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郭貴人縮着脖子不敢擡頭, 在宜嫔火氣變得更大前一股腦的把臘梅供了出來:“是臘梅,都是她辦的,那個太監也是她找的,我哪裏知道她找的人那麽不經用。”

宜嫔翻了個白眼:“你能怪誰, 你自己就是這幅憨樣, 伺候你的奴才又能好到哪裏去。”

被宜嫔一頓貶低嘲笑, 郭貴人心裏不平,但也不敢在嘴上反駁,因為她知道如今能夠幫她的只有宜嫔。

宜嫔說:“臘梅不能出現,她收買的那個太監既然能夠說出收買他的是翊坤宮的人, 想來臘梅的長相他也記下了,讓臘梅回你殿裏待着,不, 還是讓她裝病躺在床上, 權當她這段時間一直都是病着的, 病得下不來床。等我們回來了, 就讓她這個病變成真的,再給她灌下幾幅藥, 毀了她的嗓子讓她說不出話。她開不了口,線索自然就斷了。”

別說什麽弄死臘梅,死無全證, 事情還不到把人弄死的地步,再則與其給郭貴人換一個聰明的大宮女, 還不如就把跟郭貴人一樣蠢的臘梅留下來。

郭貴人點頭如搗蒜, 下一秒便急不可耐的扭頭将臘梅趕回翊坤宮, 宜嫔嗤笑。

很快, 她們來到慈寧宮。

太監神色着急的打量宜嫔等人帶來的宮女, 看了一遍,沒有見到收買他的那個宮女,他如墜冰窟:“怎麽會不在,她收買我的時候,明明說過她是翊坤宮娘娘的大宮女。還說我把事情辦成了,她會向娘娘表功。”

聽到太監的話,郭貴人害怕的看向宜嫔。

宜嫔呼吸一滞:“......”這個蠢貨!看什麽看,不打自招嗎?瞎看什麽,好好坐着就是。

宜嫔一臉茫然說道:“太後,皇上,玉露是臣妾的大宮女,我從未讓她去收買人。”她将玉露叫出來問,“他的話你也聽到了,他說認識你,你認不認識他?”

玉露搖頭:“奴婢不認識,奴婢從未見過他。”

宜嫔:“那他為什麽會說你收買他,真是奇了怪了,這年頭什麽怪事都有。”

沈綿綿淡淡說道:“說不定是有人冒充玉露的身份,對了,郭貴人的大宮女怎麽不在?”不是她非要提郭貴人,而是郭貴人坐立不安、戰戰兢兢、滿頭大汗、做賊心虛的異樣,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她是在害怕。

宜嫔淡淡一笑:“真是不巧,郭貴人不是懷着皇嗣嗎,她的大宮女為了照顧她,整宿不敢睡覺,前段時間累病了。宣嫔要是想見,她就算是病得下不了床,爬也得爬過來。”

沈綿綿:“早不病晚不病,偏偏這個時候病了,郭貴人,你說巧不巧?”

郭貴人艱難開口:“巧,是巧......”宜嫔警惕的看着郭貴人,随時準備在郭貴人被問得說漏嘴前把話頭接過去。

沈綿綿笑了笑,不再盯着明顯有鬼的郭貴人,她看向康熙:“皇上,你覺得該如何處理?”

康熙看了看郭貴人,感知到他的視線,郭貴人後背發涼,旗裝下的雙腿不知覺的打顫。

郭貴人要是沒有懷孕,涉及到太後,康熙大可以貶了她的位份,可惜不能,他不能讓她肚子裏的皇嗣有一個身份擺不上臺面的額娘。

“将這個滿嘴胡話的奴才送入慎刑司。郭貴人這胎生了,無論是阿哥還是公主都抱給宜嫔養。宣嫔無故受累......”康熙思考要怎麽補償森沈綿綿,想到他每次賞賜東西給她,她都十分喜歡愛護,康熙說道,“宣嫔可親自到朕的內庫選十件東西。”能入康熙內庫的都是精品。

除了郭貴人白着一張臉恨不得昏過去以外,沈綿綿和宜嫔都很滿意。

康熙讓宜嫔等人退下,他留在慈寧宮跟太後說了一會兒話,離開的時候他特意看了一眼沈綿綿。沈綿綿一臉正氣,假裝看不懂康熙眼神傳達的他在外面等她的意思。

沈綿綿安之若素的給太後按摩肩膀,絲毫不管門口時不時就往屋裏看的梁九功。

太後将沈綿綿的手抓在手心裏,教導道:“皇上的處置已經很公道了,你也不要因為皇上沒有徹查而感到委屈。郭貴人是懷着孕的,雖說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郭貴人的心虛,但我們不能為了出氣傷了皇上的臉面。皇上再是寵愛宮裏妃嫔,他也不會為了誰讓懷着皇嗣的妃嫔沒臉。皇上是不看重郭貴人,但并不代表他不看重她的肚子。”

