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景仁宮,佟貴妃拿着鳥食,逗弄檐廊下關在鳥籠中的鹦鹉。她喂一口,鹦鹉就會對着她喊一聲娘娘吉祥。佟貴妃聽着有趣,不知不覺間給它喂了不少吃的。
最後鹦鹉吃多了肚子不舒服,撲騰着翅膀在鳥籠裏跳來跳去,羽毛四處亂飛。
佟貴妃皺眉:“畜生就是畜生。”她一臉嫌棄的将手中的鳥食丢開。
雲嬷嬷擺手讓宮女把鹦鹉拿下去:“娘娘不喜歡,再換一只養就是,何苦跟它一般見識。”
佟貴妃:“它聲音好聽,我教它說話它也學得快,不像別的鹦鹉蠢得不行。對了,這只不要丢了,讓人好好養着,把它的胃給養大一些,我只喂它這麽一小會兒它就不行了,真是讓人沒興致。”
雲嬷嬷:“是。”不光要訓它的胃口,還要教它規矩。讓它知道它就算是飽了,只要佟貴妃沒有叫停,它就得繼續吃,即使是被撐死也不能停下。
佟貴妃擦了擦手,回到殿裏:“皇後還在找懷孕的方子嗎?”她嗤笑,“這都幾年了,她還是不消停。她也是不知足,當了皇後覺得不夠,還想着生皇子。只要她生了皇子,她下一步肯定是要沖着太子去。哼,別以為我不知道後宮有人在背地裏說我野心大,我看明明是她的野心比我大。”
佟貴妃覺得皇後虛僞、裝,嘴上說着不在乎子嗣,其實在背地裏為了懷孕,皇後不知道喝了多少補藥。
要是哪天傳出皇後變成一個藥罐子,佟貴妃都不會感到奇怪。是藥三分毒,補藥也是藥,她不信皇後喝多了真會沒事。
雲嬷嬷:“聽說是宮外鈕钴祿一族送進來的方子,是擅長調養婦人身體的神醫開的,他們把人藏得嚴實。”
佟貴妃哼了一聲:“掩耳盜鈴,他們真以為把人藏起來別人就不知道了?”
佟貴妃也想懷孕,可是她不像皇後那麽着急,她想要多和康熙過幾年你情我濃的日子:“我比她有福分,皇上對我的情分也比對她要多。”
“說句讓她不喜的話,她只要還是皇後,她就難有孕。皇上對太子那麽看重,他是不會讓太子陷入尴尬的境界。”皇後要是生了阿哥,他便是嫡子,身份尊重。太子是因為嫡子的身份被康熙封為太子穩定朝政,這樣一個例子擺在她面前,皇後會不會動心想将太子扳倒,扶她的孩子坐上太子之位?
佟貴妃眯了眯眼,皇後一定會動心,所以啊,她是注定不能有孕。
“不過我要是有孕了,皇上一定會對我生的阿哥比對太子還要好。”佟貴妃摸了摸她平坦的肚子,滿臉自信地說道。
她和康熙是表哥表妹的關系,有情分,康熙還那麽寵愛她,他一定會疼她生的阿哥。
雲嬷嬷贊同的點頭:“娘娘說得對,皇上對娘娘的情分深着呢。”
晚上,康熙準備到鹹福宮看望沈綿綿,一走出乾清宮,一個宮女神色着急的跪下說佟貴妃身體不舒服,話裏話外想要康熙去景仁宮。
康熙皺眉:“叫太醫看了嗎?”
