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就是愛作
星月交輝,淡淡的熒光像是仙女散花一樣灑向大地,夏夜的風帶着白日的餘熱,像是漣漪刮過別墅區的花園。
挂滿花藤的廊架下,擺着一個秋千椅,椅子大得能夠直接躺下一個人。
紀樂瑾就這樣懶散地半躺在上面,椅子是用竹藤手編的,編得很紮實,靠上去的時候還能聞到清雅的竹香。
椅子上鋪了厚厚的靠墊,不會擱人。
紀樂瑾躺在上面,一只腳沒規矩地架在椅上,另一只腳懶洋洋地點在地上。
“喂?” 紀樂瑾修長的五指捏着手機,聲音聽起來非常松散,“不是還早嗎,我晚點會過去。”
他的腳尖下意識地在地上點着,帶着秋千一起晃蕩起來,像是在起伏平穩的海浪上航行的小漁船。
秋千最開始是挂在廊架上的,明明很牢靠,但家裏的大人總是擔心他摔下來,最後給他換成了現在這個定制的秋千椅。
“怎麽過去?當然是…… 啧。”
紀樂瑾話剛說到一半,就被空氣中飛着的蚊子鬧到,一臉不快地伸手把它揮開。
夏天的蚊子多,特別是在花草叢生的地方,草坪上已經放着好幾個驅蚊燈,偶爾還會有幾只漏網之魚。
紀樂瑾剛把手放下,手心被濕漉漉的舌頭舔過,他的旁邊還窩着一只巴哥犬,還很小,只有三個月大,看起來醜萌醜萌。
“當然是讓司機送我過去。”
紀樂瑾把後半句補完,他順手捏着巴哥犬的後頸,把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電話另頭的顧森木詫異道:“你不和秦哥一起過來啊?”
“我為什麽要和他一起過來?” 紀樂瑾從鼻腔哼出冷音,“你在說什麽胡話,我和他一點也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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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椅旁就立着盞燈,白熾燈光照在紀樂瑾身上。他從小就被誇好看,到現在一點也沒有長殘,甚至越長越出衆。
圈子裏的很多人提到他,就算不相熟,第一個印象那也是長得好看,第二個印象自然就是——脾氣不怎麽樣。
紀樂瑾眉眼帶着點矜貴,像是電視劇裏金枝玉葉的小少爺,現在他刻意板起臉抿着唇,就這樣一個表情,也只是讓人覺得他在鬧小脾氣。
“……” 顧森木見怪不怪,單刀直入地問道,“你們又吵架了?”
“是他又惹我生氣!” 紀樂瑾氣憤地伸手戳了戳巴哥犬軟乎乎的鼻子,音調都拔高了不少,“秦歲銘他竟然說我家美美醜?我們家美美多好看,眼睛比他都要大一倍!”
“……” 顧森木無言了一瞬,吐槽道,“你不能給你家狗換個聽起來洋氣點的名字?”
“當然有。” 紀樂瑾漫不經心地捏着美美的爪墊,随口說道,“英文名叫 Princess,夠不夠洋氣了?”
他的語氣很認真,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顧森木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紀樂瑾敏感地察覺到他隐藏的意思,他連躺都不躺了,“刷” 的一下坐起來,質問道:“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 顧森木岔開話題,“可是我剛聽人說秦哥過去接你了?”
與此同時,紀樂瑾忽然聽到了聲開門聲,他猛地瞪大眼睛,直接挂了電話拔腿就跑。
紀樂瑾腳上穿着拖鞋,根本跑不快,跑幾步就被後面的人追上攔腰抱住往上提。
他的雙腳懸空,惱羞成怒地沖着空氣踢了幾腳,吼道:“秦歲銘,把我放下來!”
秦歲銘不放人,就這樣死死地扣着他的腰,輕笑了一聲之後,才不緊不慢地問道:“剛又說我壞話呢?”
“……”
紀樂瑾裝死不說話。
“嗯?”
這樣抱久了他怕紀樂瑾不舒服,于是把人放了下來改成抓着他的衣服後領。
他盯着紀樂瑾通紅的耳廓看,說出來的話像罵又不像罵:“小沒良心,這狗還是我給你買的。”
這只巴哥犬前幾天才被紀樂瑾像寶貝似地抱回家。他帶着紀樂瑾在商場吃飯,路過一家寵物店,紀樂瑾的腳步這就挪不動了。他扒在玻璃面上看了很久,最後堅決地拽住秦歲銘的袖子。
他指着籠子裏的巴哥犬,突發奇想地道:“我想養這只狗,它好像一直在看我。”
“不行。” 秦歲銘想也不想地否決道,“你連自己都養不好,更別說養其他東西。”
紀樂瑾犟得要死,瞪他一眼之後直接往店裏走:“那我自己買!反正我也不養你家!”