“而且皇上也為你出氣了,郭貴人招惹你,依你的做法,你不外乎是罰她抄宮規,又或者是罰站,再或者是打她一頓。”說到這,太後不禁笑了,“這些做法都不會讓郭貴人真正吃到教訓,皇上開口讓宜嫔養她肚子裏的孩子,這才是真正的切身之痛。郭貴人這次吃了這麽慘重的教訓,她哪裏還敢再來招惹你,就算敢,她心裏也會怕你。”

“好了,我就不留你了,皇上不是在外面等着你嗎,別讓他等得太久,你快出去吧。”

沈綿綿笑着福身告退,走出來見到背着手站在檐廊等她的康熙,腳上稍微用力,讓康熙聽到她的腳步聲。

康熙不轉身,沈綿綿也就當他“沒發現”她出來了。

沈綿綿來到他身後,踮起腳,擡手蒙住他的眼睛,問道:“皇上,猜猜臣妾是誰?”

皇上沉思,說道:“貴妃?”

沈綿綿:“......”大豬蹄子!她忍着腦門蹦出來的青筋,皮笑肉不肉地說,“不對呢,皇上再猜。”

皇上:“那就是惠嫔?宜嫔?難道是榮嫔?都不對嗎,那難道是......安貴人?”

沈綿綿收回手,幾分惱怒的撅起嘴,手握成拳頭打了幾下康熙的後背:“要是臣妾早知道皇上心裏念的是其他的姐姐妹妹,臣妾就不該出來,就該讓皇上想她們去。臣妾在這兒是個礙眼的,臣妾還留下幹什麽,不如走了幹淨。”

康熙笑出來,轉過身拉住沈綿綿的手,不讓她真的離開:“朕是在跟你開玩笑,不要生氣了,啊?”

沈綿綿跺腳,甩開康熙的手:“臣妾不氣,臣妾一點都不氣。”

康熙哈哈的笑,捏住沈綿綿的撅得高高的嘴:“還說不氣,嘴噘得這麽高。”

沈綿綿兇兇的瞪他:“臣妾不能噘嗎?!”他要是敢說不,她就、她就用小拳頭打他!

在康熙眼裏,沈綿綿粉面含嗔,分外誘人,他俯身親了她一口,四周的宮女太監們立即低下頭。康熙笑道:“能噘,怎麽不能噘。”他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道,“你把嘴噘起來,朕親你也就更容易了。”

沈綿綿捂住嘴,看着康熙的雙眸盈盈如水,春光潋滟,模樣乖巧。

康熙抱着她笑,看吧,她還是那麽好哄。

康熙牽着她的手,一路有說有笑的将她帶到乾清宮的內庫,說好的要讓她在內庫裏挑珍寶。

沈綿綿打開一個盒子,見到裏面放着一串碧玺珠串,顏色透亮璀璨,她拿出來戴在她白皙豐腴的手腕上:“這個好看,臣妾要了。”她挑起來不手軟,幹嘛要手軟,康熙這是給她送東西安慰她,不拿白不拿。

轉悠了一圈,沈綿綿挑好了,東西全部被太監捧着,沈綿綿讓流春帶他們回去鹹福宮,把它們放到她的小私庫裏。

康熙發現少了一件:“不是說好挑十件物品嗎?怎麽不挑齊全?”

沈綿綿揚唇一笑,從背後拿出一個卷起來的畫軸:“誰說沒有齊,齊了的,剩下那一件臣妾沒有交給他們,在臣妾手裏的。”手指靈巧的拿着畫軸轉了轉,“臣妾手裏拿着的可是一個了不得的東西。”

康熙定睛一看,思索幾秒,他便認出它了,笑道:“愛妃是怎麽認出它是朕的畫作?”是他畫的一副狩獵圖。

“它綁着黃帶子,臣妾一眼就瞧見了。”沈綿綿回道,她擡腳走出內庫,往正殿走去,“臣妾想打開看一看。”

康熙颔首:“恩,愛妃想看就看吧。”

沈綿綿側頭看了他一眼,眼角上挑:“皇上畫的時候有沒有在上面畫一兩個妃嫔?”