宮女頭也不擡地說道:“看了,太醫說娘娘是舊症複發。”
舊症,康熙心裏嘆氣。
先帝還在世時,他只寵愛孝獻皇後董鄂氏,康熙及其額娘佟佳氏在宮裏的日子過得艱難,奴才們都想去給孝獻皇後獻殷勤,顧不上他們。某年冬日,康熙不小心掉進水裏,身邊伺候的奴才忙着去給孝獻皇後祈福,那時還是個小姑娘的佟貴妃正好進宮看望額娘,見到他在水裏便跳進去将他救上岸。從那以後,佟貴妃的身體染上寒症,雖說後來調養好了,但她的身體還是會時不時的着涼。
康熙的腳換了一個方向,說道:“朕知道了,去景仁宮。”
這邊,沈綿綿收到佟貴妃把人截胡的消息,她松了一口氣。康熙今晚不來,她就不用再被他盯着看書練字了。宮裏別的妃嫔們侍寝前有沒有和康熙玩什麽情趣,沈綿綿不知道,但她知道康熙在她這裏格外喜歡“知識淵博先生和無知女徒弟”的身份扮演。
沈綿綿輕松地笑了笑,流春抿唇道:“娘娘,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皇上明明是要來見娘娘的,佟貴妃怎麽能這麽做!”
沈綿綿說:“要不然我去将皇上搶過來?”
流春一愣,下一秒認真地問:“可以嗎?”
沈綿綿額頭黑線,感情流春還真的這樣想了啊!沈綿綿翻了個白眼,她沒好氣地戳了戳流春的額頭,擲地有聲道:“不可以!”
沈綿綿:“你沒聽他們說嗎,佟貴妃身體不舒服,病了,皇上才去看她的。”
流春氣得直嘟囔:“貴妃娘娘白天還好好的,那會兒她身體沒事,偏偏到了晚上,還是在皇上要來見娘娘你的時候,她的身體就不舒服了,她這不是欺負人嗎?”誰身體不舒服還要挑時辰。
沈綿綿眨眼:“好了,你別生氣了。這個道理你都明白,我難道會不明白?”
流春看她:“那娘娘你怎麽一點都不生氣?”
沈綿綿:“我是不是生氣能有什麽用,真正能夠做決定的人是皇上,別管佟貴妃是不是裝的身體不舒服,只要皇上相信她,那她就是不舒服,假的也是真的。我要是在這個時候不滿,你覺得皇上會怎麽看我?”
肯定是覺得沈綿綿恃寵而驕,不敬貴妃。
流春恍然大悟:“娘娘,還是你想得遠。”她懊悔地嘆氣,“幸好你沒有聽奴婢的話,奴婢差點就把你給害了。”
沈綿綿一笑:“你是關心則亂。”康熙不來,沈綿綿收起她故意擺出來的那副求知若渴的鬼樣,步伐從容的離開書房回到寝殿,在流春的服侍下更衣上床睡覺。
沈綿綿躺下,流春把被子蓋在她身上,再将床兩邊的床帳解下來。她一邊做事一邊好奇地問:“娘娘,你說下次貴妃娘娘會不會還像今晚這樣把皇上叫走?”
沈綿綿勾唇:“會的。”
流春瞪圓眼睛:“什麽?”
沈綿綿努力從被子裏擡手,流春把被子壓得太死,她要是不努力一點,手會擡不起來。
她對着流春招手,似是要跟流春說悄悄話,流春彎腰低頭,沈綿綿把手放在流春的下巴撓了撓:“你覺得她是第一次這樣做嗎?”
流春想了想,搖頭:“不是。”忽然,她眼睛一亮,“前段時間奴婢聽說宜嫔娘娘晚上經常去景仁宮找貴妃娘娘,在那裏撞見好幾次皇上。宜嫔娘娘不像是會喜歡貴妃娘娘的人,娘娘,你說是不是貴妃娘娘也從宜嫔娘娘那裏把皇上截走過,所以宜嫔娘娘才會專門在晚上去景仁宮?”
“嗯哼。”沈綿綿給了流春一個“你很聰明”的眼神,流春嘿嘿的笑了。
流春問道:“娘娘你是想明天晚上也到景仁宮去找貴妃娘娘,在那裏偶遇皇上,讓貴妃娘娘吃一個悶虧嗎?”
沈綿綿搖頭否決她的想法:“不,我不去。”
流春傻眼:“啊?”她着急道,“你要是不去,吃悶虧的不就是我們嗎!娘娘!”
