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探視

第71章 探視

帷幔一角, 吳茂急得聲氣兒都變了,顫顫巍巍道:“陛下剛從火場裏頭出來,方才……方才在火場時,還咯了血。”

凝着榻上雙目緊閉的皇帝, 太醫一時覺得棘手, 視線轉到皇帝身前, 不期然瞧見了點點暗紅。

灼得人眼睛生疼。

吳茂視線也跟着看了過去,忙道:“火勢愈發的大,還是先将陛下換個位置避火罷?”

西風一起, 這場火越是猛烈,原本快被撲滅的火勢又迅速高漲, 整座椒房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逐漸蔓延至兩側的百福殿、绫绮殿、還周殿。

滾滾濃煙騰起,隐有遮天蔽日之勢。

漫天星子逐漸隐于濃煙中,本該由此暗下來的天色, 卻被那火光照得如同白晝。

太醫沉聲道:“得快些, 陛下恐怕等不得,着人多備幾缸涼水。”

皇帝周身皮膚已呈不正常的紅, 外邊兒有衣袍遮擋,還不慎明顯。一個小內侍替皇帝除去左臂衣袖時,突然受了阻擋,再低頭一看,才發覺那塊皮肉,竟已同衣物緊緊貼合在一塊。

“吳監!”小內侍幾乎快被吓哭了,哆哆嗦嗦地去喚吳茂,身子抖如篩糠。

帳內亂成了一團, 帳外也仍是亂着的。

一面忙着滅火、一面又忙着救人, 更有無數被燒傷的宮人。不但皇帝傷得重, 這場火是從椒房殿正殿起來的,原先就待在正殿外間的趙二姑娘,也是傷得不輕。

她本就是皇後之妹,兼之今日皇帝在萬春殿親口說過,她是太後親女、皇帝胞妹的消息,宮人都有所耳聞,風言風語的鬧了一場,叫人更不敢怠慢分毫。

火勢大得驚人,趙端端也被挪去了一處僻靜的宮苑,一邊哭道:“阿姐、阿姐還在裏面……”

蔓草也是心急如焚,一顆心一直懸吊着,又要一面安撫她,幾欲撐不住倒下。

“二姑娘別怕,雲竹還守在那邊呢,若真有了娘娘的消息,奴婢一定盡快給二姑娘通秉。”蔓草指揮着人給她處理傷勢,又在一旁壓低了聲音,柔聲安撫着。

漸漸的,趙端端的聲音小了,只低着頭啜泣,也不知是哭傷處的疼,還是因為心尖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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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濃煙飄散開時,趙懿懿便猛地回過了神,舉目眺望濃煙來處,竟是椒房殿的方向。

凝着看了許久,她終是确信,那就是椒房殿。

即便不是,也是周遭幾座殿宇。

她一路往椒房殿走,走到半路上卻被宮侍攔住,不許她往前去。

兵荒馬亂之間,趙懿懿穿得簡潔,宮人也沒注意到她,只是将她推着往外走:“椒房殿起火了,趕緊回去,快別過來!”話音未落,那宮人突然又攥住她的手臂,錯愕喚道,“皇後娘娘?!”

這一聲驚呼,頓時吸引來所有宮人的視線。

“娘娘,您怎麽在這兒?”宮人驚疑不定地仰着頭,染了黑灰的臉呆滞在那,一時間沒回過神,整個人顯出怔怔的模樣。

西風獵獵,本該迅速解決的一場火,竟是到現在還在熊熊燃燒着。

趙懿懿被宮人們簇擁着,送往趙端端暫且安置的殿宇。

烏泱泱一群人行來,趙端端聽得腳步聲,用力拽着一旁的憑幾扶手,猛地轉過頭看。

幾回滿懷希望,又幾度失望,正當她又要不抱希望的收回視線時,卻瞧見了一道藕荷色身影,被無數宮侍團團圍着,向着她媞媞行來。

杏眸櫻唇、凝脂肌膚、青絲低挽。

明明是在這樣慌亂的時候,她卻絲毫不顯狼狽,姿儀如舊、形容如常。

待那人走進,趙端端猛地落了淚,一個飛身撲到她懷裏,嗚咽道:“阿姐……”