康熙啧了一聲:“你這醋性子,真是讓朕防不勝防。朕哪有那個閑工夫去畫女人,朕難道沒有告訴你,朕畫的是狩獵圖嗎?又不是群芳圖。”

沈綿綿:“臣妾就是随口一說,皇上那麽認真幹什麽,你就算是畫了,臣妾又不會将它給撕了。臣妾醋,那也是皇上把臣妾慣的,你要是不疼臣妾,臣妾就算是會醋,那也是在心裏悄悄的醋,而不是面上醋出來,讓皇上看見。”

說是不撕,可是他看她的手抓得很緊,好像要把畫軸摳出幾個洞出來了。

康熙:“說來說去,愛妃還是一個小醋壇子。”

沈綿綿擡了擡下巴,她醋才好,她要是不醋了,那才叫糟糕。

康熙無奈搖了搖頭:“你啊,大道理不多,歪理倒是多多。”歪理在手,無理也會被她變成有理。

沈綿綿:“皇上不喜歡?”

康熙挑眉問道:“你覺得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反将她一軍。

沈綿綿低頭扯開綁着畫軸的黃帶子,說道:“皇上真是狡猾,什麽都來問臣妾,臣妾才不回答你呢。”解下來的黃帶子被她扔到書桌一角,把畫軸放到右邊,緩緩往左打開。

沈綿綿眼睛微微睜大,這幅畫畫得真漂亮,設色清麗,架構有致,清潤圓通,畫功深厚。湊近了看,能夠看到上面畫的小人臉上是何表情。

康熙走到她身邊,柔聲問道:“如何?”

沈綿綿擡頭看他,對康熙一笑,她雙手輕輕放在畫上:“它是臣妾的珍藏了!皇上瞧見臣妾看它看得入迷,就該知道臣妾喜歡它。以後皇上要是還有畫作,畫完了可以送給臣妾,臣妾會好好留着它們。”

康熙表情驚訝一瞬。

“皇上怎麽驚訝幹什麽,難道是在臣妾開口之前,宮裏沒有人找皇上讨要過畫作?那她們可真沒有眼光,好東西都擺在面前了,都不知道往懷裏撈,就讓她們痛失名畫去吧。”她珍惜的将畫軸重新卷起來,動作小心翼翼極了。

康熙大聲笑出來:“你是拿了一副覺得不夠,還想要更多,行吧,朕都給你就是。”怎麽沒有妃嫔想要他寫的字他畫的畫,有的,只不過康熙很少給她們而已。

能夠如此直爽的向他要東西,且不怕他生氣的人,這麽些年裏,康熙只見到沈綿綿一個。

哪怕是那些在字畫上有很深見解的妃嫔,她們也不敢找康熙讨要筆墨,頂多是旁敲側擊的提一兩句,這才能夠顯示出她們的光風霁月,不貪心。

對于這種人,康熙一向是不加以理會。

怎麽,她們想要,還得他開口送?他不開口就不行?沒這道理。

康熙自認為他待後宮妃嫔的态度是溫柔和煦的,将他伺候高興了,只要不過分,直接跟他說想要什麽他都會給。康熙在朝堂聽多了彎彎曲曲的話,不想再在後宮費腦子,康熙更喜歡她們明着跟他說。

奈何他的态度都擺出來了,她們硬是沒有一個人領悟到。

沈綿綿給了康熙一個大驚喜,她在他面前向來是真性情,想要什麽,想說什麽,想幹什麽,全部都會展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康熙在她身上體會到不少以往沒有體會過的樂趣。

宜嫔的性子跟沈綿綿有些像,但是她沒有沈綿綿真,所以不怪康熙對沈綿綿更好,實在是沈綿綿更合他的心意。

康熙看奏折,沈綿綿坐在他對面從榻上扒拉出來一個針線筐,這是她之前從鹹福宮拿過來放在乾清宮的。康熙時不時會叫她伴駕,她總不能過來了幹巴巴的傻站着,那是伴駕嗎,那叫罰站!于是為了打發時間,沈綿綿把能夠彰顯她賢淑一面的針線筐帶來了。

沈綿綿能夠在鹹福宮造作,将鹹福宮按照她的心意打造布置,她不會把乾清宮等同視之。

康熙抽空看了一眼,沈綿綿正低着頭,聚精會神的給他繡荷包,這個荷包她都繡了兩個多月了,還沒有繡好。

他搖搖頭,慢就慢點吧,他要的這個荷包只能她一個人親自繡,絕不能讓奴才幫忙,不然他又何必要沈綿綿繡,還不如直截了當的讓奴才繡。

沈綿綿小聲的嘀嘀咕咕:“這裏要再繡幾針......那邊好像錯針了,啊,又要把線拆了重新繡......嘶!好疼!”一不小心細針刺到她的手指裏了。

她叫痛的擡起手,指尖已經有血珠滲了出來,她:“......”沒有流春幫忙,一個人做針線活真的好難啊!

