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話說昨晚危機公關後, 梁曉就攜手下的人去聚餐慶祝了。給許淮安發了微信他沒回,想着今天也算是小兩口的新婚夜,梁曉就沒再打擾。
從工作室發出聲明後, 輿論風向就完全偏向了許淮安他們。工作室艾特的那些人或媒體已經反應迅速地把之前惡意诋毀或者抹黑許淮安的內容删除了, 并且發了道歉聲明置頂,都不想吃官司。
風波漸漸平靜, 網絡上最多的就是對許淮安這對新人的祝福,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回到家後梁曉又把全網知名的微博、論壇、貼吧等挨個搜了一遍, 确定沒什麽幺蛾子了, 才滿意地安心入睡。
誰知道一大清早就被電話吵醒, 梁曉一看到網上的視頻,便刻不容緩地通知許淮安。
睡太久反而頭更沉了,朦胧之中聽到鈴聲不斷響起, 許淮安閉着眼撈起手機,随手接通放在了耳邊。
梁曉的聲音十分焦急,許淮安聽到第一句話就睜大了眼睛,頭腦瞬間清醒。
“許淮安, 沈眠殺過人坐過牢你知道嗎?”
許淮安猛地坐起,沈眠被他吵醒,揉着眼問他怎麽了。
迅速将手機關了靜音, 許淮安用力掩飾心中的震驚,維持面上的平靜。
“沒事兒,有個電話接一下,你困的話繼續睡吧, 我早飯做好叫你。”
頭昏沉沉的,沈眠哼哼了兩聲,真的閉上眼又睡了。
許淮安迅速出了門,邊聽梁曉說着邊進書房打開了電腦。
雖然現在大多數人都還在沉睡,但是并不影響部分人的夜間狂歡,短短的幾個小時內一段視頻已經在網上傳瘋了。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梁曉那一幫人多是出于和她一樣的心理,昨晚嗨得厲害,晚上睡得安穩,等有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
視頻一打開,許淮安的眼睛就紅了,拳頭握緊,強壓抑住了自己的憤怒。
破舊的房子裏,沈眠明顯處于昏迷狀态,閉着眼無意識地躺在床上,衣衫淩亂,一個形容猥瑣的青年正趴在她的身上。
許淮安能确切地辨別出時間,這應該是八年前,除了沈眠仍顯稚嫩的面龐,還有她胸口那鮮紅的還未結痂的齒痕!
眼睜睜地看着惡心的男人将粗厚的嘴唇親在沈眠的臉上脖頸上,許淮安目眦欲裂。
正在這時,沈眠睜開了眼睛,驚恐地推開男人,但是她的力氣哪裏抵得過一個大男人。男人很快控制住了她,将她壓在了身下,還脫了自己的褲子。
男人饑渴地将嘴湊向了沈眠的唇,沈眠發了狠地咬了他的舌頭,鮮血從男人嘴裏流出,男人唾了沈眠一口,重新撲了上來,行為更加粗暴。
沈眠拼了命地掙紮,但是無濟于事……男人已經脫、光了,意欲逞兇。
許淮安真得想沖進裏面殺了那個男人,就在這時,沈眠的手伸向了脖子裏的項鏈,刀光一閃,捅向了那個男人。
畫面明顯地晃動了起來,似是拍得人手在發抖,但是迅速地歸為平靜。
男人捂住了自己的傷口,作勢就要去奪沈眠手裏的刀,但是沈眠發了瘋地刺向他的身上……
沈眠的身上臉上全部都是鮮血,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恐懼,但又好似失去了神志,一刀又一刀機械般地刺向男人。
到最後,男人仍然沒有放棄地伸手去奪沈眠的刀,沈眠嘔地一聲,吐在了他的身上。
沈眠突然看了過來,蒼白的小臉上滿是淚痕,眼神絕望而痛苦。
視頻戛然而止,許淮安慌忙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沈眠睡着的房間,開門的手都在顫抖。
他從來沒想過,當年的事實會是這樣。
心無比的沉痛,看着躺在床上安睡的沈眠,許淮安眼睛一眨,眼淚就冒了出來。
他的沈眠,他的女孩,都經歷了些什麽啊……
“眠眠,眠眠。”
唇邊不禁低聲呢喃,許淮安躺到沈眠的身旁隔着被子抱住了她,伸手去撫平她睡夢中皺起的眉頭。
然而沈眠卻好像是做了噩夢,許淮安一碰她就開始不對勁兒。
“滾開,離我遠點!你滾!”