他都這樣說了,秦歲銘沒法,只能把人拽回來,自己去當冤大頭結賬。
付完錢回頭就看到紀樂瑾抱着狗說話,像是幾分鐘之內就和這只小狗成了情同手足的好兄弟。秦歲銘揉了揉太陽穴,把人拉過來:“好好聽別人教你養狗的注意事項。”
他怕紀樂瑾這個缺心眼的記不住,也跟在旁邊聽了遍。出去的時候,紀樂瑾還是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你看它是不是很乖,不認生也不叫,我今晚要和他一起睡覺!”
“紀樂瑾。” 秦歲銘先給他打預防針,“你養不好的話不要哭着給我打電話問我‘怎麽辦'。”
紀樂瑾正在興頭上,不滿地道:“你瞧不起誰呢?”
明明是秦歲銘花的錢,但似乎這只狗只是和紀樂瑾看對眼了而已,它跟秦歲銘一點也不對眼,又或者是它很知道應該要讨好誰。
秦歲銘最開始不在意,但它黏紀樂瑾黏得緊,時不時就要縮在他的身邊睡覺。
可只要是他一靠近,這只狗就開始龇牙咧嘴。
紀樂瑾喜歡它喜歡得要命,不僅不訓斥它,還要讓秦歲銘站遠點,別吓到狗。
昨天秦歲銘見紀樂瑾不在,捏住美美的後頸,他沒用多少力,就把小狗從地上提起來。
他不管巴哥犬伸出的指甲,也不怕他冒出來的犬齒,淡定地看着它評價道:“長得挺醜。”
只不過運氣有點差,這句話被紀樂瑾聽到了。
“秦歲銘!” 紀樂瑾咬牙切齒地跑過來,一把搶過美美,“你怎麽可以說它醜?”
紀樂瑾抱着狗跑回房間,直接鎖了門。
紀樂瑾沒什麽底氣地說:“…… 給我買了那不就是我的東西嗎?”
他懷裏昏昏欲睡的狗蘇醒,大概是察覺到主人正在受人脅迫,一蘇醒就開始 “汪汪” 地叫,被秦歲銘瞧了一眼之後,它的叫聲越來越微弱,最後腦袋往紀樂瑾的懷裏鑽,只留下一個哆嗦的屁股。
紀樂瑾無語,什麽沒出息的東西!
秦歲銘的笑聲是很顯而易見的嘲笑,他又問道:“你穿着拖鞋跑什麽?”
“那你追我幹什麽!”
“你不跑我能追你?” 秦歲銘低聲地笑,“那麽怕我啊,看我就跑?”
“誰怕你了!”
見秦歲銘還在笑,紀樂瑾氣得撲過去咬他:“秦歲銘,你再笑一下我今天晚上就不去了!”
後領上的手還沒松開,秦歲銘把人往後輕輕一拽,又是輕輕地一聲——“嗯?”
“……”
平時秦歲銘是不管他叫什麽,但對今天這個狀況紀樂瑾非常有經驗,他不情不願地喊道:“哥哥。”
秦歲銘終于松開手,還把另一只手裏提着的袋子送過去,言簡意赅地說:“寵物店裏買的。”
紀樂瑾搶過來看,除了狗糧和玩具,還有一套寵物衣服,是件藍色的帶帽衛衣。
他拿手指提着,嫌棄地看了幾眼:“這個不好看,我家美美是小女孩,它得穿粉色的公主裙。”
紀樂瑾明顯是在故意挑刺,他看秦歲銘主動來示好,就試着蹬鼻子上臉。他用餘光瞥見秦歲銘的表情,見好就收地把衛衣團進袋子裏。
他還知道給自己臺階下,嘀咕着道:“行吧行吧,給你一個面子勉強收下,下次記得買公主裙。”
“紀樂瑾。” 秦歲銘面無表情地說,“你下次再因為一只狗跟我吵架,我就讓你自己穿公主裙。”
紀樂瑾在心裏罵他:“變态。”
“偷偷罵我呢?” 秦歲銘卻像是有讀心術。
紀樂瑾心頭一驚,撒丫子就跑。
別墅裏面比昏暗的花園要亮很多,紀樂瑾不适應地眯了下眼睛。他們家有好幾個阿姨,現在拖地的是待得最久的王姨。
她最開始是紀樂瑾的保姆,算是帶着他長大的,看到紀樂瑾走進來關切地問道:“小寶,外面蚊子多不多,要不要擦點寶寶金水?”
