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親你,也行?”

那微啞的聲線像是七月廊上的一陣穿堂風,風過無痕,留下的只有迎面而來的清爽和一點點期盼着那風再來一次的念想。

趙意昀心跳大亂。

她猛然間發現兩個人此時的距離很近。

脖頸上沒有頭發的纏繞,郁知言的手指卻仍舊停留在她的鎖骨上,她能感受到她指甲的光滑和指腹的柔軟。

這本該是一個很旖旎的畫面。

當然,前提是趙意昀沒開口說話。

她微微仰着脖子:“什麽?你說timi?”表情還十足十的一本正經:“你怎麽知道我不玩他們家的游戲?”

郁知言收回手,說:“不止。”

這回趙意昀的表情倒是真懵了:“什麽?”

郁知言:“我還知道你喜歡玩這個和那個。”

這個和那個?

趙意昀腦子裏思索了一圈,沒有一點印象,難道是最近才發行的游戲?

她問:“這是什麽游戲?”

郁知言說:“我也不知道。”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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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知言掀開被子,只留給趙意昀一個纖細的後背,聲音很輕:“反正都是胡說八道,是什麽也沒差。”

“……”

趙意昀感覺自己膝蓋中了一箭。

她摸了摸鼻尖,說:“怎麽會?老實人說老實話。”然後迅速從床上起來。

郁知言的房間有梳妝臺,她坐在椅子上整理頭發的時候,旁邊的鏡面留白恰好能看到站在窗口的郁知言。

她把窗簾拉開,光像是無窮無盡似的,一股腦灌在了她的身上。

那一瞬晃得趙意昀眼睛疼。

耳邊響起她沒什麽語氣起伏的聲音:“你好老實啊。”

趙意昀轉過身,延續這個話題:“老實不好嗎?”

郁知言嗯了聲:“好啊,當然好。”

趙意昀接話:“要不怎麽總說找個老實人呢?”

郁知言:“你的意思是讓我找你?”

趙意昀一噎,伸手以示無辜:“這是你說的。”

郁知言把窗簾拉上一小半,房裏的光線确實沒那麽晃眼,卻又恰好能照得滿是通透。

“嗯,我說的。所以你是嗎?”

老實人眼睛滴溜溜轉:“應該不是。”

郁知言從多功能衣櫃裏拿出一件衣服,聲音慢悠悠的:“哦,這回倒老實了。”

趙意昀:……

她莫名覺得被陰陽怪氣了怎麽辦。

她目光落在郁知言的衣服上:“這件好看,配你。”

郁知言語氣不鹹不淡:“你好老實啊。”

趙意昀知道很不應該,但她脫口就是:“你讓我老實的。”

郁知言像是輕輕笑了聲,然後走到梳妝臺旁,微微彎着身子,側着頭看她,“真有這麽乖嗎?”

說着話時,她用指尖勾動着趙意昀的頭發,慢慢把發絲帶動到耳後。

這是一個很平常且短暫的動作。

可在那一瞬間,趙意昀覺得時間過得非常煎熬緩慢,她能聽到郁知言淺淺的呼吸,能看到那雙黑色眼瞳裏波光微漾的幅度。

她甚至還能聞到郁知言身上的一絲似有若無的香味。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又有些上頭的感覺,等郁知言動作結束,等她回過神來,她才發現自己屏着氣,心卻跳得像是下一秒要在胸腔裏爆炸。

然後,她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當然沒有。

趙意昀很堅決地拒絕了病號共進早餐的邀請,然後換上自己的衣服,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清晨的空氣總是帶着一股清新的感覺,趙意昀走出小區後做了幾個深呼吸,清冽的氧氣終于撫平的心髒的躁動。

剛剛心跳的頻率。

讓她有種差點要交代在郁知言家裏的錯覺。

回去的路上她終于是平靜了不少,地鐵上,她給郁知言發了消息,讓她吃完飯記得吃藥,然後又心血來潮編輯了一條朋友圈:快快好起來。

左看右看,她覺得不太滿意,便删掉改成:壽星快快好起來。

再左看右看,她删掉又重新發了一條,這一條,她把郁知言給單獨屏蔽掉。

回到家樓下的時候,趙意昀手機響了起來。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趙意昀眉頭一皺。

“生日快樂呀意昀,”那聲音停了停,帶着愧疚:“我這邊太忙了,現在才有時間。差點錯過了你生日,你不會怪媽媽吧?”

