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趙意昀是在二十分鐘後回到的公司。
她原以為是孫璇出了事兒,沒想到主角會是林嬌。
趙意昀坐下問:“怎麽回事?”
孫璇按着眉頭,說:“人現在在總監那裏,估計問話兒呢。”
這事說起來也簡單,齊連雲小組負責的一個項目的宣傳海報出了問題,原本客戶要求尺寸50cmx70cm,但最後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印刷出來的尺寸是70cmx100cm,完全不能用。
客戶那邊當然是非常生氣,要求七木賠償損失,最後一通問下來,問題就落到了林嬌的身上。
趙意昀聞言,倒也沒說什麽。
孫璇說:“那邊還有人嘴碎說她是聽了你的話……”
最後林嬌是滿臉淚水的從總監辦公室裏出來。
下午經理許盛南來工作,趙意昀去他辦公室裏送文件材料的時候,許盛南問起了這件事,然後看着趙意昀,問:“現在這事還沒結果,她是你的人,你什麽想法?”
許盛南又說:“這事影響的是公司的形象,賠償和交代都是要給的。我聽說你平常挺照顧她,但這事你就別管了。”
這件事情是不是林嬌的問題已經不重要了,首先公司需要對客戶一個交代,其次就是出問題的項目的尺寸部分負責人是齊連雲帶的徒弟和另一個實習生——也就是七木股東的親戚。
趙意昀只說:“等結果出來,公司的任何處理我都沒有異議。”
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公司就什麽傳言都有,最多的就是她為了競争,故意安排自己的人去壞齊連雲的事。
傍晚下班的時候,孫璇大約是怕她心情不好,所以特意給問她要不要一起回去,順便去吃一家新開的火鍋店。
趙意昀婉拒,然後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直奔地鐵站,而是拐了兩條街,沿着沿江路慢慢地走,看起來像是在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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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昀姐。”
在這條路快要走完的時候,她身後響起了一道沙啞的女音。
趙意昀回過身,毫無意外的看到了林嬌。她眼睛紅腫,看起來狀态很不好。
趙意昀說:“怎麽也沒回去?”
林嬌張了張嘴唇,然後什麽也沒說。
趙意昀眼睛在路邊的路牌上停了下,語氣平常:“這是去市醫的路,你是要去看阿姨嗎?”
說到這個,林嬌眼睛又紅了,她喉嚨哽咽:“對不起,害你被他們這麽說……”
趙意昀輕輕挑了挑眉毛,說:“你管不住別人的嘴。”她從包裏拿出紙巾,遞過去,“擦擦吧。”
紅日伏在江畔,霞光映着趙意昀的臉龐,林嬌的視線從她細巧的手慢慢移到那雙裝着晚霞的溫柔的眼眸裏,像是一點都不在意她的連累。
她喉嚨有些澀意,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意昀姐,你……能不能幫幫我?”
出了這件事,她第一個就是去找齊連雲解釋,但齊連雲卻一口咬定是她的問題,一改平日的溫和對她又譏又諷。
她又愧疚地看了一眼趙意昀,說:“之前都是我不好,我聽她們說……”
趙意昀:“說什麽?”
林嬌帶着哭腔說:“他們說主管的位置是給她內定好的了,所以我才想……”
趙意昀給她補充:“你想跳去她們的小組。”
林嬌低聲:“嗯。”然後她又急急的解釋:“不是意昀姐你不好,只是我……我比較缺錢,我以為跟着她會好一些。我媽的病你也知道,我就是……”
話到這裏就挺明了的。
林嬌咬着唇:“我媽最近要動手術,我……”
趙意昀只淡淡問:“我怎麽幫你?”