沈眠的頭開始搖晃,臉上滿是驚恐,身體激烈地掙紮,手發瘋一樣地揮向空中和許淮安的身上。
聯想到上次的情形,許淮安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緊緊抱住沈眠的身體,輕撫着她的背給予安撫,出聲喚醒噩夢中的沈眠。
“眠眠,醒醒!眠眠!那都是夢,都是假的。”
沈眠睜開眼睛,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汗,還未從夢魇中走出去,靠在許淮安的身上大口喘氣。
“許淮安。”
見面前是許淮安,沈眠心中稍安,然而眼神渙散,分不清這是何時何地。
那都是夢,都是假的,許淮安在她身邊,眠眠,她聽見了許淮安喊她眠眠。
沈眠口幹舌燥,大口呼吸,額頭上滿是汗水,許淮安想給她喝杯水壓壓驚。
“許淮安你去哪?”
發覺許淮安要離開,沈眠警覺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我去給你倒杯水。”許淮安摸了摸沈眠的頭,輕聲說道。
沈眠轉而抱住許淮安,窩在他的懷裏,“我不喝水,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
将沈眠身上的被子裹嚴實,許淮安抱着她去外面倒了杯水,又回到了房中。
拿着兩個杯子将水來回颠倒,待水溫可以了,許淮安才喂沈眠喝水。
沈眠是口渴的,喝得有些急促,水都蔓到了嘴外面沿着流到了衣服裏。
“慢點喝。”
許淮安把水杯往外移了移,另一只手用衣袖擦幹了沈眠脖子上的水。
沈眠可憐兮兮地看着他,舔了舔唇,“我還要。”
許淮安哪裏受得住,又把水杯湊向了她嘴邊。
像是怕他不讓她喝水似的,這次她幹脆伸出手捧起水杯往嘴裏送,一口喝下去就嗆住了,開始咳嗽起來。
許淮安連忙放下水杯拍她的背,過了好一會兒沈眠才緩過來。
“還喝嗎?”
沈眠搖了搖頭,低頭擡眸偷看他,“不喝了。”
許淮安的心突然有點難過,這不是沈眠該有的樣子。
他的女孩總是挂着明媚的笑容,發小脾氣的時候也是那麽地生動。有道理的時候氣要壯,沒道理的時候氣更要壯,任性地要命,他卻喜歡得要命。
幾番欲言又止,剛才進屋時心裏有千番話萬番話想問,但是看到沈眠這樣,許淮安卻什麽都不想問了。那對于沈眠來說肯定是段更加痛不可及的回憶,他不要她再想起。
事情的真相不重要,沈眠殺沒殺人坐沒坐過牢也不重要,重要的她還在,她還在他身邊。
再想起沈眠之前說起的那句話,“我不幹淨”,許淮安的心都疼地抽搐起來。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她永遠是他心中最美好的女孩!
他才不幹淨,因為自己龌龊的心思,到現在還讓她誤會着,他特麽就是個混蛋!
許淮安喉結滾動了一下,怕沈眠反應過激,特意放柔了聲音。
“沈眠,我有跟你說過我母親的事情嗎?”
然而就算沈眠現在還處于剛睡醒有些迷糊的狀态,心裏對敏感問題還是十分地警惕。
聞言沈眠身體一僵,低頭眨了眨眼,出手打了個哈欠,“許淮安,我困了,我還想睡。”
許淮安沒理沈眠的話,将她護在懷裏,頭和她的緊緊依偎。
“我父母都是孤兒院的,小小年紀就被送到了體校練田徑。田徑很難出頭的,母親後來被篩了出去,父親被羽毛球教練看上去學了羽毛球。
父親有天賦肯吃苦,贏了很多比賽,最後進了省隊當運動員。但是父親脾氣耿直不小心得罪了人,盡管那麽出色,卻沒有參加正式比賽的機會,只能在幕後當他人的陪練。
運動員受傷是家常便飯,父親舊傷複發後就被勸着退役了,和母親回了江城。父親找了份體育老師的工作,母親做小生意,慢慢攢錢還買了房子。
但是年紀越大,身上的傷越厲害,父親病來如山倒,掏光了家裏所有積蓄都沒救回來。
整個家的擔子都落在了母親的身上,這時候母親就覺得呀,還是上學好,說什麽也要讓我考個好大學,将來坐辦公室裏輕輕松松地就能掙大錢,不用日曬雨淋,不用病痛纏身……”
沈眠沒說話,只是默默伸出了手,回抱住了許淮安。
許淮安注意到了,直視着沈眠的眼睛,輕輕笑了出來。
“沈眠,你知道嗎?我母親是拿到我的錄取通知書後才去世的,她走得時候都是笑着的。”
沈眠面上一驚,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許淮安你再說一遍!”