來電人正是趙意昀的母親阮秋阮女士。

趙意昀一級級邁着臺階:“不會。”

阮秋滿意地笑着:“我們家意昀真懂……”

“因為今天不是我生日。”

阮秋的笑突然就斷在那裏,約是幾秒後,她道:“媽媽跟你開個玩笑,怎麽會記不住寶貝的生日呢?”

趙意昀聽在耳裏連一點情緒都沒能激起來,上了四樓,她有些輕微的喘..息,直截了當地問:“這會兒找我有什麽事嗎?”

阮秋說:“x姨的女兒你還記得嗎?就以前跟我挺要好的阿姨,嫁得挺好的那一個,小時候還抱過你呢。”

趙意昀哪記得住這些。

她打開門,說:“怎麽了?”

“他們就這麽一個獨生女,看着挺正常一姑娘,居然搞起來同性戀,給你x姨氣得。我剛從他們家回來,”阮秋哎喲了兩聲,說:“真是想不懂現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些什麽。”

趙意昀性取向的事家裏面只有趙瑜一個人知道。

母女倆一年到頭也見不上幾面,回回見面或是通電話必備內容一定是催婚,趙意昀一直的應對手段都是邊頭大邊敷衍。

縱然她不認同阮秋的想法,卻也懶得去辯駁,因為沒用。

她從冰箱裏拿出一瓶飲料,喝了口,說:“人家的事管這麽多幹嘛。”

不順着阮女士的話聊的後果就是話題拐到她身上:“哎呀,今年結束你就該26了吧?咱們以前隔壁老x,記得嗎?他兒子比你還小五六歲呢,孫子都快上幼兒園了。”

趙意昀簡單的在腦海裏想了下,然後說:“未成年生孩子,不提倡。”

阮秋見話題不到點上,幹脆直接道:“你什麽時候也談個男朋友?”

趙意昀噸噸噸又喝了半瓶飲料,她說:“工作忙着呢。”

“你一小姑娘有什麽可忙的,累不累?找個男朋友什麽事都省了。”阮秋又說:“反正今年必須得談個男朋友,過幾年年紀上來了就沒市場了,不是你挑男人,是男人挑你。”

“你看看你姐,是,現在是大老板了,說出去光鮮亮麗很體面。但這麽多年連個男朋友都沒談上,多少人都看笑話她剩女沒人要呢,你叔你嬸他們要是知道了……”

趙意昀嘭地關上冰箱門。

電話那頭聞聲沉默了會兒,阮秋又說:“好好好,我就随便唠唠。你跟媽媽說說,到底怎麽想的?”

趙意昀語氣如常:“什麽怎麽想的?”

阮秋:“男朋友。”

趙意昀打着太極:“沒怎麽想。”

“算了,就知道你不會上心,”阮秋說:“我這邊給你攢了幾個,圖片發你微信了,你待會兒看看。第一個年紀比你大一點,但人挺能幹的,家裏是做餐飲的,有房有車……”

……

一通電話打下來,趙意昀一個頭兩個大,最後實在聽不下去,便找了個借口挂斷電話,然後手機突然跳出微信消息提示,她差點都沒心情點開看。

萬幸信息的主人是劉渺。

內容仍舊是上回的奇葩夫妻。

趙意昀當然是跟姐妹站在統一戰線上,然後又恰好在朋友圈裏刷到了專門發沙雕文案的一個自媒體微信號,截圖發給劉渺:【劉老師,看點快落的開心開心~】

結果劉渺還真的開心了。

截圖裏恰好還有趙意昀自己發的那條文案,她截圖了屏蔽了人的圖标:【喲喲喲,壽星是誰啊?】

趙意昀:……

她試圖掙紮:【呃,朋友,屏蔽一下親戚。】

劉渺:【哪個親戚?】

趙意昀想也不想:【我一表姑。】

劉渺:【朋友犯得上屏蔽親戚?】

得,又被套話了。

趙意昀索性躺平:【你都知道還要問我。】

劉渺:【你們在一起了?】

趙意昀:【???怎麽可能。】

劉渺:【那犯得上屏蔽嗎。】

趙意昀手比腦快:【有沒有可能屏蔽的是她本人。】

然後趙意昀又突然福至心靈反應過來,立馬點撤回。

她怎麽把這個給說出來了?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屏蔽郁知言,反正她就是不想讓郁知言看見自己那條朋友圈。

總覺得怪怪的。

但讓她删吧,又有那麽一絲絲的不情願。

總之她此刻像是一個矛盾體。

趙意昀盯着屏幕,又突然有些心虛,應該沒看見吧?