她本就被煙熏了嗓子,又哭了這麽久,嗓音聽着像被刀劃過一樣,沙啞刺耳。

這回倒是将宮侍和太醫給吓個不輕,連忙将她給拉了回來,蔓草忍不住板着臉說了她幾句,又叫人繼續給她處理傷處。

“半點都不乖。”趙懿懿來的路上,已聽宮人說起她的傷勢,聞言輕輕敲了敲,神色隐有不悅。

這座宮苑荒廢已久,雖不算小,卻是雜草叢生。

宮人們費心收拾許久,才勉強收拾出幾間能住人的屋子。今日亂成一鍋粥,及至此時,仍是火光連天。

趙懿懿簡單梳洗一二,便在內室一張榻上歇下了。她今日本就受了驚,又發了熱,後來連湯藥都沒用,就去池邊吹了一晚上的冷風。

這會兒躺在榻上,只覺腦袋昏沉,身子難受得緊。

沾着枕頭,勉強閉着眼睛,卻是清醒的。也不知過了多久,許是天邊都翻起了一道白線,她才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她是被刺目的光給照醒的。

隐隐聽着外間宮人說話的聲音,她心下一松,在榻上淺淺翻了個身以後,一時間不大想動彈。

“昨日陛下傷得不輕,也不知好些了沒有。”

“嗐,陛下從火場出來那會,人都已經暈了過去,怎可能好的了。”

幾個小宮娥嘀咕了幾句,也聽不太清是誰的聲音,拾掇着東西漸行漸遠了。

趙懿懿眨了眨眼,卻發覺眼睛有些幹澀,忍不住又眨了好幾下,才側首看向開了一道縫的窗牖。

入目所見,飛檐如鈎、瓦礫若琉璃,正是巍巍屹立的清月閣。她心下了然,看來此處是延德殿了。

正望着幾許湛藍出神之際,門扉被吱呀一聲推開,雲竹領着兩個小宮娥,一個端着湯藥、一個端着吃食入內。

“什麽時辰了?”趙懿懿怔怔然問她。

雲竹答道:“午正了,奴婢先前來過幾回,娘娘都沒醒。方才聽着裏間動靜,才又叫人去熱了吃食與湯藥過來。”

她在榻邊坐下,探了探趙懿懿的額頭,無奈道:“娘娘昨晚到底喝藥了沒有?”

趙懿懿搖搖頭,杏眸水汽氤氲:“忘了用。”

“這怎麽能……”雲竹亦是氣結,怔在那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方道,“奴婢叫人熬了粥,又炒了幾個小菜,還有娘娘喜歡的糟鵝。娘娘快用了,再将藥給服了,睡上一覺病就能好。”

趙懿懿就着她的手,小口小口用着粥,那粥剛熬好,燙得她直皺眉頭。

一碗粥見底時,她忽而問:“我聽人說,陛下昨晚從火場出來,可走水的地方不是椒房殿嗎?”

雲竹舀粥的動作微頓,垂目看着自個的裙裾,沉默許久,才輕聲說:“昨夜,陛下誤以為娘娘尚在殿中,親入火場救娘娘,不知是何緣故,最終在火場中暈厥過去,還是被宮人給送出來的。”

趙懿懿突然就嗆到了。

雲竹喂她飲了小半盞茶水,才覺得稍稍好了些。

喝過藥後正要睡下,卻有林太醫提着藥箱在外求見,要給她看診。

昨日突然發熱,是受了驚的緣故,睡了一覺已經好多了。林太醫診過脈,又開了服溫養身體的方子,才嘆道:“所幸娘娘昨日不在椒房殿……”

趙懿懿因而問他:“陛下如何了?”