“我說,”許淮安雙手握着沈眠的肩頭,認真地看着她,“我母親是拿到我的錄取通知書後才去世的。”
“不是因為我?不是說……”沈眠的聲音有些哽咽,後面的話說不出來。
“不是因為你,我母親自殺當天就搶救回來了,不然我怎麽可能放下心去酒店找你。”
“我還以為,我還以為是我……”沈眠捂住嘴哭了起來,旋即又将拳頭使勁地砸向了許淮安,“都怪你,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許淮安坐着默默承受,任沈眠的拳頭落下。
“你一直逃避這個話題,我隐隐猜出來了,但是你那樣,我又生你氣。”
“你混蛋,你混蛋,”沈眠的淚流得更厲害了,“不是我跟你媽媽說的,不是我。”
“我知道。”
“你知道?”
沈眠擡頭看向許淮安,淚眼迷蒙,鼻子還一抽一抽的。
是俞弦,是俞弦說的,沈眠和許淮安吵架的時候被她聽到了。
那天和俞弦她們瘋玩了一天,晚上她們還要去酒吧,沈眠不想去,她想去找許淮安。
許淮安找她之前兩人就因為争吵冷戰了好幾天,白天的事沈眠越想越不對勁兒,她想找許淮安說清楚。
但是俞弦不讓,說要是沈眠走了就別再認她這個朋友。
好朋友和男朋友,俞弦和許淮安,這是個多難做的決定。
她和許淮安之前的争吵起因就是俞弦,許淮安說讓她疏遠俞弦,說俞弦沒有她想的那麽好,不要傻乎乎地對別人掏心掏肺。
沈眠哪裏肯聽,俞弦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雖然俞弦有時候會過分一點但是她都是為了沈眠好,于是沈眠就開始反過來攻擊許淮安的朋友。
吵架這種東西,一旦吵起來便一發而不可收,能把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全翻出來,唇舌成了利器,一槍槍一劍劍攻擊對方要害,怎麽傷人怎麽來,最後不歡而散。
她總是把自己立于窘境,上次為了俞弦,這次她想選許淮安。
沈眠執意要去,俞弦急了眼。
“你去吧,沒用的,許淮安現在恨死你了,他不會原諒你的!”
“你什麽意思?”
“你以為許淮安今天為什麽會來找你?因為他媽媽知道了你們倆的事情,在醫院自殺了!”
“是你說的!你怎麽知道?”
“你們那天吵架我聽到了。”
“為什麽?”
“沈眠,不是只有你會喜歡一個人……”
俞弦後面的話沈眠沒聽,她一心只想着要找許淮安說清楚,那是許淮安的媽媽啊!
沈眠,不是只有你會喜歡一個人——後來的很多日子裏,沈眠都在想這句話,甚至能回想起俞弦說這句話時的痛苦和掙紮。
俞弦喜歡許淮安,她早該發現的啊,可能比她喜歡的還要早,就是在那次羽毛球場的争鋒吧,俞弦那麽喜歡打羽毛球,許淮安打得那麽好。
在沈眠喜歡上許淮安之前,都是她在吐槽許淮安,而俞弦嘴裏卻全是許淮安的優點。
然而沈眠開始追求許淮安後,俞弦說得那些話,護着她的同時,也是在傷許淮安的自尊。
兩個人真的在一起後,俞弦更是看不慣許淮安,總是找他的麻煩。
沈眠一直承認,俞弦比她要聰明。剛開學的時候大家都預測兩大美女必有厮殺,但是俞弦卻主動和她做朋友。校花什麽的沈眠不屑去争的,就算俞弦後來承認了沈眠也沒有計較。
仔細想來,俞弦從頭到尾都在勸沈眠放棄,但是沈眠卻從來沒有懷疑,那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很珍惜這一段友誼。
許淮安的母親死了,俞弦做得,和沈眠做得,在他看來沒什麽區別的,所以沈眠後來在許淮安面前才選擇了放棄。
卻沒想到,許淮安的母親并沒有……
“是俞弦。”
“是俞弦。”
兩個人雙雙開口。
“她喜歡你。”沈眠說了那天的事。
許淮安嘆了口氣,“我開始也是這麽以為的,你還記得我們為什麽吵架嗎?”
