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其實沈眠并不是很愛說話的人，但是遇上了沉默寡言的許淮安，她就成了一個小話痨。很多時候，許淮安的心思都要靠沈眠去猜，但是她樂在其中。

現在也是這樣，許淮安什麽也不講，沈眠還以為他是讓她收拾東西搬過去。誰想到自己剛下車，許淮安的車就發動起來，絕塵而去。

沈眠站在原地望着遠處的車影，過了好一會兒才轉身上樓，臉上有一種釋然。

這才是許淮安對她所該有的态度，沈眠把今天許淮安的反常，歸咎于他在試探她。

是了，試探，以沈眠對許淮安的了解，如果他真的确定她生了他的孩子，早就直接坦白地來質問她了，根本不會拐彎抹角地套她的話。

最後他恢複了之前對她的冷漠，更證實了沈眠的猜想。

可能就是她多年後突然出現，看到小孩子自然而然地第一個想出來的懷疑對象就是她吧。

帶球跑的狗血劇情之所以經久；不衰，就是因為人人都習慣性地往這個地方猜。

如果不是這樣，沈眠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麽理由能讓許淮安這樣地費心思。

大清早地從雲南趕過來卻沒有叫醒她，告訴她生日的事，又帶她去刺青，後來還有牽手做蛋糕，特別是最後的蛋糕游戲，聯系起來像是一個陰謀。

但是這只是暫時的，許淮安要是真的有心，憑借他現在的人脈關系想查出來她的事輕而易舉，那時候就容不得她了。

沈眠也不想想這麽多，無奈現實所迫，她肯定是不會把寧寧給許淮安的，但是許淮安要是用法律來解決，當年的事情一曝出來，她沒有半點勝算。

思及此，沈眠的眼神閃了閃，拿着包的手指緊握。

她不能坐以待斃。

沈眠隐隐有一個大膽的想法，；很冒險，但她還是想拼一拼，反正她欠許淮安的已經還不清了。

***

沈眠回到家的時候，秦超正站在門口等她，地上堆積着三四個煙頭。

暗暗舒了一口氣，沈眠不由感到一絲慶幸，還好許淮安沒有上樓。

秦超是她的初中同學，兩個不愛學習的學渣一直坐在最後一排，建立了堅固的革命友誼。不過初三的時候他父親工作調動，秦超跟着去了外地上學，後來就沒怎麽見過了。

沈眠回國後見許淮安一面難如登山，聽說他正在影視城拍戲，她甚至混進了群演裏面。許淮安的劇組臨時招幾個角色，沈眠忙跑過去試鏡，恰巧碰到了過來招人的秦超，他是劇組的副導演。

太久沒見面了，要不是秦超主動過來打招呼，沈眠都沒認出來。算是走了老同學的關系，沈眠成功混進了劇組見到了許淮安。

但是秦超風評不太好，娛樂圈兒裏的副導演，多的是想上位的女演員爬床，別人不知道，反正他的男女關系是挺混亂的。

許淮安最初還以為沈眠也是妄圖走捷徑中的一個，晚上聚餐的時候把她截到了包廂裏，開口就是冷嘲熱諷。沈眠正愁沒有借口，順着就編出了一個謊，她家破産了，她缺錢。

——當年算是我包養你吧，怎麽樣，要不要考慮當我金主？

——呵，幾年沒見，你還真是出息了。

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态度面對許淮安，沈眠只好裝作以前那樣沒心沒肺的樣子。許淮安答應了沈眠，接下來卻沒給她一個好臉。

至于秦超，許淮安更是直言不許她和他再見面。沈眠自是順着他的意，但是卻沒有删掉秦超的聯系方式，娛樂圈裏他是她唯一認識的人。

憑心而論，秦超對她這個老同學還是挺好的，沒有什麽龌龊的心思，初中時代的友誼總是很真。果然，寧寧出事了，秦超幫了沈眠的忙。

其實就算秦超不來，沈眠也會過去找他，接下來她還需要他的幫忙。

***

“秦超，你怎麽來了？”

沈眠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笑着招呼向前。

看到沈眠瘦弱的身影過來，眯着眼又吸了一口，秦超才把手裏燃着的半根煙扔地上，習慣性地用腳撚滅。

“你說我為什麽來？”

秦超的聲音有些急躁，還夾帶着怒氣。要不是不方便，他昨晚就想直接過來找他了。今天工作上有急事不能耽擱，忙完他就趕了過來，沈眠卻沒在家，打她電話一直關機。

秦超的目光太過犀利，沈眠掏出鑰匙，借開門的動作避開了他的視線。

“外面冷，進去再說。”

沈眠讓秦超先進去，她門還沒關上秦超就連珠炮似的問了出來。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給我說清楚！當年你為什麽不吭不聲地突然出國？還有什麽叫那是你和許淮安的孩子？”

“你怎麽知道我突然出國的事？”沈眠出聲打斷，有些疑惑地看向秦超。

他初三就走了，那時候他們還小，上下學天天見面，也不知道留個聯系方式什麽的，所以後來秦超就和他們完全失聯了。

聞言秦超話堵在了嘴裏，臉色有些不自然，過了會兒才悶悶出聲。

“當然是聽同學說的，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沒良心？”

