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雖然溫涼的觸感只貼到唇上片刻, 沈眠還是整個人都蒙住了,那可是她的初吻。

暈乎乎地被許淮安拉着下了車,剛反應過來被占了便宜, 沈眠還沒來得及質問他, 就被許淮安推開了。

“滾!”

許淮安冷冷吐出一個字,就轉身走了, 留在沈眠心中的只有他不加掩飾的憎惡和蔑視。

沈眠跺了跺腳,看着他的背影都快氣炸了, 是他親了她诶, 倒反像是她倒貼上去的。

哼, 有什麽了不起的,我還看不上你呢!

***

恩怨似乎兩清,同在一個校園裏, 高一剩下來的日子裏竟然沒怎麽再碰到過。

雖然20班和21班是挨着的,但是國際班的人從來不去跑操,沈眠她們進出校門從實驗班的樓後面繞更近一些。

周一升旗式或者學生大會的時候,每個班站兩列縱隊, 女在前男在後,沈眠在她們班的前面,許淮安在他們班的大後面, 中間隔着幾十號人。

散會的時候也根本遇不到,實驗班的樓在學校的東南角,操場則在學校的西北角,路有點遠, 實驗班和國際班的學生一般貪近從靠近他們教學樓的門走。

沈眠和俞弦一般不直接回去,慢悠悠地去操場另一側的門邊的小賣鋪擠着買小零食,也不怕遲到,許淮安他們則是趕着回去上課。

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期末學生表彰大會,年級前十并沒有許淮安的名字,他是年級第十一。

敵方不好就是我方的好,沈眠一聽就開心,和俞弦說起了悄悄話。

“年級前十都進不了,也不是學習很好麽。”

俞弦鄙視地看了她一眼,“你懂什麽,我聽我20班的同學說啊,許淮安的理科成績加起來絕對地年級第一,他就是政史地拉分了。”

沈眠不屑道:“那不還是沒考好麽!”

“沒考好你也永遠考不了人家那麽高分!”俞弦打斷沈眠的話,“你先聽我說完。”

“人家一開始就是奔着理科走得,沒下勁兒而已,平時自習課從來沒見他寫過政史地作業。不過學霸就是學霸,都沒怎麽學成績還是很高。”

沈眠聽了撇了撇嘴,“那這種人也太可怕了,我現在還沒想好選文還是選理呢。照我看啊,許淮安心思深沉,脾氣古怪,将來肯定找不到女朋友,誰能受得了他那麽算計啊!

俞弦拽了拽沈眠的衣袖,沈眠才注意到從她身邊路過的許淮安,正拿着學校發的獎狀和黑皮筆記本冷眼看着她。

說人壞話被人撞見什麽的最讨厭了,沈眠有些心虛,但是一看到許淮安的性冷淡臉小性子就上來了,朝上翻了個白眼兒挺胸擡頭向前,當什麽都沒看見。

沈眠暗忖,她将來找男朋友,鐵定不能找許淮安這樣的。

但是打臉來得那樣快,沒多久沈眠的眼裏心裏還真的就只剩下許淮安了。

很俗套的劇情,英雄救美,徹底扭轉了沈眠對許淮安的印象。

***

那是沈蔚又一次發病打她之後,沈眠之前都是躲在屋裏子默默流淚,這次卻不想呆在家裏了。

沈眠養了一只貓,名叫安安,通體雪白特別漂亮,而且貓咪還很乖,她很喜歡。

初中的時候有一次貓咪丢了,它自己又找回來了,失而複得後沈眠對安安更是寵愛,睡覺都是在一張床上。

但是沈蔚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突然發病,安安正好在沈眠身邊,抓了沈蔚一把,沈蔚暴怒之下就活活把安安給摔死了。

沈蔚恢複正常後還是和往常一樣,着急地給她上藥,抱着她痛哭着求她原諒。

那是她的媽媽,沈眠能怎麽樣,當然選擇原諒她。

可沈眠還是很難過,身上的傷很痛,卻敵不上心中的痛。

貓咪安安,是沈眠最好的朋友。她有些話連好友餘弦都沒對她說過,但是安安全部都知道。

可是現在,她的安安沒有了。

沈眠大晚上的在街頭流浪,沿着路走啊走啊,看不見眼前的人流,聽不見身邊的喧嚣。

時間過了好久好久,沈眠走了好遠好遠,等幾個混混攔到沈眠時,沈眠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許淮安就是那時候出現的,猶如從天而降的天神一般,救她于水火,免她受欺淩。

