貓咪一樣蹭了蹭他的胸口是,說道,“我就是想我娘了,你說她要是還活着該多好。”

齊衍失神,好一會兒,吳嬌娘幾乎快睡着了,卻突然聽他說道,“母後喜歡牡丹,父皇就把洛陽的名品都移了過來種在禦花園裏,還叫人在後院裏建了個溫室,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牡丹。”

吳嬌娘還是第一次聽見齊衍說起元皇後,忍不住安靜的聽着。

齊衍把她摟在懷裏,貼着胸口繼續說道,“母後性子很好,就是我把她最喜歡那只八哥下的蛋給煮了,也沒有生氣。”

吳嬌娘瞪大了眼睛,她沒想到齊衍居然還有這麽淘氣的時候,在她印象裏,齊衍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甚至有些陰沉可怖的。

只是轉念一想又有些心疼,曾經他也是父母掌中寶,正是皇帝和元皇後唯一的孩子,又是嫡長子,聰慧絕倫,該是多麽的意氣風發?

也怪不得齊衍的性情有異,要是她,突然間就失去了母親,還被父親抛棄,被繼母被莫須有的罪名冤枉,趕出家門,估計也會受不住吧?

吳嬌娘起身在齊衍的臉頰的親了一口,齊衍看了她一眼,目光一熱,就吻了回來。

第二天一早,吳嬌娘洗漱完就叫人擺了早膳,她準備在白雀寺住個三日,後面就按照皇帝的叮囑去玉泉山看桃花,正好許久沒出來玩了,也該是去松快下。

不過早上的膳食就不一樣了,雖然還是一樣的素淨,但卻有滋有味了起來,其中有個甜蒜,吳嬌娘吃了一口,就停頓了下來,神色很是震驚,一旁的萬姑姑問道,“娘娘,可是有什麽不妥?”

昨天夜裏萬姑姑就去找了主持,這飯菜是主持找了別的尼姑做出來的。

吳嬌娘搖頭,說道,“這甜蒜的味道和我娘以前會給我腌的甜蒜好像。”

萬姑姑見了自然十分高興,見吳嬌娘問起做菜的女尼來,說道, “說是苦修,尋常不出來,還是主持說了許久才同意的。”

吳嬌娘倒是想見一見這位了,吩咐萬姑姑把人領來。

來人中等個子,穿着打着補丁的海青,顯得格外的落魄,不過出家人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吳嬌娘見她擡起頭來,面容消瘦,眼中無喜無悲的,似乎看透了紅塵一般。

“你這甜蒜倒是非常可口,可是跟誰學的?”

吳嬌娘記得母親做的甜蒜,有一種特有的鮮味,那是加了母親特質的香料,這麽多年了,她吃了無數的甜蒜的,都沒有這個味道。

“擡頭說話吧。”

那女尼擡起頭來,卻突然露出幾分吃驚的神色來,說道,“夫人?”說着居然就淚流滿面,一時激動的不行。

吳嬌娘覺得有些疑惑,“你是何人?”

“不是,不是夫人…… 貧尼認錯人了,還請娘娘見諒。”女尼慧珍看清了四周,馬上就像是回過神來,忍不住跪在地上磕頭認錯。

吳嬌娘只覺得心口砰砰亂跳,許多人都說她生的像母親,畢竟生父很尋常,總覺得有些不尋常,問道,“你先起來,跟說說是怎麽回事。”

慧珍見吳嬌娘倒是個和善的,并沒有因為她的莽撞而生氣,這才穩住了心神,倒也沒有隐瞞,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慧珍的主人是運城姓錢的一戶人家,只是夫妻倆多年一直都沒有孩子,就準備來白雀寺上香,結果路上就發現有了身孕,夫妻倆大喜過望。

吳嬌娘這才知道,原來白雀寺在求子上也十分的靈驗,只是夫妻倆運氣不好,路上遇到了劫匪,錢老爺為了護住妻子,和匪徒周旋,當時就斃命了,錢夫人趁着這會兒逃出來。

“我們夫人和老爺伉俪情深,要不是腹中的孩子,早就殉情了,當時我拿着行囊,柚子扶着夫人,好容易上了馬車,那馬卻是被劫匪的暗器射中,受了驚,直接拐進了旁的河裏…… 就眼睜睜的看着掉下去了。”

多年前的事情,慧珍現在說起來還是傷心的落淚,随後盯着吳嬌娘的面容,反複的說道,“娘娘恕罪,只是太像了,我這裏還有個我們老爺給夫人畫的畫像。”這幅畫像她一直舍不得丢。

吳嬌娘聽了之後忍不住唏噓,叫慧珍拿了畫像來,自己看了眼,倒也明白了慧珍吃驚的原因,确實是很像,只是年齡上不符合,這個畫上的女子一看就是過了雙十的婦人,正是女子最為秀美的時候,神态娴靜,身姿豐腴,當真是個美人,忍不住說道,“難道我母親有個姐妹不成?”

慧珍卻是擦了擦淚水說道,“貧尼倒希望是這般,只是我們夫人是獨生女,家裏只她一個。”

吳嬌娘也覺得不可能,他們家姓吳,那位夫人的丈夫卻是姓錢,而且運城距離祁陽縣一個在東北一個在西邊,也不相幹。

又問了許多詳情,除了長相神似,完全是南轅北轍的人,什麽都對不上。

這件事興許是巧合也說不準?只是吳嬌娘看着那幅畫卻是有些舍不得,她母親過故去的時候,她還懵懵懂懂的,面容都快快模糊了,這會兒看到畫像才有種真實的觸感,“我有個不情之請……”

慧珍見吳嬌娘喜歡這畫,倒是很痛快的答應了,說道,“阿彌陀佛,貧尼早就是方外之人了,娘娘要是喜歡,只管拿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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