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猛一睜開眼陽光刺眼地厲害,沈眠的頭很暈。

瞟見身旁抱着自己的許淮安,方才發生的片段零零碎碎地在腦海裏拼湊起來。

她很久沒犯過病了……

沈眠痛苦地閉上眼,這些年她刻意地去遺忘,卻沒想到再次讓她想起那場噩夢的會是許淮安。

但是沈眠不恨他,因為那是許淮安啊。只要沈眠想,八年前她伸伸手就能碰到刀。

沈眠常常在想,她甚至是有些感謝許淮安的,感謝他賜給了她寧寧,那是她最珍貴的禮物。如果不是因為寧寧,她早就喪失了生存的希望。

遇見許淮安,是沈眠今生最幸運的事。她後悔招惹他,卻從沒有後悔過喜歡上他。

許淮安突然動了動身子,沈眠下意識地屏息裝睡。

過了好長一會兒身邊都沒有動靜,沈眠悄悄眯着眼看了看,許淮安還在睡。沈眠怕吵醒他,躺在他懷裏不敢動。

因為早前沈眠激烈的掙紮,許淮安襯衫的扣子被她扯掉了幾顆,淩亂地穿在身上。方才側了側身,半邊的襯衫落下,露出了大半個胸膛。

視線飄移,沈眠一眼就看到了許淮安胸口的刺青,兩個字母晃得人眼疼。

SM,沈眠。

呼吸一滞,沈眠情不自禁地靠近,嘴唇顫抖着吻向那塊刺青。

聽說把你愛的人的名字紋在左胸口,就會永遠在一起,那是離心髒最近的地方,把名字刻在心上。

***

約定好了如果沈眠考進年級前五百,許淮安就公開表明沈眠是他女朋友,沈眠做不到的話,就還是偷偷地地下情。

沈眠那段時間發了瘋地學習,連去煩許淮安的時間都減少了一半,但是對于常年吊車尾的她來說,年級前五百也很難。不像是許淮安,考試跟玩兒似的,輕輕松松都是年級前五。

沈眠喜歡許淮安,她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她是許淮安的女朋友,明知道她考進前五百的希望不大,還是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了。

考試一結束沈眠就知道這場賭她輸了,很想耍賴,但是兩人在一起就是建立在誠信守諾的基礎上,沈眠不敢,她怕許淮安也跟着耍賴,那樣連偷偷在一起都不行了。

心中委屈得不行,不發洩出去她會難受死的,于是沈眠就死乞白賴地拉着許淮安去紋身。許淮安吃軟不吃硬,沈眠一哭二鬧三上吊,許淮安最終妥協。

那時候流行紋名字的首字母,沈眠嘴上說得可好了,她就紋許淮安的名字XHA,許淮安就紋她的名字SM。

當然他們在那個時候還都不知道□□的特殊含義,不然任沈眠再怎麽胡鬧許淮安也不會同意在自己胸口刻上這樣兩個字母。

由于紋得地方比較私密,沈眠被安排去了另一個房間讓女紋身師來做。進去的時候房間裏還有別的女人正在紋身,沈眠就在簾子外面等,一聲聲的慘叫傳到沈眠的耳裏,勇氣随着慢慢消退。

之前只覺得紋身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剛才許淮安眉頭都沒皺一下,沈眠也就沒多想,根本沒有考慮過痛不痛的問題。好奇之下掀開簾子,看到被紋身的女人猙獰的臉,沈眠很沒骨氣地落荒而逃。

出門正好撞上在外面等她的許淮安,沈眠心裏有什麽都寫在臉上,許淮安一眼就明白發生了什麽,冰着張臉就走了。從此以後,沈眠在許淮安面前更加橫不起來了。

***

“好看嗎?”

許淮安的聲音倏地從頭頂響起,沈眠吓了一跳,慌張地坐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神色。

沈眠能想象到,許淮安肯定很讨厭這個刺青,一看到就會想起讨人厭的她,和她做的那些讨人厭的事。

“其實現在技術這麽發達,可以去掉的。”

話說出口,沈眠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就像是打人的人對被打傷的人說,沒關系的,你看看醫生就好了。

“呵,”許淮安冷哼一聲,“這是你說的,今天我帶你去紋身,随你什麽時候去掉,現在技術這麽發達。”

“好啊。”

沈眠這次毫無躲閃地看着他,甜甜一笑,然而臉色蒼白,眼睛浮腫。

許淮安靜默不語,臉上還是淡淡的樣子,眼中卻翻湧着複雜的情緒。

“我餓了。”

“啊?”

許淮安突然轉移話題,沈眠頓了頓才反應過來。

“我去給你做飯。”

裝傻是成年人的強項,幾個小時之前剛剛發生過的事情,沈眠和許淮安像是雙雙忘了一樣。

進洗手間洗漱的時候,沈眠看見自己慘無人色的樣子,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出門前不忘畫個淡淡的妝,讓自己的氣色看着好一點。

昨晚沒做飯,冰箱裏還剩着中午買的蔬菜,省着出去買了。沈眠煮了粥,做了幾個拿手的菜。

以前上學的時候去吃肯德基麥當勞必勝客是常事,但是真正到了國外,卻只想吃中餐。

沈眠的母親根本不會做飯,沈眠只好自己拿着菜譜去琢磨,時間久了竟然味道還不錯。

***

許淮安站在門口,靜靜的看着廚房裏面熟練翻動鍋鏟的沈眠,不禁有些唏噓。

時光在走,我們在變。

曾幾何時,還是少女時期的沈眠眼神靈動,聲音嬌憨。

——我才不要學做飯呢,因為我要嫁個會做飯的男人,比如你啊。

許淮安故意在她面前說了句,他媽媽覺得不會做飯的女生很笨,沈眠果然信了。

拉着他去學做飯,許淮安就一會兒沒注意,她就切到手了。

——許淮安,我流血了。

——活該,你應該再用力點兒,手指“嚓”地就切掉了。

沈眠可憐兮兮地舉起手指,許淮安嘴上冷言冷語,手上卻是在小心翼翼地幫她包紮。

從那以後,許淮安再也沒提過做飯的事。一個家裏,有一個會做飯的就行了。

何嘗沒有過心動,只是少年的自尊心太強,不想在那樣的關系下表白心跡。

他總想着等約定的時間一到,他們以另一種方式在一起,那時候他會光明正大地愛她寵她。

可還沒等到那個時候,他就冷漠地推開了她,不要她了。

沈眠比他更狠,人間蒸發,了無蹤跡。

又深深看了沈眠一眼,許淮安轉身走向了洗手間。

冷水撲在臉上,順着睫毛滴滴答答往下流,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許淮安的頭腦異常清醒。

沈眠睡着的時候,許淮安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一切慢慢來。

他會慢慢弄清楚當年的事情,也會慢慢讓沈眠接受他。

八年的代價已經夠了,這一生,沈眠注定是他許淮安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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