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是你對我好的代價嗎?”

紀樂瑾的身體底子不大好,可能是那個藥效的後遺症,也可能是昨晚折騰得太兇。

他以前每逢換季都要感冒發燒,但這半年來秦歲銘盯着他加衣服。秦歲銘知道他體弱,也知道他挑嘴,請的做飯阿姨非常會做藥膳。

在這些種種照料下,他最近是沒生過病。

鼻腔悶住、頭暈目眩的時候紀樂瑾還有點不适應,秦歲銘抱着他洗過澡,身上倒沒有什麽黏膩的感覺,只是身上的衣服有點怪。

不是他的,是秦歲銘的襯衫,上面還染着已經散得差不多的男士香水味。

身體殘留的餘感讓他難以忽視,紀樂瑾根本無法忘記昨天發生了些什麽。他崩潰無助的時候就喜歡窩在被子裏哭,小時候就有這個習慣,長大之後一點也沒變。

要糖的時候哭得大聲,真正難受的時候反而不想讓別人發現,所以哭得很輕很小聲,把一切聲響都悶在被子裏。

開門聲和腳步聲在他隆隆耳鳴中也很清晰,紀樂瑾平時沒什麽力氣,但今天卻死犟着勁拉住被角。

不過還是沒什麽用,他被人抱住了,秦歲銘在他的耳邊一遍遍地說對不起。

紀樂瑾不肯抱他,手垂在身邊,啜泣得越來越可憐,一邊難受一邊罵道:“秦歲銘你真的是王八蛋,你為什麽不送我去醫院?你明明可以送我去醫院的!”

他的眼淚滾燙,紀樂瑾很久沒哭得那麽兇過了,哭得秦歲銘心都要碎掉,連他掙紮的時候都沒有辦法按住。

“啪——”

紀樂瑾這一巴掌用的力氣是實打實,他哭得心髒都疼,這一下去,他自己手心都挺疼。

他邊哭邊繼續罵道:“你能不能滾,你不是最會花言巧語騙我了,你現在就不能編出一個理由騙我啊?比如這藥去醫院沒有用之類的……”

“對不起,對不起。” 秦歲銘重複地一遍遍道歉,他不知道該怎麽做合适,他的确可以編理由,但秦歲銘不想。

要是別人打他一巴掌,秦歲銘可能會想法設法把人往死裏整,可那個人是紀樂瑾。秦歲銘一點屈辱感都感覺不到,他的喉結滾動了下,自己的臉頰還泛着紅,但卻抓着他的手心落吻:“對不起,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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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變态啊!” 紀樂瑾想要把手抽出來,眼淚蒙住視線,他不理解地吼道,“你這時候還親我幹什麽,不許親了!”

“不親。”

秦歲銘又把抓着他的手放下,然後繼續抱着他,也不說話,只是抱着。

現在說什麽都是無力,因為是他自己的選擇。不僅如此,他還把紀樂瑾弄得很難堪。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秦歲銘是逼着紀樂瑾打破最後防線,去直面、去正視。

愛而不得總是讓人變得執拗,那麽多方法,那麽多手段,秦歲銘用了最偏激的一種。但再重來一次,秦歲銘還是會死性不改。

紀樂瑾覺得自己也挺沒出息,明明秦歲銘就是害他變成現在這個慘樣的罪魁禍首,他卻依舊要抱着他哭。

剛開始還反抗了幾下,最後還是沒有辦法,埋在他的懷裏使勁哭。

他難受不僅是因為自己對秦歲銘的信任感崩盤,更是因為自己的搖擺不定。紀樂瑾生氣,很生氣,那麽生氣做得最多的也只能是給他一巴掌。

紀樂瑾覺得自己應該硬氣點、兇一點,跟秦歲銘說 “滾出我的世界”,可話到口,全變成了抽噎。

真的太熟了,真的太親昵了。紀樂瑾沒有良心,但秦歲銘常年都陪在他的身邊,他再沒良心,那秦歲銘在他心裏也是很重要的存在。

他不是一個獨立的人。在這種異國他鄉,他更加崩潰,崩潰還只能依靠秦歲銘。

那種無助的搖擺,才讓人絕望。

“對不起。” 秦歲銘半跪下來,替他擦眼淚,“你可以繼續罵我,也可以繼續打我,寶寶不哭好不好?”

紀樂瑾自己随意地用手背抹掉眼淚,他的聲音帶着很重鼻音:“我要分手…… 我要分手。”

“……”

“不要。”

半天之後,秦歲銘還說:“不能分手。”

秦歲銘抓着紀樂瑾的手,作勢就要繼續往自己的臉上打:“你打我吧,打我好不好?打一下是不是不夠撒氣,要不要再打幾下……”

“滾啊……” 紀樂瑾兇道,“誰要打你!”

他眼淚終于止了點,哭到最後冒出一個鼻涕泡。去拿紙巾太遠,秦歲銘直接拿袖子給他抹掉了:“對不起,對不起寶寶,都是我的錯。是不是感冒了,頭有沒有暈?我讓助理去給你買藥。”

秦歲銘剛摸出手機,紀樂瑾卻不講道理地一巴掌拍掉。手機磕在沒鋪毯子的地上,屏幕直接裂了條縫。

他紅着眼角瞪人,胡言亂語,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只知道宣洩怒氣:“我不要你的助理去,我要你親自給我去買,你自己去!我還要你走着去!”

