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婚前協議是黎頌娴提議的,畢竟她和阮天成離婚的時候光是離婚官司都打了好久。

自己女兒要結婚,就算對方是知根知底的段西珩,黎頌娴還是替阮蘇茉多考慮了一些。

段西珩當時的反應很平淡,沒采納黎頌娴和律師提議的分配建議,只說了一句:“如果離婚,我淨身出戶。”

結婚這件事,阮蘇茉仿佛只是個參與者,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被安排好,她只是被推着往前走。

現在再回頭想想,好像一點都不真實,像極了一個夢。

在聽到電話那頭段西珩的聲音的時候,阮蘇茉又覺得自己不是在做夢了——

段西珩應該是在忙,接電話的聲音似乎有在刻意壓低。

他問阮蘇茉:“怎麽突然打電話?”

阮蘇茉站在阮家的小花園裏,悶着聲說着:“沒什麽,就算想問你待會有沒有空。”

“怎麽?”

“我來我爸這邊了,我要把我的東西全都搬走。”

段西珩大概知道了阮蘇茉的意思,他回頭看一眼會議室裏正等着他回來開會的一群人,說道:“大概需要半個小時。我去接你。”

“好!”

阮蘇茉非常愉快地挂了電話,然後轉頭離開小花園,跑進自己從小長大的這樁別墅:“王姨秦姨你們快來幫我搬東西——”

阮蘇茉留在阮家的東西并不多,幾年前搬出去的時候已經搬走過一批,現在剩下的是一些學生時代的書籍和衣物。

當時用不上這些東西,她就沒帶走,現在……她要把屬于她的東西一件不剩地全部搬離這裏。

她非得讓阮天成知道,要是再惹她,她就不止是跟他劃清界限了。

樓上,王姨和秦姨在替阮蘇茉收拾整理,樓下,阮蘇茉和她的年輕後媽狹路相逢。

上回鋼琴的仇阮蘇茉還記着,那次吵架沒吵贏,回去路上還偷偷哭鼻子了,這回,她決定反擊。

“宋姐姐。”

在宋荷開口冷嘲熱諷之前,阮蘇茉主動喊她。

以前宋荷還是阮天成秘書的時候,因為年紀差得不太多,阮蘇茉都這樣喊她一聲“姐姐”。

宋荷沒想到阮蘇茉會忽然這樣叫自己,表情明顯一怔,狐疑地看她。

阮蘇茉沖宋荷甜甜一笑,說:“今天我去我爸公司了,原來他換了新秘書。跟你剛來我爸公司的時候一模一樣,看來我爸真的好愛你,連秘書都要找跟你這麽像的。”

“……”宋荷不知道阮天成換了秘書,聽阮蘇茉這樣說,臉不禁一陣紅一陣白。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阮蘇茉說完,收起笑容,哼一聲扭頭就走。

留在原地的宋荷看着阮蘇茉背影,最後實在沒忍住,回房間打電話質問阮天成。

阮蘇茉心裏可得意了,至少在她帶着大箱小箱離開阮家的時候,走到門口了都還能隐約能聽到樓上年輕後媽歇斯底裏吵架的聲音。

……

夕陽西下,半邊天空被晚霞染紅,晚風姍姍來遲。

段西珩的車剛開到路口,就遠遠看見前方撐着蕾絲小洋傘的女孩站在綠化帶旁邊,身邊堆放着三個大小不一的紙箱。

她好像心情很好,看到他的時候,眼底閃爍着明亮笑意。

段西珩将車停在綠化帶前,下車走到阮蘇茉面前。

幾天沒見的人,眼裏眉間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晚霞偷偷将她的臉暈染,淡淡緋色惹人心動。

“你好像很高興?”

阮蘇茉笑得眉眼彎彎,說道:“幹了壞事。”

“原來幹壞事會這麽令人開心。”

段西珩看她的眼神不自覺柔和幾分,問:“幹了什麽壞事?”