她都在喊痛了,康熙這個罪魁禍首也不心疼心疼她,然後霸氣的開口讓她別繡了。

沈綿綿黑白分明的眼珠骨碌骨碌亂轉,她右手抱着左手,神色凄慘的叫道:“啊啊啊啊救命啊!臣妾的手,臣妾的手好痛,它是不是要斷掉了?嗚嗚嗚,皇上,臣妾要變殘了。”

康熙:“噗!”他沒忍住悶聲笑了出來。

沈綿綿瞪圓眼睛,他、他竟然在笑?!

沈綿綿痛心疾首說道:“皇上,你怎麽能如此對待臣妾,臣妾是真的受傷了。你也太狠心了,臣妾都難受得要死了,你還在那邊笑臣妾,臣妾不是你的愛妃了嗎?”

康熙表情儒雅溫柔,氣度尊貴清高,他擡手抓着沈綿綿的手順勢将她抱過來抱在懷裏,胸膛被沈綿綿的後腦勺枕着,他從背後的大靠枕下摸出一小罐擦外傷的月白色膏藥。

“胡說,你好好的,哪會出事,以後不準随便說什麽死不死的,聽着不吉祥。”康熙仔細的将膏藥塗抹在沈綿綿的手指上,“朕哪裏狠心了,朕不是在給你擦藥,擦了就沒事了。你被針給刺了,朕是心疼的,所以朕這兒時刻都放着膏藥,只要你受傷了,朕就給你擦。”

“你看,朕對你好吧,還敢不敢說朕狠心了?”

沈綿綿抽了抽嘴角:“......”呸!不要臉!這種好她送給他,要不要?與其給她備膏藥,還不如發話讓她別再繡了。

“皇上不如對臣妾更好一點,讓流春來幫着臣妾一起把荷包給繡了好不好?”

“不行。”

“皇上,你否得也太快了吧。”沈綿綿黑線。

“朕說了,朕想要你送給朕一個獨一無二的荷包,既然是獨一無二,那你就不能讓別人插手。”康熙用食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也就是你才敢嫌累,換了其他人,朕要她們繡荷包,她們就算是把手給使廢了,也不敢有一絲怨言。”

沈綿綿心虛的挺直背脊,腦袋往後仰,頭頂抵在康熙的喉結處,柳眉重暈,杏眼微瞋,對他嫣然一笑。

“皇上,臣妾渴了。”

康熙收緊抱着她的雙手,沒有戳穿她轉移話題的行為:“梁九功,去端茶來。”

梁九功來到茶水間,奉茶宮女動作敏捷的從身後占了一面牆高的博古架上拿出茶罐,倒出兩種不同茶葉出來,一種是康熙愛喝的碧螺春,一種是沈綿綿愛喝的金瓜貢茶。等待的時候,有殷勤的宮女給梁九功送來一杯茶,梁九功沒有喝,他還得伺候康熙,茶水喝多了不方便。

茶泡好了,梁九功端着金絲楠木做的托盤離開茶水間。

沈綿綿喝了一口,眼神眨巴眨巴着往康熙這邊看,康熙把茶杯從嘴唇邊拿開:“不是說渴了嗎?怎麽不喝了?”

沈綿綿蹭過來:“臣妾想換一種口味。”

恩?康熙看她,又低頭看他手裏拿着的碧螺春,然後再看向沈綿綿,她是想喝他的茶?

沈綿綿點頭,是的,他沒有猜錯,她就是想喝碧螺春。

康熙:“那就換吧,給,你要的新口味。怎麽突然想起要換着喝了,是不是你的那杯茶味道不對?”說着,他前傾身體拿過金瓜貢茶,放到鼻子下聞了聞,味道是對的。

他起初還以為是有奴才在搞鬼,原來不是。

“沒有為什麽,就是突然想換了。”沈綿綿歪頭,語氣飄搖不定地說,“皇上要是真要臣妾找一個原因出來,可能是因為臣妾覺得,皇上手裏的東西總是會比臣妾手裏的要香?”