是有點無理的要求,秦歲銘卻毫不猶豫地摸了摸他的頭,他轉身離去:“好,我去給你買。”

秦歲銘走後房間空了下來。紀樂瑾重新卷着被子躺回去,運動過量,他動一下就疼。

他把被子往上拉,擋住自己的下巴和鼻子。這樣發了會呆,紀樂瑾的眼淚又在眼眶彙聚。

不過紀樂瑾這次憋住了,他忍住不哭,覺得自己都堅強了不少。

紀樂瑾發着呆,又想起來樓野。樓野也跟他表過白,只不過被秦歲銘幹脆利落地處理掉了。

明明都是喜歡他,可他們的表達方式與執着程度全完全不一樣。樓野被他徹底拒絕之後,主動退到了朋友的安全範圍,沒有再做糾纏。

秦歲銘的态度卻很堅定,他就是要和紀樂瑾在一起,溫和地告白也要,不擇手段也有。

紀樂瑾翻了個身,他心裏有道不明的情緒在積攢、翻湧。他其實一直沒問過秦歲銘喜歡了他多久。

是多久,是有多久?

而且秦歲銘和樓野對他的感覺有一點不一樣,或許是他們之間的關系實在是太過特殊,不是真正的親人但很親人一樣的相熟。

秦歲銘跟他表白的時候,他除了震驚之外,抵觸感沒有樓野跟他表白時那麽強,更多的是一種違德感。

紀樂瑾在床上翻來覆去三十分鐘,他都沒睡着,不過秦歲銘還沒有回來。

他閉上眼,小聲地自言自語:“我才不會擔心他。”

繼續躺了十分鐘,紀樂瑾吃力地爬起來,踩着拖鞋去窗邊看了看,看到外面景象時他才愣住。

紀樂瑾是南方人,他在冬天沒去過北方。他見過最大的雪是零八年那場鵝毛大雪,但依舊比不上現在外面正在下的那場。

地面上已經積了厚厚的雪,雖然有專門的環衛工人鏟雪,但這雪真的太大,鏟掉之後又很快在地面上覆上薄薄一層。

路上都沒有多少人,紀樂瑾在窗臺站了五分鐘,只看到一個人路過。

這個鬼天氣,秦歲銘能跑去哪裏買藥?

紀樂瑾突然有點後悔,他忍不住地轉身,想要出去找人,房間的門在這一刻開了。

秦歲銘走進來的瞬間,房間裏的空氣都冷了半截。他的肩膀和身上還挂着沒化開的雪花,鞋子看起來都已經濕透。

他凍得冰紅的手指勾着裝藥的袋子,往前走,沒提外面的環境有多惡劣。

秦歲銘問道:“看着外面是在等我嗎?”

“不是!” 紀樂瑾立馬扭頭否認,他悶着聲音道,“只是看看我的藥來了沒,頭很暈。”

可能是因為小時候吃多了藥,紀樂瑾一直很讨厭藥味,除非到了非吃藥不可的地步,他喝起藥來都是磨磨蹭蹭。

尤其是那種苦得要死的沖劑,他捏着鼻子都要分三四口喝。今天卻不一樣,紀樂瑾拿着紙杯,裏面是秦歲銘剛給他泡的藥。

他這次喝藥的時候很安靜,只是被苦到的時候皺一下眉,然後繼續往下咽。

喝完以後紀樂瑾把杯子一放,秦歲銘卻突然走了過來,他往紀樂瑾的嘴裏塞了塊糖。

紀樂瑾下意識地咬住,口腔裏苦澀的味道很快被糖味替代。

甜的,草莓味。

紀樂瑾知道他喝的水有問題,他不知道秦歲銘是怎麽處理這件事情,他知道的只是秦歲銘的那單合作黃了。

他躲在套房房間的時候,看着上次見過的那個人被他爸壓着來道歉。都已經鼻青臉腫了,秦歲銘的語氣還是沒松動下。

事情都已經解決,秦歲銘依舊沒帶他回國。他帶着紀樂瑾住到了收拾出來的小別墅,沒有其他人,只有他們兩個人,連飯都是秦歲銘做的。

他們之間的關系很僵,紀樂瑾不願意跟他講話,每天的交流不超過十句話。紀樂瑾表面冷靜,心裏卻很忐忑。

他很擔心秦歲銘是徹底變态了,他要像小說裏和電視裏一樣真的把他關起來,可秦歲銘什麽都沒做,連親吻都沒有。

秦歲銘似乎只是想和紀樂瑾安靜地待幾天罷了。

直到一個禮拜,秦歲銘才第一次進紀樂瑾的房間。在他充滿警惕性的視線之下,秦歲銘單膝點地,然後捏住他的小腿。

秦歲銘拽過來,讓紀樂瑾把腳踩到自己的膝蓋上。他打開手裏的盒子,從裏面取出一根腳鏈,替他戴上。

腳鏈很細,綴着幾顆鑽石,挂在紀樂瑾的腳脖上,踩下去的時候仿佛會讓人有脆響發出的錯覺。

“手镯被我丢掉了,賠你一根腳鏈好不好?”

“比那根手镯貴。”

紀樂瑾垂眸盯着腳踝上的腳鏈,他終于把困擾自己好幾天的問題問出來:“秦歲銘……” 他停頓了下,改口道:“哥、哥哥。”

他沒頭沒尾地問道:“是你對我好的代價嗎?”

“不是。” 秦歲銘否認道,“是我貪心。”

對紀樂瑾好本來就是他心甘情願,沒有什麽回報好求。是他太貪心,現在這個局面都是他一手促成。紀樂瑾沒有錯,這全是他的錯。

秦歲銘想。

再對紀樂瑾好一點,再愛他一點,如果付出能與這些後果相抵,如果可以讓紀樂瑾和以前一樣無憂無慮。

人都有執念與欲望,秦歲銘願意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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