“我告訴家裏的年輕後媽,我爸身邊換了一個新的年輕貌美的秘書。現在他們正在吵架。”

阮蘇茉有種大仇得報的暢快感,“我爸出軌被發現之後,她就光明正大當小三,一點都不感到羞恥。最後因為懷孕被扶正,當了阮太太。看來人不能做虧心事,不然就會像現在這樣,草木皆兵。”

說到這,阮蘇茉不由得看着段西珩,皺起眉頭:

“段西珩,你的秘書是男是女?”

“……”

段西珩略顯無奈,失笑道:“只有助理。你見過,男的,已婚。”

想了想姜助理的模樣,阮蘇茉微微點着頭,很快又正色道:“你還記得我們簽的婚前協議吧,離婚你是要淨身出戶的。你要是敢出軌,我就離婚,讓你人財兩失,你的東西都歸我。”

夕陽燙人,黃澄澄的光籠罩着他們,像困在金色星球。

段西珩眸色很淡,唇邊卻似有笑意。

“不離婚,我的也都是你的。”

“包括我。”

……

阮蘇茉心髒猛地一跳。

等反應過來,段西珩已經打開車後備箱,将旁邊的紙箱搬進去。

阮蘇茉悄悄用手背碰觸自己的臉頰,果不其然,非常燙人。

她非常小心地呼一口氣,安撫自己亂跳的心髒。

離婚的這個話題在路邊終止。

上車之後,阮蘇茉提議先去吃個晚飯,然後把這些打包的東西放到段西珩的住處,再去寵物中心接上茉莉回家。

段西珩沒什麽意見,車開到一半,車內突然安靜。

等紅燈的時候他側頭看過來,看到阮蘇茉靠在側窗睡着了。

絲絲冷氣拂面,卷走夏日暑熱,阮蘇茉睡顏恬靜,閉着眼,皮膚透白,似乎還留着一點不明顯的紅暈。

這讓段西珩想起高三那年,他在她家的日日夜夜。

他們之間最近的距離,是每一天往返家與學校的途中。有時候,她也會這樣睡着,偶爾,會不小心靠到他的肩頭。

少年最激烈的悸動,藏在一動不敢動的身體裏,胸腔心髒熱烈跳動,手臂肩膀卻僵硬克制。

他怕驚醒她,也怕驚擾這一路暧昧的窸窣。

……

晚餐是在附近一家日料店解決的,之後他們回了位于梁山區的別墅。

這是阮蘇茉第二次過來,房子裏所有的燈光打開,好似驅散了不少冷沉氣息。

比第一次過來時的印象好了一些。

客廳後面,落地窗的窗簾沒有拉上,透亮玻璃倒映着璀璨吊燈的光。

上次搬過來的鋼琴靜靜放置在那裏。

這架鋼琴是純手工制作,年代久遠,桃花芯木色澤深沉紋理漂亮,雕花譜架和細節雕刻盡顯19世紀末的優雅,古典韻味濃厚。

黎頌娴自小學琴,比阮蘇茉有天分,可惜後來嫁人生子,放棄了自己的事業。

阮蘇茉是她手把手教的,這架鋼琴也是她煞費苦心花了不少財力物力從國外購得,是她送給女兒的禮物。

要是她知道鋼琴被糟蹋過,她估計比阮蘇茉還生氣。

還好,現在鋼琴看起來已經恢複原樣。

阮蘇茉沒想到段西珩這麽細心,會主動幫她修複這架鋼琴。她停在鋼琴邊上,指尖随意點了兩下,按出兩個清脆的音。

段西珩從樓上收拾東西下來,阮蘇茉已經坐在鋼琴前彈琴。

她的很多情緒心情都能從音符中窺探一二,比如她郁悶煩躁的時候,會暴躁彈奏以此來發洩;心情好的時候,倒是會彈一些舒緩或者輕快的曲子,比如現在。

一小段的莫紮特奏鳴曲被彈得很利索,手指在琴鍵上輕快飛舞,很過瘾,也很開心。

等阮蘇茉停下時,發覺段西珩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旁。

她回頭看他,眸子裏的笑意點綴着盈盈亮光,伸手,将他拉過來,坐在自己身邊。

因為身高差距,兩人坐在一塊,阮蘇茉得微微擡着頭看段西珩,她笑着:“為了感謝你,免費給你上一堂阮老師的課。”

“……”

段西珩倒也沒那麽想學。

他問阮蘇茉:“為什麽總想教我?”