他看着她,她一臉的糾結和不确定,感情她自個都還糊塗着。

康熙說道:“今晚愛妃就在這兒歇吧,待會朕讓梁九功備一點碧螺春,等到了明天你回鹹福宮的時候,你就将它一并帶走。”既然她想喝,那他就多給她一些碧螺春。

沈綿綿點頭接受了:“臣妾多謝皇上。”

夜裏兩人又是一番翻雲覆雨,酣暢淋漓的快活。

......

翊坤宮,宜嫔穿戴好,被玉露扶着往外走,剛跨出門檻,她突然問道:“郭貴人今天怎麽樣了?”

自從那天在慈寧宮裏,康熙發話說要将郭貴人的孩子抱給她養,郭貴人回來就吐了一口血暈了。宜嫔立即叫來太醫,太醫診出郭貴人是氣急攻心才暈倒的。宜嫔讓太醫不準将這話說出去,免得有人故意将郭貴人的暈倒歸咎給康熙,畢竟她暈倒的時間太不巧了。

郭貴人已經夠不受康熙的待見,宜嫔是她的姐姐,不能讓康熙對郭貴人更不滿。

有宜嫔封口,郭貴人暈倒的事只有翊坤宮的人知道。

後來郭貴人醒了,她就變了,同以前的她判若兩人,變得低沉不愛說話,連門她也不愛出了,一個人悶在偏殿裏。

宜嫔以往覺得郭貴人吵,現在郭貴人安靜了,猶如一個隐形人,她倒是有些不适應。

玉露:“郭貴人還是不想出門,不過她知道今天是去給皇後請安的日子,她有叫人給奴婢帶話,想要奴婢轉告娘娘,今天的請安她不去了,要是皇後問起,娘娘就說她病了。”

宜嫔皺眉:“她哪裏病了?我看她好着呢,整日沒精打采的她是要鬧哪樣?我讓她出個門活像是要送她去死一般,今兒什麽都別說了,她必須得跟着我去請安。”

她腳步一轉,往郭貴人住的偏殿走去,見到殿門緊閉,宜嫔神情不悅:“把門打開。”

門口守着的宮女趕緊把門推開。

宜嫔走進去,許是久不開門,殿裏的空氣不流通,人進來了只感到胸口一片沉悶。

宜嫔風風火火的指揮:“窗戶都給我打開,又不是晚上,關什麽窗戶。”她走到床邊,看着背着她躺在床上,一副死氣沉沉模樣的郭貴人。

“你前一陣也是托病不去給皇後請安,一次兩次還行,沒有人懷疑,但次數多了,已經有人在懷疑你是故意不去。”

郭貴人沉默,神情呆滞,眼睛無聲的睜着盯着牆壁看:“......”

宜嫔讓玉露等人退下,等屋裏只剩下她和郭貴人兩人後,宜嫔吐露心聲道:“我知道你這段時間的不對勁是因為皇上讓我養你肚子裏的這個小阿哥,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不能養在膝下,确實是一件痛苦的事。可這宮裏能夠撫養皇嗣的只有各宮的主位娘娘,你一個貴人,沒有太後和康熙的首肯,你如何能親自教養?”

“你該慶幸的是,皇上是讓我來養,而不是等你生下皇嗣,抱走交給其他人養。我是你姐姐,你離我又不遠,走幾步路就能到我住的地方,小阿哥被我養,跟被你養又有什麽不同。”

“所以你應該高高興興的,不要再郁郁寡歡,只有把身體養好了,你生下來的小阿哥才會健康。”

郭貴人悲涼的扯了扯嘴角,宜嫔說得再動聽,也打動不了她。郭貴人只知道她的小阿哥要交給別人養了,哪怕這個人是宜嫔,她也不會高興。

可她再不高興,康熙的金口玉言也收不回去。

為了以後能夠不被宜嫔阻攔她去見小阿哥,郭貴人表示她會将宜嫔的勸告聽進去。

郭貴人從床上坐起來,強顏歡笑道:“姐姐,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梳頭打扮一下,等我收拾好了,我就跟你去請安。”

宜嫔滿意的笑了,拍了拍郭貴人的肩膀:“這才對嘛,人總是要往前看,沉湎過去只會是傷人又傷己。這後宮啊,誰沒有一點身不由己。”

郭貴人溫順低頭:“恩,姐姐說得是。”

......

另一邊,沈綿綿打了一個呵欠走出鹹福宮,眉目中雖有疲累,卻掩不住她臉上的激動之色。昨晚她成功的把康熙要的那只荷包繡好了,這一路可謂是道阻且長,行則将至。

她終于可以将她這雙傷痕累累的手從針線裏解放了!別問她有什麽感受,問就是爽爆了!