“嗯。”沈眠點了點頭。
“她跟我告白了,”許淮安眯了眯眼,“我怕你會受到傷害。”
“我不知道,她什麽都沒跟我說過。”
“她當然不會告訴你,因為俞弦喜歡的是你。”
“我?”沈眠驚訝地指了指自己,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說俞弦喜歡我?”
“沒錯,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你突然消失不見,她過來找我要人……”
許淮安的母親剛好,他那幾天一直在醫院陪着他母親,別的事情一概不管。過了好幾天後,俞弦來找他要人,說沈眠來找過他,問他都跟沈眠說了什麽,許淮安這才知道沈眠出國了。
但那時候許淮安正憂心于母親的病情,沈眠出不出國與他都沒什麽關系了。
看到許淮安那麽冷漠,俞弦恨恨地對許淮安說:“沈眠那麽好,許淮安,你會後悔的!”
許淮安的母親不認識沈眠,還以為俞弦就是沈眠,許淮安也沒專門拿照片去問過,害怕母親再沖動,許淮安提都不敢提那事。
俞弦可能心存內疚,曾想去看看許淮安的媽媽,但是許淮安一直誤會着,他恨沈眠,連帶着俞弦一起恨,根本沒讓她進去。
直到俞弦後來非得鬧着參加許淮安母親的葬禮時,她才道出了真相。
俞弦想讓許淮安和沈眠分手,但是沈眠太死心眼兒,她只好把目标放在許淮安身上。許淮安主動和沈眠分手,沈眠才能徹底地死心。刻意傷許淮安的自尊是,跟許淮安告白是,最後告訴許淮安的媽媽也是。
是啊,沈眠那麽好,那麽好,他後來真的後悔了。
***
摸了摸沈眠的臉,她現在很瘦,早就沒了少女時期的嬰兒肥,許淮安真的很想狠狠捏上一把,你說招男生吧,怎麽連女生都招。俞弦之前可是有男朋友的,她可是生生把人給掰彎了。
許淮安拿出紙巾要幫沈眠擤鼻涕,沈眠反應慢半拍地接過了紙巾,扭過了頭。
“你回國後還沒有聯系過俞弦吧?”
“沒。”
“她早就公開出櫃了,談了好幾個女朋友了。”
俞弦……沈眠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既然當年沒有造成惡果,那麽她幸福就好。
轉而想到什麽,沈眠緊緊抓住了許淮安的胳膊。
“許淮安,那你還恨俞弦嗎?”
說不恨是假的,如果不是俞弦,許淮安的媽媽就不會自殺,他不會和沈眠鬧那麽多誤會,沈眠也不會離開。但是許淮安知道,他不可以這麽說。
“不恨了,其實最開始錯的就是我,是我不該瞞着我媽媽的。俞弦後來常過來看我媽媽,我媽都原諒了她,我也就算了。”
“那你還恨我嗎?”沈眠的聲音都在發顫。
“沈眠,對不起。”許淮安抱緊了沈眠,吻了吻她的頭頂,“對不起,我該一開始就告訴你的,早點說清楚誤會。”
沈眠崩潰大哭,拳頭再次捶向許淮安,發狠地咬向了他的胸口。
“許淮安,你知不知道,我們的孩子得病了,得了白血病。”
“你說什麽?”許淮安大驚,“你怎麽不告訴我?”
沈眠泣不成聲,“我以為你恨我,不會去救我的孩子,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把寧寧從我身邊搶走。”
“寧寧,我們的孩子叫寧寧!”
“嗯。許淮安,我們去美國好不好,救救寧寧,他還那麽小!”
許淮安掐着沈眠的肩膀咬牙,“沈眠你真的是,我真想扒開你的腦袋,看看裏面都是怎麽長的!”
話雖如此,許淮安心裏更疼了,沈眠在那種遭遇之後還給他生了孩子,孩子得了白血病都不敢直接告訴他,直到剛才她還小心翼翼地問他恨不恨她,他真是個混蛋,他對不起她。
許淮安緊抱住了沈眠,“我們現在就走。”遠離網絡上的那些紛擾,去救我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