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連着下了幾日的雨, 路上泥濘不堪,十分的潮濕,顧母紅着眼圈對着丈夫說道, “他們方家不能這樣, 那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怎麽就能給人做妾?”
顧父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臉色卻是陰沉的不行, “等老大回來。”
屋外突然傳來女子的哭聲,兩個丫鬟扶着一個妙齡女子進來, 她哭的眼睛都腫了,看到顧母喊道, “娘……”說着就小跑過去,顧母原本都已經收住了淚, 看到小女兒又是忍不住哭了起來。
母女來抱在一處,忍不住失聲痛哭。
女子說道,“那方家雖然說不如以往了,但也不是我們惹的起的,六哥以後還要走仕途, 不能在這時候得罪他們,為了家裏女兒願意嫁過去。”
顧父聽後卻是狠狠的敲了下桌子說道, 砰地一聲,震的整個屋子都震耳欲聾的,讓母女倆忍不住看了過來,外面的下人更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了,四周靜悄悄的。
“你六哥自己沖動惹來的禍事, 憑什麽要你來承擔?女兒嫁人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難道我們為了你六哥的前程要搭上一個女兒不成?不行, 這件事我不同意。”
顧家老六原本好好的在太學讀書,前程遠大,但是上次因為太傅穆學成撞牆自盡的事情非要上殿前讨個公道,最後這件事不了了之,但是幾個帶頭的學子卻是被抓了起來流放千裏,顧家老六雖然沒有被抓,但是卻撤掉了學籍,永不得錄用。
顧家女兒因為美貌被方家老二看上,想要納妾,顧家自然不肯,那方家老二方冬青就拿了顧家老六顧硯的事情來要挾,只說如果納了顧家女兒,自然會重新幫顧硯找回學籍。
顧家最能讀書的就是顧家老大顧雲和顧硯,顧雲學問雖然好,但是卻一直在翰林院做個編修,而且一年裏有一半的時間在外面游走,只挂着一個虛職,且性情溫和,心不在朝政上,比起做官更适合一個做學問的人。
反之顧硯雖然性格有些的沖動,但是卻果斷敏銳,只要稍加磨練下,反而更适合在仕途中行走,算是家裏唯一的希望了。
這也是顧家女兒願意的原因之一。
“等老大做什麽?他一直在外面,也不知道家中的事情,他的老師也早就致仕了,幾個同期也沒有出頭的,根本幫不上什麽忙,你問他只會讓他難辦。”顧母忍不住說道,随即想了想又道,“要是能搭上太子關系就好了。”
顧父顯然也是知道的,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顧家的男人不需要讓女人出頭,大不了……”
顧母卻是哭道,“可是那方家會善罷甘休?他們橫行霸道慣了,我們這些人在他們眼裏就跟蝼蟻一般的。”
一時家裏愁雲慘淡的,顧父想了下果斷的拍板說道,“把宅子賣了,回老家去吧,等着過幾年在想辦法回來,這路總是人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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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急火火的賣宅子賣地肯定賣不上什麽好價格,但是顧母也知道沒辦法了,這會兒自然是女兒更重要,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女兒被推入火坑。
幾個人差不多商議定了,正要起身離開,回去收拾東西,卻看到有個仆婦跑進來高興的喊道,“老爺,大爺回來了。”
顧雲在外幾個月整個人都曬黑了不少,樣貌原本就尋常,按道理看起來更加不起眼才是,但是他行止沉穩,目光明亮,氣質十分出衆,他一進來,整個屋子都增色了不少。
顧母看到顧雲就好像終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起身迎了過去,随即握住了他的手說道,“你可算是回來了。”
顧雲看着屋內的情景就知道出了事情,皺眉問道,“爹娘,可是出了什麽事?”随後看了眼父親,見父親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心裏咯噔一下的,他心裏十分自責,說起來他是家裏的老大,原本應該讓他撐起家裏來,但是因為他喜歡到處拓印古畫,加上當初太子還在岐陽鎮的時候,要時常去那邊授課,一年裏大半的時間都不在家裏。
等着顧雲聽完顧父的話,氣的臉色鐵青,他鮮少會發脾氣,但是這一次顯然氣的不輕,說道,“他們方家也欺人太甚了,那方冬青不是有了妻子,想讓妹妹當妾不成?這就是欺負我們顧家沒人了吧?”