林嬌啞然,她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也不知道,但是……”
趙意昀打斷她的話:“這件事大家都認定是你的過失,我跟你一樣,沒有一手遮天的能力。”
“我真的沒有……”林嬌說:“我連那個項目都不知道,他們跟客戶敲定尺寸的時候我就只是幫忙拿個申請表過去,然後就回來了,前後還不到兩分鐘。”
她說着說着又要落淚。
“那就申請調監控,證明你在她們組內逗留的時間裏沒有機會接觸到任何項目有關的材料。”
“可……”這也不能說明什麽……
趙意昀繼續說:“客戶最清楚跟他對接的人是誰。”
林嬌張張嘴,似乎還要說點什麽,趙意昀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又道:“但如果你走到這一步的話,七木就待不了了。不過,公司大約會給你一筆除經濟補償外的錢。”
這話聽得林嬌眼前一亮。
她已經猜到自己最後會被公司辭退。
她擔心的是媽媽的病,也怕接下來的工作空窗期會太久。
林嬌用趙意昀給的紙巾擦眼淚,高興的同時也有些愧疚,她說:“意昀姐,謝謝你還肯幫我。”
趙意昀說:“不用,我也沒做什麽。”
林嬌搖頭:“你不提醒我大概也想不到這點。再者說,換做其他人被我連累,大概連理都不想理我吧。”
江風吹動着趙意昀的發梢,林嬌微微仰頭時,恰好看見她輕輕笑:“因為我以前也有過像你這樣需要錢的時候。”
看着最後一點點夕陽在江面上消逝,趙意昀這才離開。
想着林嬌最後看自己那又愧疚又感動的眼神,她扯了扯唇角,像是在笑又像是沒在笑。
這件事情怎麽算最後都筆糊塗賬,最後推出去的當然只能是林嬌,而她百口莫辯,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當然也有例外。
如果林嬌足夠豁的出去,要維護權益的辦法有很多種。
但趙意昀知道她不是這樣的人,也知道她一定會來找自己。
趙意昀并不在乎公司裏同事的閑言碎語,她在乎的是一個多月後的晉升機會,她手底下的人不能背着污點離開公司,這也是她今天肯跟林嬌說這些話的真正原因。
這件事情到了周五還是沒有出結果。
晚上下班,趙意昀心情不算太好,打車回去的路上恰好經過V1酒吧,也不知道怎麽就突然想一出是一出起來,目的地還沒到就下車。
然後直接朝酒吧走去。
這會兒酒吧裏還沒多少人,趙意昀直接去吧臺的位置坐下。
在她喝完第三杯酒的時候,酒吧裏的人就慢慢多了起來,什麽樣的都有,男男女女高低胖瘦,還有——
趙意昀突然瞪大眼睛。
郁……郁知言?!
郁知言坐在她旁邊的吧凳上,手肘撐着臺面,暧昧的朦胧光線落在她的唇上,“可以蹭酒嗎?”
趙意昀點頭:“當然。”然後她又反應過來,“你怎麽在這裏?”
郁知言沒回答,也問:“你怎麽在這裏?”
“喝酒啊。”
緊接着郁知言給她了一個理所當然的眼神。
趙意昀覺得自己這樣說挺蠢的,清了清喉嚨,說:“我就是路過,然後進來散散心情。”
“工作的事?”
“一點點吧。”
“還有什麽?”
“還有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會在這裏。”
調酒師很快把酒做出來,郁知言沒喝,手撐着下巴,說:“朋友看見了你,跟我說了一嘴。”
趙意昀隐約記起,好像周紫上班的地方就在附近。
“那還挺湊巧。”
郁知言說:“下次喝酒可以找我。”
趙意昀笑了笑:“這麽好嗎?”
“畢竟我一個人不安全。”
趙意昀:……
“姐姐,你說反了吧?”
郁知言:“原來你還知道呀。”
趙意昀:“…我錯了。”
郁知言像是滿意她的态度,笑了下:“又碰到難纏的客戶了?”
趙意昀說:“你這個又好靈性啊。”
郁知言:“誰讓我是魔鬼呢。”
“……”
“你還記着啊。”
“嗯,”郁知言側着臉:“你還沒說。”
“也沒什麽,工作了一周覺得挺累的,”趙意昀轉了轉脖頸,骨頭咔咔咔響,“所以就來放松放松。”
除了來放松的,酒吧裏更多的是來豔遇的,沒多久就有個看起來二十來歲的男人走過來,說覺得郁知言好看,想要她的聯系方式。
當然最後沒要到。
趙意昀把酒杯握在手裏,像是在開玩笑:“看起來挺好看的,沒興趣嗎?”
郁知言也笑:“好看就得有興趣嗎?”
趙意昀反問:“不是嗎?”
“是嗎——”
郁知言朝她靠攏過去,側着身子,似乎是嫌距離不夠,她用手勾住趙意昀的手腕,像是誘捕獵物似的把人帶向自己,慢條斯理地說:“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酒後容易心跳加速。
趙意昀此時卻有些分不清自己那劇烈的心跳究竟是因為什麽。
然後她又開始東扯西扯:“你說的對。”
郁知言搖頭:“不老實。”
趙意昀幹笑兩聲,開始戰術性沉默。
趙意昀喝酒的時候發現她們身後一直有兩個女生在盯着她們,起初還以為又是被郁知言顏值折服的一員,她沒忍住去瞧了瞧郁知言。
她今天穿着黑色的西裝,臉上畫着的妝把她那濃顏系五官的明豔發揮到了極致,尤其是不說話不做表情時,紅唇是微微往下壓着的,整個人看起來就很有禁欲感。
美色誤人啊。
她心裏剛咕哝了句,那兩女生忽然就說起了話。
一個說:“他什麽眼神啊,這還沒你一半漂亮呢,居然拒絕你。”
另一個說:“還好啦,我覺得挺好看的,可能我沒人家會撩吧,畢竟我……”
頭一個又說:“哪有啦,肯定是整的,你看她鼻子,現在純天然美女哪有這麽多……”
趙意昀忽然扭頭,語氣兇得很:“整你媽。”
那兩個女生頓時噤聲,被這麽罵了句看起來還挺尴尬的,先是打量了一下趙意昀然後就立馬離開。
趙意昀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脾氣,反正那一瞬間她是挺生氣的,她看了郁知言一眼,莫名其妙就問了:“剛剛是不是有點兇?”