雙拳難敵四腳,被許淮安拉着手在夜色下狂奔,沈眠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兩人之前有過過節,沈眠明裏暗裏說了許淮安不少壞話,還被他親耳聽到過。許淮安不計前嫌救了自己,沈眠想起自己之前說他的那些話,羞得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埋進去。

許淮安沒說什麽,将沈眠送到了安全地點,就轉身離去。

沈眠卻沒有往自己家走,而是亦步亦趨地跟在許淮安身後。許淮安停,她就停;許淮安走,她就走。

許淮安被她跟地實在沒辦法了,向後來到沈眠面前。

肚子咕咕叫了幾聲,唱起了空城計,沈眠擡眼可憐兮兮地看着許淮安:“我離家出走,沒帶錢,餓了。”

沈眠不知不覺走到了江城的郊區,許淮安家就住在這附近。不同于沈眠家所在小區的高檔舒适,這裏破落擁擠。

沈眠後來才知道,然而就是這樣的地方,許淮安母子也買不起一間房子,只能租住在這裏。

沈眠跟着許淮安去了他家裏,許母上夜班不在,家裏只有許淮安一個人,剛才許淮安出去買東西,正好碰到了沈眠。

許淮安給她下了面,餓得不行的沈眠吃了兩碗,沈眠覺得那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面。

吃完面後,許淮安又把沈眠送回了家,還把他校服借給了她。

喜歡一個人,從那裏開始萌芽。從此以後,換了副眼鏡看他,過濾掉所有缺點,目光所及,她都喜歡。

俞弦問沈眠為什麽就突然喜歡上了,沈蔚的事沈眠不想告訴任何人,那晚的秘密也想自己一個人珍藏。于是沈眠就随口回了句可能因為安安吧,安安生病死了,她很難過,許淮安名字裏有安。

沈眠說完後在心裏補充了句,就算許淮安沒有安,她也會喜歡,畢竟許淮安那麽優秀那麽好。

喜歡一個人原來是這樣的,光是看到他心裏都甜甜的。

沈眠的喜歡是那麽地直白,沈眠的追求大膽而熱烈。

許淮安考試考了年級第一,她高興得跟她考了第一似的,與有榮焉。

許淮安去打籃球,沈眠知道了就是翹課也要去吶喊加油。

許淮安長得帥,路上聽見被小女生誇,沈眠驕傲地跟餘弦說她眼光好。

許淮安住校,學校的飯很難吃,為了偶遇沈眠充了飯卡天天晚飯吃食堂。

許淮安不喜歡違紀的女生,沈眠染黑了頭發穿上了校服。

許淮安跑操在最後一排,國際班跑操從來沒人去,沈眠一個人跟在20班後面跑。

許淮安……

沈眠心大,活得沒心沒肺,過去了就忘了,總以為別人也是這樣。

在一次升旗式上,沈眠當着全校的面大聲向許淮安告白,許淮安把她拖到了角落。

“我再說一遍,我不喜歡你這樣的!”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

“不要再來煩我!”

全校都知道21班的沈眠喜歡20班的許淮安,全校都知道20班的許淮安不喜歡21班的沈眠。

女生都給沈眠潑冷水,說她配不上許淮安,俞弦護短,一個窮小子,他還配不上沈眠呢。

窮——沈眠之前從來沒想過這個,莫欺少年窮,她喜歡的是許淮安,只是許淮安這個人而已。

但是苦苦追不上,沈眠還是動了歪念。

許淮安是單親家庭,父親早逝,母親是普通工人,早前給父親治病房子都賣了,至今還是租房子住。

許淮安家裏很窮,不是一般的窮,他一個月的生活費還不夠沈眠買條裙子的。

費心思托人打聽到許淮安的手機號,沈眠往裏面充了500塊話費。

打電話給許淮安,你好,我不小心充錯錢了。

聽到許淮安的聲音,故作驚訝,怎麽是你?

主動抛出橄榄枝,許淮安,要不這樣吧,我早上起不來,你打電話叫我起床好啦,一個月就行。

許淮安沒答應,他借錢還了沈眠。

方芳找到沈眠,控訴她心腸壞,許淮安為了還她錢好幾周都沒有吃晚飯。

許淮安的自尊心有多強,那時候沈眠就該發現的,但是陷于愛情的少女太過盲目,只覺得許淮安不喜歡她太受傷。

沈眠發現許淮安開始處處躲着她,她竟然有一周都沒見到過他。

沒有誰的心是石頭做的,沈眠的心也有點疼。

沈眠都有點想放棄了,卻不小心發現了他的秘密。

許淮安的母親猝然暈倒,中風偏癱住院了。

沈眠跑到了許淮安的家裏找他,卻發現許淮安的家門被翹了,有人正在往外面搬東西,嘴上還說着難聽的話:什麽欠債不還東西抵償天經地義,什麽沒錢就別治病在家躺着還省醫藥費,什麽跪下求他他就再寬限幾天……

許淮安就身形筆直地站在門口,握緊的拳移向了旁邊的啤酒瓶,眼看許淮安拎着酒瓶就要上,沈眠趕緊攔到了他面前。

擡高下巴,沈眠傲慢地問向要債的人:“他欠你多少錢啊?”