顧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顧母一哭,顧家女兒也跟着哭了起來,說道,“都是我的錯,就不該出門逛廟會,不然也不會讓那方家人看到了。”
“你有什麽錯?是方家橫行霸道。”顧雲氣的不輕,随即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對着父親說道,“這件事我會想辦法的,你們都不要管,只管在家裏等着就是了。”
顧父道,“老大,你要做什麽?”顧父怕是顧雲去找方家理論,反而被傷到了,說道,“你切莫沖動呀。”
顧母也說道,“老大,你父親說的對,我們還是盡快收拾東西回鄉下吧,先避一避風頭,後面的事情再說,一家人只要在一起,總是有出頭之日”
顧雲看了眼妹妹,見她難過的在掉淚,拿了一個帕子出來,上前給她擦淚,說道,“你不要急,大哥給你做主,咱們也不需要回鄉下,保準被把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顧父知道這個大兒子一向沉穩,他既然說的這麽肯定,那必然有什麽把握,但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他能有什麽辦法,說道,“老大,你這是要做什麽 ?”
顧雲雖然是教授過太子,但這件事都是秘密進行的,不能對外講,這會兒也自然不能對父親說,只道,“您只管在家裏等着我的消息就是了。”
顧雲說完就有急匆匆的往外走了。
剩下家裏幾個人面面相觑,只是既然顧雲這般說,大家也就沒有聽從了,因為顧雲向來沉穩,他既然說是這樣,那肯定是有辦法了。
有個媒婆上門來,進了家門,直戳了當的說道,“顧老爺,我來給你們報喜來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顧父一看到媒婆就想起女兒的事情來,臉上實屬沒什麽好臉色,說道,“能有什麽喜事?”
“顧老爺知道方家吧?他們家的二爺是看上你們家閨女了,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啧啧,不知道多少人盼不來的喜事…… 哎,我說你這個女人怎麽打人呢?”
媒婆被顧夫人推了一把,直接踉踉跄跄的,差點摔倒,氣的夠嗆,說道,“我是來給你們說親事的,你們就這麽待客?”
“待客?殺千刀的惡婦,收了銀子就昧着良心來做媒,我好好的閨女給人當妾,你說這是好婚事?呸!”顧夫人正是一把怒氣無處發洩,見媒婆這般颠倒是非,那火就壓不住了,罵着就朝着她吐了一口水。
媒婆想着方家給的銀子多,又是想讨好方家,雖然生氣但還是試圖說服顧家,但是顧夫人完全給不給她機會,直接叫人把她趕了出去。
媒婆氣的在門口破口大罵,說道,“你們等着,今日得罪了方家,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等着媒婆走後,顧夫人這才回過神來,又聽道剛才那番話,心裏七上八下的,“老爺,你看……”
顧父也是吃不準,但還是說道,“再等等,聽老大的。”
這幾日終于下了幾場雨,天氣變得涼快了一些,吳嬌娘難得舒服的在廊下看書,雨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她則是躺在墊着厚厚褥子的躺椅上,看一會兒書,又或者跟一旁的如意閑聊幾句,但是那目光卻是時不時朝着門口望去。
皇帝病愈,加上吳嬌娘有了身孕,他覺得十分高興,就讓太子陪着他去郊外的白馬寺禮佛,要明日才能回來。
吳嬌娘明知道是這般,但還是忍不住總是望向那邊,也是奇怪,以前也不是沒分開過,但是現在卻是覺得片刻也不想分開。
萬姑姑走過來,臉上帶着幾分躊躇的神色,吳嬌娘見了很是奇怪,問道,“萬姑姑,可是有事?”
“娘娘,您還記得那位顧先生嗎?”
吳嬌娘實在是想不起這個人物來,還是萬姑姑提醒道,“在岐陽鎮的時候,教導過殿下的那位顧先生。”
“是他?”
吳嬌娘自然記得顧雲,當時她不過個是個侍妾,但顧大人卻依然對她十分親切,而且她可是記得這位顧雲以後可是一位了不得人物。
萬姑姑見吳嬌娘還記得就把事情說了一遍,“方家人居然敢逼良為妾?”
吳嬌娘一直都知道方家在京中很是霸道,但是聽聞還是覺得十分吃驚,那顧家也不算是尋常人家了,顧雲還在翰林院當差,怎麽就敢這般欺上來?