秦超皺起了眉頭，看向沈眠的目光有些複雜。

***

初中時代的他還是個叛逆少年，抽煙喝酒打游戲，戀愛也是跟風地談，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而沈眠雖然漂亮，但那就是哥們兒的存在，秦超當妹妹一樣護着她，壓根兒沒有過別的心思。

也許有過吧，但是還沒成型就被沈眠打散了。有次自習課她偷偷看課外書，看着看着就哭了。秦超問她怎麽了，沈眠突然來了一句秦超你喜歡我嗎？喜歡不喜歡他都不能承認啊，秦超反過來說沈眠自戀，沈眠卻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那就好那就好，看來我不招你這種人的喜歡。

秦超現在還記得那天沈眠戴了個藍色的蝴蝶結發卡，抱着書一臉花癡。

——秦超，我跟你講，我将來要找個書裏一樣的男朋友，又高又帥又學習好，穿着白襯衫的樣子讓人想吻，穿個破校服也能帥得慘絕人寰。

秦超嘲了她一句，沈眠紅着眼睛看向他，特別特別認真。

——我說真的，我就只找一個男朋友，然後嫁給他過一輩子。

——要是找不到呢？

——那就一直找，直到找到為止，實在找不到的話，我就不嫁了。

如果是別人，這就是個随口說說的笑話。但是那是沈眠，秦超就有些當真了。

沈眠有多死心眼兒呢，她養了一只貓，她說過她一輩子只養這一只貓，她就真的只養那一只貓。

有一天貓不見了，她為了找那只貓幾天幾夜沒睡覺，秦超他們專門去寵物店買了只看着一模一樣的，沈眠看了一眼連抱都沒抱。

那不是她的貓，她的貓沒了，她永遠都不會再養貓了。沈眠接下來的一個月都死氣沉沉的樣子，後來不知道怎麽回事那只貓突然回來了，她才又開始恢複正常。

可能是家裏比較寵她，沈眠随心慣了，有時候偏執地可怕。

仔細想想，秦超那時候是喜歡沈眠的吧，雖然還沒有意識到，不然也不會在臨走前故意借了沈眠的錢沒還。

他跟沈眠說了他要轉學的事，沈眠沒有一點點挽留的意思，秦超別扭之下走得幹脆，什麽聯系方式都沒留下。

轉學後秦超才知道家裏發生的變故，被迫成長起來，新學校新生活再加上中考，早把以前的人忘之腦後。

等到高中秦超奮發向上走出陰霾後，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三好學生，身邊追求他的女生不斷，這時候他又想起了沈眠。

然而早就和初中同學沒什麽聯系了，秦超有天請假去了江城，沈眠家裏肯定會送她去江城最好的學校一中。運氣好的話能一下子逮到沈眠，差一點兒肯定也能碰見認識的人。

秦超的運氣很好，他是大課間的時候混進了學校，教室裏都空蕩蕩地，學生們正在跑操，他沿着口號的聲音直接去了操場。

那是一種怎樣的奇觀呢？操場上一二十個班吧，都是整整齊齊的方隊，六七十號人肯定有的，但是二十一班卻是只有一個女生舉着班旗在跑，那個女生就是沈眠。

秦超本來想在跑操結束後叫住沈眠，沒想到沈眠前面的幾個班突然沖刺起來，沈眠也跟着加快了速度，卻是緊追着一個男生。

跑的人都自動地讓開了一條道，散了的人也都沒走，看笑話一樣的看着女生追着男生跑。

從路過的女生的議論聲中，秦超知道了沈眠在倒追一個男生，又高又帥又學習好，穿校服的樣子很帥，像書裏一樣的男生。

沈眠的班級21班是國際班，裏面都是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平常沒人出來跑操都沒人管。後來沈眠為了追20班的那個男生，每天自己一個人扛着班旗跟在後面跑，班裏更沒人出來跑操了。

嫌初中的校服醜，沈眠從來沒穿過，江城一中的校服還不如他們初中，沈眠卻穿着寬松肥大的校服笑得一臉開心。跑完後那個男生自顧自地快步往前走，沈眠拿着旗小跑着在後面追。

眼中只能裝下一個人是真的存在的，秦超沒穿校服在人群中很是明顯，沈眠從他身邊走過卻根本沒注意到他。張了張嘴，秦超終究是沒叫出沈眠的名字。

冷漠少年轉身：“沈眠，我說過了，我不喜歡你。”

少女笑容依然明媚：“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要讓你喜歡上我啊！”

穿校服的少年扭頭就走，沈眠絲毫不受影響地繼續跟在他的身後。

“許淮安，你是不是在想，你喜歡我哪裏啊，我改還不成嗎？我告訴你啊，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喜歡你比我高，喜歡你長得帥，喜歡你學習好……喜歡你穿校服的樣子，還喜歡你不會笑——”

背後的沈眠看不到，一旁的秦超卻是清楚地看見那個名叫許淮安的男生，嘴角大大咧起，臉上笑容正盛。

“誰說我不會笑？”

清冷少年微笑起來，如晨曦中朝陽升起薄霧散開，沈眠呆愣愣地都看癡了，旋即眨了眨眼，笑容狡黠而靈動。

“許淮安，我還喜歡你不親我，你親我一口我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