“不多,加上利息也就四萬塊錢。”那人一臉猥瑣地笑,“喲,小子,這你的小女朋友?不如讓她陪我睡幾覺,我就少要你——啊,你他媽瘋了!”

那個人話沒說完,許淮安手中的酒瓶就掄到了他頭上,立馬見了血。

少年的眼神冰冷如霜,身上散發的氣勢驚人,令人莫名畏懼。他不怕死,但是

別人怕啊。

許淮安還要上前,那人一邊捂着頭退後一邊伸着手指着人大聲嚷嚷,“你,你別過來!你這是犯法的,我,我要告你!”

沈眠也被許淮安給吓到了,害怕他沖動之下真的做了什麽不得了事,反應過來趕緊從背後抱緊了他。

“我還以為多少呢,不就是四萬塊錢麽!我現在就還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沈眠本來準備和俞弦出國玩的,包裏還裝着要交給旅行社的幾萬現金,正好派上用場。

沈眠手伸進包裏将錢一把甩了過去,滿天飛紙,落得那人滿身滿地都是。一見這麽多的錢,那人連頭上的傷都顧不得了,忙手忙腳地蹲在撿錢,臉上都笑開了花。

“這一共是五萬塊,四萬塊還你,剩下的一萬塊去看你頭上的傷。我爸可是警察,你私闖民宅是犯法的,你要是再來打擾許淮安我就讓我爸把你抓進牢裏去!”

“可以可以,不過我頭上要是腦震蕩了,一萬塊哪夠啊!”

“你要不要再來一下,來個真的腦震蕩!”

許淮安晃了晃酒瓶,那人小跑着就出門了,嘴裏還嘟囔着“你小子小小年紀就知道釣金枝了,比你老子娘有出息多了……”

許淮安将酒瓶扔到了地上,啪地一聲響,碎裂滿地,玻璃渣飛到了兩人身上。

“你來幹嘛?”許淮安輕聲問了一句,旋即轉身大聲吼向沈眠,“你說,你來幹嘛?”

沈眠有點害怕,聲音微弱,“你一直不在學校,我過來看看。”

許淮安走近沈眠,雙手握住她的肩膀,眼神翻湧着複雜的情緒,說出的話有些無力。

“錢我會還你的。”

“我不要你還!”

“沈眠,你要什麽,要我做你男朋友嗎?”

“可以嗎?”沈眠腦子裏只有男朋友三個字,忘記了所有,“要不這樣,你做我半年男朋友試試,要是到時候你還是不喜歡我,那就算了。”

“不要讓任何人知道。”

甜蜜的源泉,也是痛苦的深淵。

人總是越要越多,沈眠也不例外。當許淮安成了男朋友,如願以償,卻又開始期待他的真心和喜歡。

但是沈眠感受不到,哪怕許淮安對她有丁點的喜歡也好。

争吵終于爆發,沈眠被憤怒沖昏了頭腦,什麽傷人的話都往外冒。

——許淮安,你以為我為什麽喜歡你,只是因為我的貓叫安安。

——許淮安,我告訴你,你就是欠我的。

——許淮安,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許淮安你敢走試試,你走我就去告訴你媽媽,說我包養了你!

沈眠悔不當初,許淮安記性太好,就是因為這麽一句氣話就判了她死刑。

夢境最後,只剩下零碎的片段交織在一起,不見一絲甜蜜。

初遇時20班的門口,許淮安狠捏她的手臂……羽毛球場交鋒,那個生猛打到她胸口的球……決裂時他捏碎她的手,将她推倒在地……還有那個身體和心都撕裂般的夜晚……

連冷言冷語也是那麽傷人……我不喜歡你……別來煩我……滾……我恨你……

光暈消失,黑暗蔓延,沈眠的世界裏只剩下了無邊的苦痛。

夢裏也會疼的,正因為是假的,你出不來,那種疼比現實中疼上千倍萬倍。

許淮安,我疼~

是你說的,疼的時候就喊喊你的名字,那樣你會心疼,分走一半,我就不會那麽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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