郁知言捏了下她的臉:“怎麽這麽可愛啊?”
趙意昀心口又開始莫名地劇烈跳動。
有人在旁邊,趙意昀喝起酒來也少了些顧忌,到了最後酒勁上頭時,別說走直線,她連路上的斑馬線都覺得是彎曲的,然後記憶就突然空白了一段,意識再次回來的時候,她已然坐在了郁知言車的副駕上。
她扒着窗,覺得胸口一陣翻湧,“好難受。”
郁知言把車窗打開,說:“以後少喝點。要不要喝水?”
趙意昀搖頭:“不要。”然後她開着玩笑說:“我要是吐你車上,你會不會有掐死我的沖動?”
郁知言幫她扣好安全帶:“這是什麽話?”她手在趙意昀的額頭探了探,“你要是冷了跟我說。”
大約是因為喝了酒,趙意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她說:“你回答我。”
原本她只是随便說說,可郁知言沒回答,她就莫名其妙的非要一個答案不可。
“不會。”
“不怕髒嗎?”
“洗車就行。”
趙意昀又問:“洗不幹淨怎麽辦?”
郁知言回答:“不幹淨就不幹淨。”
“不心疼呀?”
“沒什麽好心疼的,大不了不開這輛了。”
“……”
趙意昀默默閉嘴了。
幹什麽不好,上趕着找虐。
趙意昀時清醒時迷糊,清醒時就有一搭沒一搭的找郁知言聊天,沒意識的時候就靠着U型枕睡覺。
在快到家的時候,趙意昀被風給冷得打哆嗦,她把車窗關上,忽然沒頭沒腦來了句:“剛那人好直接呀,覺得你好看就來表白。”
然後趙意昀發現,這世界不僅地球是圓的,或許話題也是。
因為郁知言問:“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趙意昀垂眸,說:“不都有人對你一見鐘情了?”
深夜寂靜,郁知言的聲音就顯得猶外清晰:“別人不重要。”
“好看。”
說完這兩個字,趙意昀就又暈了。
等她迷迷糊糊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車已經停在自己家樓下,馬路邊那幾盞路燈在眼前晃晃悠悠,伴着那慘淡的光線,莫名還有些吓人。
她晃了晃腦袋,盡管醉酒卻還是知道要客套下,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在咕哝:“要上去坐坐嗎?”
“嗯?做什麽?”
郁知言沒聽清。趙意昀也沒在意,确切的來說她已經沒有意識去在意,她朝郁知言靠近了一點,聲音也清晰了些:“你想做什麽?”
郁知言:“想做的就多了。”
“比如呢?”
趙意昀人幾乎已經靠在駕駛位上,她手撐着座椅,眼睛盯着郁知言的嘴唇,腦子裏已經沒有什麽思考的能力,只是很簡單的在想——
“你的唇形真好看啊。”
郁知言扶着她腰,避免她摔着,另一只手又按着她的手,不讓她亂動,偏偏趙意昀喝酒了以後叛逆得很,整張臉幾乎湊到了自己的下巴上。
郁知言無奈道:“別這樣看我。”
趙意昀越說越來勁:“我偏不,你能怎麽樣?”
“不能怎麽樣。”
“那我就看。”
“好,你看,”郁知言扶着她肩膀,問:“還能走路嗎?”
趙意昀擡下巴:“當然能,我沒醉。”
“那好,我送你上去。”
那份清醒像是鏡花水月,碰上去就不存在,她又說:“我不回!”
郁知言嘆氣:“不回也行,你別靠我這麽近。”
“為什麽?”
“等你清醒了再說。”
“那我偏要靠你這麽近呢?”
“那我就要親你了。”
然後趙意昀嘁了下,她猛地掙開郁知言的手腕,整個人跨在她腿上,手按着郁知言的肩膀,她說:“光說不做,你行不行?”
郁知言順着她:“我不行。”
“不行那你看我的。”
“看你什麽?”
趙意昀手指勾住郁知言的領帶,低下頭往她唇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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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趙意昀:還得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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