林太醫提起的筆懸停在那,沉吟不知多久,終是回道:“陛下昨日陡然沖了進去,什麽都不管不顧的,又翻找得急,身上被火燎得狠了些。先是在內殿咯了血,被送出來也沒一處是完好的,臣在給二姑娘看診時,瞧見陛下有處皮肉似乎和衣物黏在了一起,血肉模糊的……”

稍稍想了下那場景,趙懿懿渾身毛骨悚然,她倏爾捏緊身下被褥,無意識地皺緊了眉頭。

“那今日呢?”她問。

“陛下還未醒,楊、李二位太醫令正領着數個太醫全力救治。”林太醫聲音壓得很低,複又提筆舔墨,繼續寫着方才未寫完的藥方,“臣今日去過一趟紫宸殿,只是隔着把了個脈,具體的事宜,尚不知曉。”

因陛下重傷,今日早朝也免了。

此消息雖還對外死死捂着,他們這些太醫令也不允許歸家,然昨晚宮城的那場大火,濃煙覆蓋了半個洛陽城,卻是怎麽也瞞不過去的。

這會兒,外界也多多少少會有些猜測了。

他們不能出宮,自是不能知道外邊如何,可想也知道,必然是一些不利的消息。

怔神間,雲竹又端了一碗湯藥上來。

趙懿懿稍稍抿過一口便皺了眉,将碗沿拿開:“好苦。”

聞起來也是苦的。

林太醫道:“倘若娘娘昨日喝了藥,臣今日便不必開這一份,也就不用苦了。”

趙懿懿氣得不輕,見雲竹又拿了調羹過來要喂,這等苦藥最怕一口口喝,還不知得喝到何時去,便忙将她推開點兒,端起藥碗一口灌了。

口鼻充斥着一股苦澀的藥味,吞咽時猝不及防嗆着,趙懿懿勉強将剩餘湯藥咽了下去,才撫着胸口咳嗽起來。

咳得聲嘶力竭,身子都在輕輕發着顫。

開好方子,林太醫起身行了個禮,又道,“娘娘,臣還需得去一趟萬春殿。”

雖還說着長公主,他心裏卻清楚,那一位恐怕……快要做不成長公主了。

然太後到底還寶貝着,整個萬春殿雖被封了起來,臨川長公主更是被層層宮侍看管在了偏殿,連只蚊子都不得進出,可太後卻不許人怠慢。

總歸是太後的意思,莫說叫他給長公主看病,就是給一只蟲子,他也還是得去

臨川昨日落水過,趙懿懿心知他是去給誰瞧,卻沒攔着,只是輕輕颔首道:“嗯,你去吧。”

“端端如何了?”雖還是有些怨氣,她到底是舍不得,轉頭問了一句。

雲竹回道:“二姑娘剛才鬧着不肯換藥,說身上燒得慌,還想伸手去抓,被奴婢們攔住了。”

趙懿懿無奈道:“她一貫嬌氣,哪兒受得了這個苦,罷了,多派幾個人輪流盯着,務必将她看好了,萬不能有什麽閃失。”

雲竹垂首應了,随即猶豫道:“娘娘,太後寵了長公主這麽多年,即便不是親生,心裏頭必然也疼惜。奴婢昨日冷眼瞧着那架勢,倒不太好辦。”

摩挲着手腕上一串紅玉珠,趙懿懿靠在榻上微微閉眸,淡聲道:“她不認也得認。從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這個長公主的身份,必然是要給端端弄來的。”

她本就不大舒服,略說了幾句話後就精神不濟,向下蜷了蜷身子,躺着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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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署幾乎是将腦袋都別在了衣帶上,連着操勞數日、緊張了數日。

直到三日後,皇帝才真正醒轉。

期間也醒過數次,卻只是斷斷續續的,甚至連話都沒力氣說出口,便又昏了過去。

皇帝陡然睜眼,将侍立在紫宸殿的衆人都唬了一跳。吳茂喜極而泣,一衆人圍在兩側,又怕叨擾了皇帝,自覺站開了些。

“皇後呢?”

