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都怪秦歲銘”
秦歲銘在走廊盡頭打完電話重新回到包廂,他卻發現裏面只剩下了陳博濤一個人,他皺着眉問道:“瑾寶呢,他去哪了?”
“……”
陳博濤表現得非常坐立不安,他欲言又止了好幾次。他自知很有可能搞黃了秦歲銘這還未開始的戀愛,萬分心虛。
“…… 你不是上次讓我幫你試探一下瑾寶嗎?”
一聽到這個開頭,秦歲銘的太陽穴已經開始突突跳,他伸手搭在椅子上猜到結局:“然後呢,你趁我剛才不在直接跟他說了,他被你吓跑了?”
“說是說了,但就是……” 陳博濤進行了一個短暫的遲疑,委婉地道,“出了那麽點小小的偏差。”
“?”
陳博濤不加修飾地把剛才的對話重述了一遍,因為底氣實在不足。他清咳了幾聲,不敢直視秦歲銘的眼睛:“我不知道瑾寶他信了哪一個,反正就是被我吓得跑掉了,我拉都拉不住他。”
本來想追上去,但陳博濤怕說多錯多,惴惴不安地坐在原位等着秦歲銘回來。
秦歲銘面無表情地道:“我只是出去打了個電話,你怎麽就能做出那麽精彩的事情。”
他抓起進門衣架處挂着的外套,準備出去找人。陳博濤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跟在秦歲銘的身後一起快步走出去,想要彌補一下。
陳博濤一碰到事,話反而會變得更多,他嘴皮子碎碎地就沒停下來過:“你們兩個以前吃飯從來都不帶我,今天難道不是喊我出來暗示他的嗎?吃飯的時候我一直看你你怎麽都不給我個眼神啊?”
秦歲銘突然之間站定了腳步,他的臉色屬實算不上太好。他大概是真的想罵陳博濤,竭力憋回去之後,他抿緊唇道:“我喊你出來只是因為這家店菜量大,瑾寶想吃的東西又太多,紀詠澤他們兩沒空才喊的你。”
陳博濤一臉不可置信地:“啊?”
秦歲銘掏出手機打了紀樂瑾的電話,聽着這一陣陣忙音,他更加心煩意亂。
他估計紀樂瑾不會接他的電話,随手把手機放進口袋了。秦歲銘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他降下半扇車窗和站在外面的陳博濤四目相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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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我的計劃,我應該會挑在我生日那天的晚上讓你喝很多酒,喝到上臉但神志清醒,再讓你痛哭流淚地攔住紀樂瑾。”
“告訴他我喜歡男生,也告訴他我這些年因為我的性取向有多麽自卑和自我掙紮。”
他的語氣沉靜如水,陳博濤完全感覺不到所謂的痛苦與自我掙紮,他只感受到了茫茫的殺氣。他的喉結滾動了下:“你有點像那個什麽……”
陳博濤絞盡腦汁,找到合适的詞:“綠茶。”
表面強大的人顯露出恰當的弱勢,借着別人的口來訴說虛假的煎熬,想方設法地讓紀樂瑾心軟并且心疼他。
那麽這樣一來,就算紀樂瑾看起來有點恐同,那也不會抗拒他的接近。
他哪裏可憐?
明明是紀樂瑾可憐一點,要是真按照他的計劃來,紀樂瑾肯定會被他這種老謀深算的人拿捏得團團轉,到時候被人吃幹抹淨都不知道。
陳博濤發愣的瞬間,面前的車窗被人無情地關了上,他吸了一鼻的車尾氣才回過神來。
“秦歲銘你可真他媽……”
他剛想自言自語幾句,店門口站着的服務員猶猶豫豫地叫了聲 “先生”,她小跑着追過來,把手中的賬單遞過去:“你們還沒結賬……”
陳博濤記得秦歲銘說的明明是請他吃飯。
紀樂瑾渾渾噩噩地跑出來,随手攔了輛出租車,他一坐上去就劇烈地喘着氣。
他現在這個樣子太像被人追殺了幾公裏。司機見怪不怪地瞥了眼他,問道:“去哪裏?”