阮蘇茉抿一抿唇,心想着肯定不能說實話,以前想教他,那是為了創造獨處的機會。

目光落在段西珩修長幹淨的手指上,她一笑:“你的手好看,适合彈琴。”

“我的手可能更适合做別的事。”

“做什麽?”

阮蘇茉沒想太多,順着話就問了。

重新看向段西珩,可能是因為在自己家,他姿态放松,襯衫領口松了幾顆扣子,有點松散,鎖骨隐約可見。

他反問:“你覺得?”

覺得什麽?

手?

他的手還适合做什麽?

等阮蘇茉聯系上下文把段西珩的這句話翻譯過來後,想起在床上他的手都做過些什麽,她耳邊忽然轟一下子,不可名狀的燥熱将她緊緊包裹住,呼吸都在發燙。

段西珩動了動唇,好似想說什麽,阮蘇茉趕緊捂住他嘴巴,一本正經、義正言辭、又滿臉羞紅:“不可以澀澀!”

“……”

段西珩被她惹笑。

他好像不是她想的那個意思。

離得近,呼吸缭亂。

柔軟手心碰觸着他的唇,讓他不由得低眸仔細看她的臉。

臉頰白裏透紅,睫毛纖長卷翹,在眼下皮膚落下一小片陰影。嘴唇微微抿着,神情又羞又認真。

其實她是個容易害臊的人,語言上義正言辭,可是稍微碰一下親一下,就能羞得想找地方鑽。

第一次的時候,她就是這樣。

想的東西越來越多,段西珩無法忍住不意動,呼吸沉了點,心髒像懷揣着一捧水,稍一跳動,他就被無法克制的愛意淋濕。

他輕握住阮蘇茉捂着自己嘴巴的手。

親吻手心,親咬指尖,再捉住,攬住她的腰貼向自己。

唇印上來,純粹不過幾次張合,而後便有些不知節制。

像小孩終于得到喜愛已久的糖果,緩慢拆開糖紙,想一口吞掉,又舍不得。就一點一點的品,一點一點的磨。

六年前,阮蘇茉第一次讓他坐在她身邊,教他彈第一個音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吻她。

可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眼睛,看到她稚氣懵懂的臉,他硬生生壓下少年悸動。

阮蘇茉被吻得節節敗退,不知所措,陷入一個朦胧迷幻的夢境,好像四周一切都軟綿綿的。

她也軟綿綿的,還好有人擁着她的腰,讓她有了着力點。

可惜那只手的指尖很快便離開腰,隔着衣服輕淺撫過脊柱的每個骨節,在落在後頸,再輕而易舉地扣緊。

好像是在預告随之而來的會是一個更深的吻。

不知是手臂還是什麽,誤觸到鋼琴琴鍵,突兀的聲響讓阮蘇茉驟然回神。

段西珩适時停住,沉重的呼吸,暗沉的眼眸,叫阮蘇茉緊張地與他鼻尖錯開。

再親下去可能就不止是親親了……

這可是客廳,不能做少兒不宜的事!

“我……我把東西搬去儲物室,然後去接茉莉。”

她小臉緋紅,耳垂也紅透,惹人心癢。

段西珩沉默應允她離去,松開了她。

然後看着她快速跑到玄關那兒,抱起一個從車後備箱搬進來的紙箱。

阮蘇茉只是想找個借口,沒真想搬紙箱,以她的力氣根本搬不動。

這個箱子裏應該是書,看起來小小一個紙箱子,但是很重。

勉強抱住後,她又站在原地不動了。

“儲物室在哪啊?”