一片寂靜中,他拖着沙啞的嗓音,突然問了一句,而後兩手撐着榻,似要坐起身。

誰也不成想,皇帝醒轉後的第一句話,竟是詢問皇後。

衆人靜默片刻,方道:“回陛下話,娘娘并無大礙,正在延德殿歇着呢。”

“她可有受傷?怎麽在延德殿?”

在火海中被灼傷了嗓子,他每吐出一個字,便像是有一道利刃劃過嗓子眼,被割裂開的難受。

吳茂道:“沒事、沒事,陛下放心好了,娘娘沒事。起火那會兒,娘娘正好出去了……”

只是這樣,倒叫陛下的擔憂舉動,都顯得多餘。

“椒房殿盡數焚毀,殃及周遭幾座殿宇,娘娘這才迫不得已,暫且住在了較為偏僻的延德殿中。”

可顧祯卻笑了,笑得像是冬日呼嘯的風,還沒等他多笑上幾聲,便猛地咳嗽了起來。

他擡目看着帳頂,淡聲道:“她沒事就好,多增派些人手,去将延德殿收拾出來。長久沒住人,怕是積了不少灰。”她這樣嬌氣的,怕是住不慣。

一時間,卻又有些自責。

因他無暇顧及,竟讓她住在那樣的宮室裏頭。

衆人心中倏爾一驚,垂目不敢語。

幾個太醫診斷以後,稍稍放下了心,陛下福澤深厚,既已經挺過這一關,剩下的傷只需安心養着,只要不出岔子就行。

吳茂端了些易克化的吃食進來,卻聽他問:“縱火之人可查出來了?”

吳茂回道:“奴婢命吳南查了幾日,是一個小宮女失手打翻燭臺,又引着帳幔,才起了火。”

顧祯冷笑:“失手打翻燭臺?什麽樣的燭臺能燒這麽快?”喉中傳來陣陣刺痛,讓他每說幾個字,便要喘息一瞬,一句話說完,自己反倒先咳了起來。

吳茂垂首不敢言,立在榻邊等着挨罵。

這幾日都在顧着陛下的傷勢,哪有多餘的人手去查椒房殿起火,便只是略查了查,打算等陛下醒了再做打算。

誰知陛下甫一醒轉,就問及此事。

顧祯冷眼看了看他,鳳目裏帶着三分火氣,最終又将那怒火掩去,神色逐漸恢複平靜。

“朕那日才道破臨川身世,晚上就走水,兩者之間沒有關系,朕是不信的。”他攥了攥拳,聲音低沉,“你多派幾個人徹查,将大理寺的人領進宮協理。”

他艱難說着,眉心緊促,頓了片刻後,又道:“将臨川從母後那兒帶出來。”

吳茂一一應了,随後領命退下。

顧祯閉眸躺在榻上,明明困得出奇,可身上傳來的劇痛,卻叫他無法入睡。

灼燒帶來的細密痛楚,叫他下意識皺了眉。

“吳茂。”他又喊了一聲,将人給喚了回來,“下午将臣工們召來,朕吩咐些事。”

顧祯冷冷一笑,道:“免得他們又議論朕死了。”

宮中失火非小事,尤其事涉帝後及太後安危,朝堂衆人皆密切關注,又由侍中統領此案,上下緊鑼密鼓搜尋着。

僅是第二日,大角觀那邊便傳來消息,何太妃自個認下,椒房殿的那把火是她所放,甚至連細節都供了,與所查結果分毫不差。

衆人不敢耽擱,忙不疊地一層層報了上去。

吳茂道:“陛下,她道自己嫉恨皇後,所以才動用從前留下的人手,在椒房殿放了把火。”

他才說過,再不叫人給她委屈受,轉瞬就讓她受了這樣大的委屈。

若非懿懿不在殿中……

顧祯突然不敢細想下去。

再一想,心口處便是一陣絞痛,身上被火燎過的地方,更是如浸了鹽水一般。

顧祯隔着那一層帳幔看向他,意味不明笑了一聲,淡聲問:“你信嗎?”