紀樂瑾下意識地要報出家裏的住址,話即将說出口時卻及時吞咽回去。他脫力地靠在椅子上報了學校的名字。
路上他的手機不停地亮起,紀樂瑾暫時沒有接電話的勇氣,掩耳盜鈴般地把手機藏進兜裏。
他不敢回家是因為覺得秦歲銘會來找他,所以只能找個地方待一下。
紀樂瑾也沒回學校,找了家學校附近的奶茶店坐着。白占着位置肯定也不行,他點了杯奶茶卻一點也沒什麽喝的興趣。
他愣愣地坐在位置上,煩躁地薅了幾把自己的頭發。陳博濤當時改了口,但無論是秦歲銘喜歡他,還是秦歲銘喜歡男人,這兩件事情都足以讓紀樂瑾消化好一陣子。
紀樂瑾拿腦袋砰砰撞了撞桌子,撞疼之後又後悔地拿手揉着。他這有點神經質的行為,已經吸引到了店裏大部分人的目光。
他不敢宣洩情緒,只敢小聲地說一句:“好煩……”
紀樂瑾長那麽大,迄今為止碰到的最大煩惱可能是 “晚上吃什麽”,又或許是 “周末我該去哪裏玩”。
經歷過樓野招呼也不打一聲地表白之後,紀樂瑾本來以為自己接受能力應該拔高一個天梯,他現在才知道,是他自己高看了自己。
紀樂瑾很會察言觀色,不是說他要去讨好別人,反之,是他要知道誰最縱容他,他才明白能在誰那邊肆意撒野。
他從小到大都知道誰寵着他,誰又讨厭他。
紀樂瑾模模糊糊地覺得秦歲銘不是喜歡男生,而是喜歡他,陳博濤第一反應說出來的話才是真的,後面說的話卻像是漏洞百出的粉飾。
“秦歲銘對我那麽好,不會真的喜歡我吧?他要是真喜歡男人,那你也得有個契機,才能知道自己喜歡男人?” 紀樂瑾腦內有兩股聲音在鬥争,“可是在我小時候的時候他就這樣對我好,他應該是把我當弟弟吧?”
“可他要是喜歡我,那為什麽又不跟我表白?秦歲銘明明做什麽事情都是刀起刀落。”
秦歲銘和他的關系界限太過模糊,他們之間像是兄弟,像朋友,但有時候仿佛又如同情人般的親密。
過分的行為根本不存在,可紀樂瑾細想過來,他也覺得他們之間太過親密,只是這些相處自然得過于順理成章,紀樂瑾完全沒有意識到不對。
直到現在,腦袋嗡嗡地作響,相處時的切片畫面像是漲潮的海水湧入。
他一個人在奶茶店坐到外面的天色漸黑,紀樂瑾還是不敢回家。他病急亂投醫,把樓野從他的黑名單裏拉出來,打了個電話過去。
“瑾寶?” 樓野接到他的電話時萬分詫異,“你…… 打錯了嗎?”
把人拉黑,又把人拉出來幫忙。
紀樂瑾習慣使喚人,還是有點窘迫:“你現在在哪裏呀,方不方便到六號門對面的奶茶店一趟,我有點事情想問你。”
電話那頭沉寂了幾秒,樓野說:“那你等我十分鐘,我現在就過來。”
樓野比他說的十分鐘要來得快許多,他一來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的紀樂瑾。他快步走過去拉開椅子坐下,兩眼炯炯地看着紀樂瑾問道:“什麽事情,你和秦歲銘吵架了嗎?”
“…… 那倒也不是。”
紀樂瑾反過來問他:“你覺得秦歲銘喜歡我嗎?”
他這問題實在是找不到人問,翻遍通訊錄才勉強找到可以訴說的人。
樓野的眼睛一亮:“怎麽,你們難道要分手了嗎?”
“……” 紀樂瑾說,“其實我們也沒在一起。”
他又想起來了,對啊,上次秦歲銘還要讓他咬他一口,這現在看起來他的目的好像也不怎麽單純。
咬着一下根本就沒必要,當時好像完全是被秦歲銘洗腦了,他才會真信。
“秦歲銘看你的眼神不對勁。” 樓野找準機會,使勁抹黑秦歲銘,“他就是仗着你什麽都不知道,所以才那麽肆無忌憚。上次你喝醉的時候他過來接你,他摟得你好緊,一看就要把你帶回去幹些什麽!”
紀樂瑾緊急證明自己的清白:“我們沒幹什麽,我當時很清醒!”