段西珩走過來,沒說儲物室在哪,只停在阮蘇茉身前,居高臨下地看她,再看她紅的快滴血的耳朵。

聲音淺淺淡淡。

“不用這麽害羞。”

阮蘇茉一聽,忙擡起頭否認:“誰——誰害羞——”

段西珩沒再說什麽,唇角似有笑意,向阮蘇茉伸手,想接過她懷中的紙箱。

但阮蘇茉小脾氣上來,抱着紙箱往邊上一扭:“哼。”

段西珩無奈。

“很重,我來。”

“不用。”

僵持幾秒,段西珩就故意妥協,指了一個方向。

“儲物室在那。暗門後面。”

阮蘇茉要面子,逞強地往儲物室那邊走,還沒走兩步,就因為抱不住紙箱而脫力,紙箱摔了下來。

紙箱沒有封口,裏面的書都摔了出來。

阮蘇茉不是個很愛看書的人,但是青春期,總會買一些少女漫畫、小說雜志,還有一些羞羞的小/黃/漫。

當這些東西全都曝光在段西珩眼前,她只覺得臊得慌,連忙蹲下來撿。

沒撿幾本,身前就多了一道陰影。

段西珩走來蹲下,手指剛碰到一本令人面紅心跳的小/黃/漫,阮蘇茉就迅速抓過來,囫囵埋到胸口。

“我自己撿——”

段西珩倒是冷靜,順手替她撿起另外兩本,說道:“以前就見你偷偷看過,不用藏着掖着。”

“……”

以前就見過?

阮蘇茉愣滞片刻,她以前都是偷偷看的啊!

“我正大光明!沒有藏着掖着!”阮蘇茉氣急敗壞瞪着段西珩,企圖掩飾自己的羞恥。

“好,你沒有。”

段西珩平靜地安撫阮蘇茉,離他最近的還有一本英文版的《追憶似水年華》,這本書在這一堆少女漫畫中顯得格格不入。

他伸手,撿起。

厚厚一本英文小說,不像是阮蘇茉會看的。

他記得,她最讨厭的一門課,就是英語。

書不是很平整,裏面好像有東西。

阮蘇茉将撿起來的雜志和漫畫丢進紙箱裏,擡頭時候,才發現段西珩正拿着她買來後從沒看過的《追憶似水年華》。

那是她高一看了一部電影後跟風買的,電影叫《情書》——

等等——

情書——

阮蘇茉全身僵硬,瞬間想起這本書裏藏了什麽。

等她準備伸手奪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書被段西珩打開。

夾在書裏的粉色信封,像一道春天的閃電,毫無預兆地出現在眼前。

作者有話說:

情書被發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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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停電夜。

黎棠在江渡房間,将他手機玩到自動關機。

房內突然安靜下來,好像只剩彼此。

夏夜蟬鳴不斷,汗濕黏稠,熱浪襲來,無法招架。大人們的閑聊聲落在虛掩房門外,黎棠悄悄靠近,問江渡:“接吻是什麽感覺?”

黑暗中,她看不清江渡的臉。只感覺到他停了一瞬,然後伸手按住她後頸,氣息壓過來:“試試?”

少男少女的秘密藏在滾燙燥熱的夏天裏。

無人知曉之時,熱潮翻湧。

後來,黎棠搬家。

再來找江渡的時候,江渡告訴她,這是最後一次見她。

兩家父母自從關系破裂之後,勒令他們不許再聯系,他們一起長大的情分早已結束。

他隐忍着,狠着心說:“黎棠,不要跟我玩。我玩不起。”

幾年後,發小結婚,一直沒聯系的兩人在婚禮上重逢。

婚禮結束後,江渡送黎棠回去。

朦胧醉意間,黎棠躲開了江渡的吻,輕笑着問:“現在玩得起了?”

從少男少女到熟男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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