一句話想要讓別人信服,首要得先讓自己信服。

連自己都不信的話,卻說與別人聽,又談何讓別人相信?

吳茂立在那搖了搖頭,輕聲回道:“奴婢也不大信,只是已經審了她好幾回,都是這個結果,這才不得不報了上來。”

他心裏也清楚,嫉恨皇後又何須這般,別說皇後娘娘如今沒事,便是有事,何太妃也是逃不過的。不論如何,陛下不會放過她。

“她主動供出來,也不過是知曉查到這,躲不過罷了。”顧祯聲音淡淡,手掌猛地攥緊,眸中不禁浮現了一絲狠戾,“該怎麽審,不用朕教你吧?”

宮裏宮外審人的手段,從來不少。

吳茂一直是近身服侍主子的人,以他的地位,雖未親自上過手,卻也見過不少,早已了然于心。

陛下雖不是什麽好性情,下手卻比先帝要溫和,除非十惡不赦之徒,從未動用過酷刑。

這一遭,是動了真怒。

窗外風聲嗚咽,深秋霜色逐漸覆滿樹梢,落葉撞擊出陣陣聲響。

吳茂立在榻前,心中清楚陛下動怒是為着什麽,猶豫幾瞬,終是問道:“陛下,娘娘這幾日身子好轉,可要讓娘娘過來看看您?”

太醫突然奉藥膏入內請他換藥。

藥膏清潤,擦在身上時先是一片冰涼,緊随其後的便是又癢又痛的灼燒感,自身上無數傷處傳來。

顧祯視線下移,落在皮肉幾近乎潰爛的左臂上,那日火場中,橫亘在榻前的屏風驟然塌下,就這麽砸在他半個左臂之上。

屏風以楠木做骨,被烈火吞噬時,一并燒灼着他的手臂。

凝着看了許久,直至眼睛都幹澀之時,眸色突然黯淡了下來。

“她瞧了,必然要怕的。”顧祯苦笑一聲,又收回視線看向帳頂,猛地咳嗽幾聲。

她這樣膽小,見了蠶也覺得怕,瞧見這樣的傷口,肯定會吓到。

會被吓哭嗎?

顧祯也說不好。

良久,他淡聲道:“皇後身子一向弱,又連番受刺激,讓她先養幾日罷,免得又舊病複發。”

皇帝一連辍朝數日,宮內宮外早就傳得沸沸揚揚。

不少人猜測,皇帝是否快不行了。

當今無子嗣,叫群臣心頭無不惴惴。

就在衆人猜測議論之際,皇帝卻突然醒轉,甚至召見朝臣。此後雖仍舊未曾上朝,召見臣子卻比以往更勤了。

一年數次劫難,無論是上半年的地動,還是如今走水,卻都挺了過來。

皇帝命硬,無疑是給群臣吃了顆定心丸。

趙懿懿來紫宸殿時,正逢皇帝召見政事堂一行人,便在偏殿等了會。

一刻鐘後,政事堂衆人終于出來,趙懿懿遂放下茶盞,起身雖內侍進去。

紫宸殿內未曾點燈,昏沉沉的一片。

趙懿懿随着內侍一路進了內殿,又繞過一座五蝠屏風,抵達皇帝帳前。

她從未設想過,顧祯會在此處見自己。

“懿懿。”

沙啞低沉的聲音自帳幔內響起,如同冬日漏風的窗,暗啞且短促。

趙懿懿應道:“今日無事,端端也好些了,正好聽吳茂說起,便順路過來看陛下一眼。”

聽着裏頭細微響動,狀若掙紮的聲音,趙懿懿以為他想起身,環視一圈,周圍并無宮人,便上前了兩步。

手剛一觸碰到帳幔,尚未使力,便被他隔着那層鴉色帳幔按住。

即便隔了一層,仍舊能感受到一片粗粝。

不同于以往的粗粝,竟是宛若沙石。

“別看。”他顫着聲,用盡了全力按着,艱難啓口,“別打開,懿懿。朕現在的模樣……等朕養好了罷、等朕養好了再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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