樓野咬死秦歲銘肯定有惡劣的想法:“那就是他想幹什麽但沒機會。”
“……”
“那我還有機會嗎?” 樓野直白地又問。
紀樂瑾現在人已經麻了,他已經可以做到聽到這種話心跳也不加速。他淡定地抓起奶茶喝了口,像個無情殺手:“沒有,我們只能做朋友。”
他利用完人就跑,甩掉轉着他衣擺的樓野,紀樂瑾鑽進車裏就 “砰” 地關門。
到家之後,他先遠遠地躲在別墅門外看了眼,确認秦歲銘的車不在之後,他才松了口氣。
“你和秦歲銘怎麽了?” 紀樂瑾剛打開門就聽到紀詠澤的聲音,“他過來等了你很久,現在剛說去學校找你。”
紀樂瑾登時大喊道:“不要告訴他我回來了啊!我跟他吵架了!暫時不想看見他!”
“你又幹什麽壞事了?”
秦歲銘剛在沙發上坐着時頻頻看手表,眉頭一直擰緊着。紀詠澤怕紀樂瑾這次真的闖了大禍,他把剛準備撥號的手機放下,準備先問下情況再打電話。
“這次我真的沒幹什麽,我最近比美美都還要老實。”
紀樂瑾真想喊冤,他換上拖鞋往客廳走的時候,才發現今天客廳裏吳嘉楠和傅穎都在。
訂婚之後,吳嘉楠經常會來他們家小住,傅穎和她關系好,偶爾會來找她。
一來二去之下,紀樂瑾也算跟她混了個臉熟。
紀詠澤還冷笑着道:“你的狗可不老實,狗随主人,前不久還剛咬壞我一只鞋。”
聊到不想聽的話題時,紀樂瑾就很會裝聾子,他沖沙發上的兩人點了下頭,恹恹地叫了聲:“姐姐。”
他自己回到樓上躺着,盯着天花板卻還是滿腦子的秦歲銘,他忍不住地去做最恐怖的設想:
“要是秦歲銘真喜歡他怎麽辦?”
秦歲銘打光棍到現在,他都沒見過他牽過哪個女生的手,同理,他也沒有見過秦歲銘和哪個男生交往,紀樂瑾也悄悄懷疑過他是不是性冷淡。
不過秦歲銘一直單身好像也有他的鍋,最容易春心萌動的青少年時期,他每天都要帶個跟屁蟲。再後來的後來,秦歲銘為數不多的空閑時間也全都屬于他。
他在秦歲銘那邊是一個可以無限縱容的特例,要是秦歲銘談戀愛了,那麽…… 他就不再特殊。
紀樂瑾拿枕頭蓋住了自己的臉,表情一片茫然。他在短短的幾個月內被兩個男人表了白,或許是因為有了樓野做鋪墊,秦歲銘跟他表白的時候他沒有那麽強烈的抗拒感。
可要是說想接受,那好像也沒有這個念頭。
很煩,秦歲銘能不能不喜歡他?
“……”
紀樂瑾發了那麽長時間的呆,突然驚醒地從床上爬了下來。他想到紀詠澤和秦歲銘狼狽為奸,待會肯定要跟他通風報信。
他連拖鞋都沒穿,直接跑下樓。
趁着客廳暫時沒人在,他換好鞋重新跑出門去。冬日的夜晚空氣涼得刺骨,紀樂瑾孤零零地站在門口凍了一會,鼻尖驀地有點發酸。
他以前碰到事,要麽和家裏人說,要麽是和秦歲銘講,可現在這種情況,誰都不能幫他。
紀樂瑾在風中凍了會,鼻尖越凍越紅。他心裏有種難言的委屈與無助,這種事情可能對很多人來講都只是過家家,可對于紀樂瑾來講,那是天都要塌下來。
“都怪秦歲銘。”
“害我有家不能回。”
紀樂瑾小聲自言自語的時候,突然見遠方有車頂着兩盞大燈開了過來。
他心頭一驚,條件反射地拔腿想跑,停在他面前的卻是輛紅色的跑車。傅穎提着裙擺從駕駛座匆匆下來,她看到門口站着的紀樂瑾也愣住:“瑾寶,你站在門口幹什麽?”
“我……”
“有心事?” 傅穎站在路燈下,黑色的發絲尾部暈出金澤,“你等我一下,我有東西忘記拿了,我先進去拿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