“顧先生原本想要面見殿下,但是恰好殿下不在京中這才只好求到了娘娘跟前。”萬姑姑忍不住唏噓的說道。
吳嬌娘知道齊衍的性情,那是睚眦必報的,顧雲是他的老師,他家裏出了事,肯定不會不管,更不要說還是方家幹的。
恐怕後面要不太平了。
吳嬌娘說道,“還是給殿下遞個信兒吧。”
萬姑姑也是這麽想的,不過這時候吳嬌娘有孕,她不敢離開,就推喬勇去辦這件事,說道,“他在外行走可是要比我這個女子方便多了。”
吳嬌娘發現最近萬姑姑可是越來越擡舉喬勇了,兩個人算是越發相處融洽了,不過萬姑姑說的對,喬勇确實是更合适。
顧雲在宮門口等了許久,一大早就過來,已經是下午了,他還沒吃上早膳,旁邊的小太監只當沒有看到,這宮裏來來往往的官老爺可不少,随便一個不都是四品的官階?像顧雲這樣小小的編修什麽都不是。
結果不過片刻,就看到宮裏打大紅人萬姑姑來了,她是太子爺身邊的最得用的人,是能說得上話的,不知道多少人巴結。
小太監馬上就給顧雲端了熱茶來,說道,“沒想到顧大人居然認識萬姑姑。”一改之前的冷漠,巴結了起來。
顧雲早就習以為常,這種人最是看人下飯,倒也沒往心裏去,主要是擔心妹妹的事情,今日急匆匆的入宮來,這才發現皇帝和太子爺都不在宮裏,這才不得已花了重金托人給萬姑姑捎話。
萬姑姑見到顧雲行了禮,她知道太子鮮少會把人看在眼裏,但是能讓他正眼看的人也就是那麽幾個,其中自然有顧雲。
這才是萬姑姑去禀告吳嬌娘的緣故。
萬姑姑親自拿了茶水給顧雲,一旁的小太監眼睛都瞪直了,心裏暗恨自己剛才居然沒有讨好顧雲,這才錯失了一個機會。
顧雲見萬姑姑親自端茶就知道事情有眉目了,鄭重的接過喝了一口。
萬姑姑這才說道,“顧大人,娘娘已經給太子爺送信去了,您先回去等消息吧。”
顧雲自然歡喜,千恩萬謝,這才回去了。
齊衍是第二天夜裏回來的,因為自己騎馬先行,皇帝則是坐着馬車在後面,要明天早上才能到京城。
因為連着幾日下雨,天氣陰沉沉的,夜色更是濃稠的化不開暗黑,風聲呼呼的,吳嬌娘都沒睡踏實,夜裏突然驚醒,正好看到齊衍回來了。
或許是沒想着要吵到她,他來的時候臉色陰沉,身上似乎還帶着一些腥味,吳嬌娘倒也沒敢問,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神色中有幾分擔憂,看着怯生生的,齊衍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吳嬌娘看到齊衍的神态就覺得有問題,但是他不說她也不敢問,喊了萬姑姑進來給齊衍漱洗,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
齊衍這麽急匆匆的回來,又夜裏入宮顯然是處理了方家的事情……
或許是累及了,漱洗後上了床,兩個人雖然才幾日不見,但是吳嬌娘卻覺得隔了許久,也是奇怪,聞到齊衍熟悉的味道就很安心的睡了過去。
吳嬌娘就知道要出事,果然第二天就聽聞皇後宮裏哭鬧聲不斷,再後來她就聽聞太子居然親自把方家老二給抓了不說,當時就定了罪,斬立決了。
早上天色陰沉,雨聲不絕,吳嬌娘坐在窗下的椅子上,吃驚的看着站在一旁的如意,問道,“你說方家老二沒了?”
方夫人有兩個嫡子,說的老二正是方家的方冬青。
如意也顯然是覺得這個消息太過吓人,但是吳嬌娘既然問了肯定要事無巨細的告訴她,這才認真的點了點頭。
吳嬌娘半天沒說話,這下方家還會善罷甘休嗎?
應該說,就算是方家不想和太子有沖突,想要隐忍,但是太子這般直接把人給殺了,太打方家的臉面了。
當初太傅穆學成撞牆自盡的時候,那時候掀起了多少浪花?又有多少人憤恨不甘,想要給他讨回公道,可是最後還不是被皇帝壓了下去?
可見皇帝對方家的看重。
但是不管如何,吳嬌娘卻覺得格外痛快,據說那方冬青身上還有好個命案,這還是粗淺的查的,要是仔細的去盤問,可能不止這些…… 敢在京城天子腳下欺男霸女,也是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