紀樂瑾從小到大還都非常招蚊子咬。他的皮膚太嫩,蚊子包消下去之後,就變成個小紅點,要好長時間才能褪去。
別的清涼油他用了都過敏,只有這個從小用到大的嬰幼兒産品不會。
“還好。” 紀樂瑾搖了搖頭,“沒有咬我。”
“以後夏天要去花園那邊提前跟姨說一聲,我先去點個蚊香,這樣蚊子會少些,或者我讓人先拿電蚊拍先去殺一圈……”
紀樂瑾點頭應了應,把抱在手臂裏的美美交給王姨:“王姨,我待會要出去,你幫我看着它些。”
他們是從後門進來的,繞過廚房和餐廳才到客廳。沒了狗之後,秦歲銘終于能走得離紀樂瑾很近,他一想到紀樂瑾剛才倉皇而跑的背影,心情就格外不錯。
秦歲銘的雙眼皮不是很深的類型,但也不是內雙,笑起來的時候,眼廓隐約像是彎桃花。
他從小到大讀書的時候都是校草,後來這幾年氣質沉澱下來,更加讓人挪不開眼。但紀樂瑾就是不吃這一套,他瞥了一眼嫌棄地移開視線。
結果秦歲銘還要在後面招他:“乖寶。”
“不要喊我這個。” 紀樂瑾皺眉。
紀樂瑾頂上還有個親生的哥哥,叫紀詠澤,比他大六歲,和秦歲銘同年。他一生下來就被喊小寶,紀樂瑾不大滿意這個稱呼,本來期望着和紀詠澤一樣長大了就沒人喊他小名,結果他今年十九了,還是沒人改口。
要麽喊他小寶,要麽喊他瑾寶,只有秦歲銘搞特殊,偶爾喜歡喊他乖寶,他明明一點也不乖。
秦歲銘挑了下唇,伸手想要去揉他的腦袋,“你好像
很不樂意?”
“我當然不樂意。” 紀樂瑾往旁邊扭過他的手,對自己的認知很不明确道,“我過年就二十了,別搞得我好像沒斷奶一樣。”
客廳裏有唐薇坐着,她生了兩個孩子,但一直養尊處優,保養也全是靠錢堆出來的,皮膚細嫩,眼角的皺紋也不怎麽明顯。
“歲銘來啦?” 唐薇笑着問道,“我讓阿姨煮了壺冰糖雪梨茶,你要不要喝點?反正小寶手腳慢又要好看,收拾起來要墨跡很久。”
見秦歲銘點頭,唐薇給他倒了杯茶。
紀樂瑾上樓了,說他的壞話沒人會鬧,唐薇說得坦然自若:“你過來又不順路,來接他幹什麽,就讓司機帶他過去就行。”
“瑾寶這臭脾氣,你越慣他,他就越蹬鼻子上臉。” 唐薇說,“他就得有個人壓着。”
“沒事,我過來一趟也很方便。”
紀樂瑾這脾氣是他們一起慣起來的,他是早産兒,一出生就在保溫箱躺了好幾天。後來找了個有名的中醫,苦得要命的中藥拼命灌下去,紀樂瑾的身體才慢慢好起來。
就算是現在,紀樂瑾的免疫力也不怎麽好。
紀樂瑾小時候因為經常生病不能太鬧騰,乖巧又安靜,長得又粉雕玉琢,大人都喜歡抱他,也願意寵着他。
後來長大之後身體慢慢變得健康起來,倒是顯露出點小霸王的性質,但也都只是不讨人厭的驕橫。大人們慣他慣習慣了,也就都由着他去了,沒有人會刻意去訓他,只是笑着告誡他 “瑾寶下次不要再這樣啦”。
不管是家裏人,還是身邊的朋友,幾乎所有人都會習慣性地讓着他。心安理得地接受別人對他的好,這已經變成了紀樂瑾的優點和缺點。
唐薇聽到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她一擡頭就看到紀樂瑾從二樓跑下來。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紀樂瑾身上是換了身衣服,但腳上的拖鞋也已經飛得無影無蹤,和他說了幾次要穿拖鞋,到現在也沒聽進去。
唐薇看到秦歲銘的目光也放在紀樂瑾的腳上,她抿了口茶,開着玩笑道:
“他就是愛作吶,打幾頓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