沈綿綿一本正經地說:“我什麽都吃,就是不吃虧,你明天看着吧,今晚我的懂事,皇上心裏都記着的。”
流春聽不懂,但看沈綿綿一副“山人早有妙計”的模樣,她只能強按下心裏的擔憂。
翌日,梁九功親自過來給沈綿綿送來一批賞賜,珠寶白玉,如意綢緞,尤其是那株紅珊瑚更是亮瞎流春的眼睛。
梁九功對着沈綿綿笑得一臉親切:“宣嫔娘娘,皇上在乾清宮等你,奴才是來鹹福宮接你過去,你看你有什麽需要帶的,要是沒有的話,我們可以動身走了。”
沈綿綿點點頭,表情特別淡定:“梁公公,你且等等,我想先換一件衣裳。”
梁九功通情達理地點頭:“奴才明白,娘娘随意。”女為悅己者容嘛。
流春直到跟着沈綿綿進到內殿她整個人都還是懵的,不是她沒見識,而是她确确實實沒有見過這麽多、這麽貴重的賞賜。
沈綿綿好笑的看着流春臉上露出來的傻樣,她低聲說道:“還記得我昨晚跟你說過的話嗎,我不吃虧。你以為我吃虧了,然而今天看到皇上的賞賜,你是不是就知道我說我不吃虧的那句話是真的?”
康熙沒來見她,總要給她補償。
他給的補償沈綿綿十分的滿意,比起他的人,沈綿綿更喜歡他的補償。懷揣着這樣的想法,沈綿綿甚至是盼着佟貴妃下次再來截她的胡。
佟貴妃得了康熙的人,她滿意,沈綿綿得了賞賜,她也滿意,至于康熙會不會滿意,沈綿綿心想關她何事。
流春不知道沈綿綿心裏打的算盤,她用一雙閃閃發光的星星眼看着她:“娘娘,你怎麽能這麽的聰慧!”
仿佛她下一刻就會說:奴婢真的是佩服死你這個大聰明了!
沈綿綿被腦中想象的畫面逗笑了,她在流春崇拜的目光中,神情愉悅的跟着梁九功去了乾清宮。
......
天氣一日比一日熱,太子生辰這天,康熙沒來後宮,他看了一整天先皇後赫舍裏氏留下的畫像,對着畫像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跟太子有關的話。
直到夜幕降臨,康熙才從殿裏走出來,見到梁九功在門口走來走去,他沉聲道:“太子怎麽樣?”
梁九功連忙說道:“皇上,太子在毓慶宮一天沒有進食,方才那邊的太監過來說是太子把自己關在殿裏還沒有出來。”
康熙:“胡鬧,保成這是傷了他的身,又傷了朕的心。朕知道他今天難受......唉,算了,朕就不責怪他不憐惜他的身體,朕過去看看他。”
太子的生辰是赫舍裏氏的忌日。
太子雖然很難受,但是見到康熙後,他低落的情緒還是緩解一大半,康熙陪着太子直到他閉眼睡覺才離開。
康熙一走,原本該睡着的太子睜開雙眼。
白天難受了一天,眼睛有點澀,太子揉了揉眼睛,弱不可聞地說:“孤就算沒有額娘,孤還有皇阿瑪。”話聽着大氣,只是聲音帶着一股奶味,沒辦法,誰讓他今年才四歲。
太子對赫舍裏氏并沒有記憶,他知道他沒有額娘,但有康熙的愛重,太子并不覺得他有少什麽。可是今天他看到讨厭的保清玩得渾身髒兮兮的模樣,惠嫔娘娘一邊抱着他,一邊用手帕給保清擦臉,太子忽然就傷心了。
保清有額娘,他沒有。一傷心,太子不想見其他人,只想見康熙。
太子閉上眼睛,嘟囔道:“孤有皇阿瑪哄孤睡覺,保清沒有,所以孤還是比他厲害。”
......
六月,宮中荷花滿園綻放,粉的紅的白的應有盡有。
佟貴妃邀請衆妃嫔到湖裏游湖賞荷,收到邀請的人都來了,一時間,場面熱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