劉渺:【我看見了!】

趙意昀:……

這件小插曲的結果是不了了之。

周末結束,趙意昀又像每個普通的都市打工人一樣投入到工作當中。

這天中午,趙意昀剛把客戶催着要的圖給趕出來,關上電腦,然後去前臺外賣架取提前訂好的餐。

結果剛到前臺,便聽前臺說:“哎?我剛要跟你說你就來了,這裏有你的花。”

趙意昀奇了。

那是一束挺平常的鮮花。

她問:“誰送的啊?”

前臺說:“這我哪知道,人家代跑送過來的。是你的追求者吧?哎呀,看得我好羨慕呀。”

趙意昀回到辦公室,從趙瑜到劉渺再到一幹常聯系的朋友,對方都說花不是自己送的。

這真是奇了怪了。

孫璇笑嘻嘻說:“差不離就是喜歡你的人啦。”

趙意昀沒放在心上,花很快就被她連同外賣盒一起扔掉。

兩人回來的時候,林嬌正匆匆忙忙地從電梯裏出來,手裏還拿着一堆剛打印好的資料,尾指勾着一個小塑料袋,裏面裝着盒飯,另一只手拿着手機,發着語音說:“都複印好了,不會耽誤的。”

最近這段時間齊連雲總會借口項目忙,人手不夠,然後讓林嬌去“機動配合”,幹的還都是些雜活。

趙意昀攔過幾次,偏偏林嬌不在意,上趕着去。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誰也沒轍。

孫璇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說:“你這飯都顧不上吃,下回再找你你就說手上活沒做完就行了。”

林嬌卻說:“沒有啦,連雲姐對我挺好的,我自己想鍛煉鍛煉。”

話都這樣說了,她們還能說什麽?

上班的時間總是十分緩慢,趙意昀忙到快分不清東西南北,再看日歷,居然才周三。

這天,經理許盛南上午請了半天假,趙意昀剛到公司沒多久就收到他的信息,讓她去xx醫院探望一下客戶。

客戶正是上回提供團建場地的戚憐,據說是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有些輕微腦震蕩外加手肘脫臼。

趙意昀買好探望用的果籃就朝醫院出發。

她來到病房門口時,剛好有醫生從裏面查房出來。

病床上半躺着一個身量單薄的女人,病號服在她身上穿出了種脆弱感,她垂着眸,手很溫柔地撫摸着陪護椅上睡着了的另一個女人的頭發。

趙意昀進來就看見這一幕。

似乎注意到有人,戚憐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打量着來人,認出了趙意昀,然後笑得很平和:“小趙?好久不見。”

兩人的寒暄很快就驚醒了睡着的女人。

趙意昀看見了她的面容,更加驚訝:“許琪?”

許琪眉心滿是疲倦,卻也笑着說:“這麽巧呀。”

後來趙意昀便想明白了一個關節,大約當初許琪就是在戚憐朋友圈發的那張大合照認出的自己。

三人在病房裏聊了二十來分鐘,恰好醫生進來說要去拍片子,趙意昀估摸着時間差不多,她便起身說要回去,戚憐點頭:“好,下次有機會再聊。”

趙意昀以為許琪會留下,沒想到她也跟着自己起身,先是瞧了瞧戚憐,說:“姐姐,我也先回去了,下了班我再過來看你。”

戚憐柔和道:“好,路上小心。”

從病房到電梯的那段路許琪先是問趙意昀怎麽回去,然後說自己送她,再然後很突兀地說:“她不是我親姐。”

趙意昀點頭:“看得出來。”

許琪說:“她媽跟我媽是從小到大的朋友,所以我們倆比較親近。嗯,上回讓你幫忙的婚紗也是給她設計的。”

許琪是家裏的老來獨生女,比戚憐要小上十來歲。

這點許琪沒跟她說,是趙意昀根據初高中的記憶自己推的。

趙意昀問:“憐姐要結婚了嗎?”

許琪聲音頓了頓:“沒呢,是訂婚。”

那也快了。

趙意昀想到了要閃婚的周黎。

開車的時候,許琪忽然又笑着說:“哎呀,最近太累了,三天兩頭跑醫院人跑迷糊了,說話亂七八糟的。”

趙意昀凝視了她一眼,轉頭靠窗,語氣雲淡風輕:“傷筋動骨一百天,憐姐這情況得好好養,你也別太累呀。”

許琪低低嗯了聲。

車快開到七木的時候,趙意昀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是孫璇的電話。

一接通對面就很焦急:“意昀姐你什麽時候回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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