流春擔心道:“娘娘,奴婢叫人準備轎辇吧,娘娘昨晚睡下沒多久就起來了,坐轎辇還能再眯一會兒蓄蓄神。”

沈綿綿:“恩。”那就坐。

沈綿綿的位份能讓她在宮裏乘坐轎辇,只是她很少坐,出行只要不着急,她都會靠雙腿走。這倒不是沈綿綿暈轎辇,而是......她整日搗鼓好吃好喝的,要是不多動一動,體重會上升的。

到了坤寧宮,沈綿綿下轎,走了幾步,後面的惠嫔從轎辇走下來叫住她:“你今個兒怎麽想起坐轎辇了?”

沈綿綿簡單直白道:“昨晚沒睡夠,我正困着呢,不坐轎辇,我怕在路上走着走着會睡着。”

惠嫔掩嘴一笑:“傻不傻,哪有人走路還會睡着的。”

你才傻!擱誰差不多一夜不睡,別說是讓人走路睡了,就算是讓人站着那也能睡着!沈綿綿淡淡一笑:“不說了,我們進去吧。”說完她轉身就走。

惠嫔愣住,她們不是聊得好好的嗎?難道是沈綿綿發現她在借着聊天的氣氛好,罵她傻了?

惠嫔幹笑一聲,這能怪她嗎,她也是下意識就把話給說出口了,明明平時她都不會這麽直白的。唉,肯定是這兩天大阿哥從阿哥所回來,把她給帶歪了。

惠嫔快步追上沈綿綿,說道:“你知道嗎,皇後早上叫聞太醫了,說是給惠寧格格請的,可是據我所知,惠寧格格的身體好着呢,怎麽會突然叫聞太醫給她看。聞太醫在大方脈科這方面最為擅長,除了他,還叫了婦人科的沈太醫。你聽着是不是覺得有哪裏不對?”

沈綿綿看她,同跟她一樣的超低聲音說道:“你是想說他們是被叫去給皇後看的?”

“什麽叫我想說,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惠嫔斜睨了她一眼,沈綿綿說話真是謹慎小心,不過也正是她小心,她才敢跟她聊這事,換一個嘴巴大的,比如榮嫔,惠嫔說什麽都不會跟她聊這麽危險的話題。

“皇後的身體沒有那麽差吧。”沈綿綿不自禁的在腦海裏回憶皇後的臉色,原本篤定的神色變得遲疑起來。

惠嫔說:“看來你也想起來了,皇後身上的藥味越來越重,她臉上的粉也撲得越來越厚。給她請安的時候,她的身體動都不能動一下,一動,常嬷嬷立刻會去攙扶她。興許是我杞人憂天吧,但如果不是的話,皇後她的身體,怕是真的不好了。”

惠嫔跟皇後無冤無仇,皇後做事清正,要是可以,她也不想皇後出事,她這段時間被大阿哥折騰得頭疼,抽不出時間去折騰別的。

沈綿綿沉默,她跟惠嫔一樣,說不出皇後哪裏不好。

沈綿綿和惠嫔進來後表情沉重的落座,看到她們的表情,一些人摸不着頭腦以為是她們兩個在外面鬧矛盾不高興了,倒是另外一些敏感、心思轉得快的妃嫔猜到了沈綿綿跟惠嫔的表情為什麽會這麽不好看。

皇後的病情雖然沒有公之于衆,但通過坤寧宮叫太醫的頻次,以及皇後一次比一次差的臉色能夠看出一二。

沒一會兒,皇後被常嬷嬷攙扶着從內殿出來,面色蒼白,只走了幾步路,皇後的額頭就已經冒出一些零碎細汗。

衆人請完安,皇後就說起了正事:“再過幾天就是端午節了,到時候宮裏會如常擺宴,朝堂諸公們會在乾清宮用宴,後宮則是在坤寧宮設宴,那天太後也會來,等到皇上同朝臣慶祝完了,他就會來坤寧宮。”

沈綿綿等人聽到皇後将端午那天的流程詳細說出來,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驚訝,以往皇後都是獨自準備各種大大小小的宴,對于她們,只會要求她們準時參與。

“如何擺宴,我這兒已有前例,要是中規中矩的,大可以按照我過往的經驗照做,要是想辦得新奇一點,那就得勞煩你們了。我已經禀告過皇上,此次端午佳宴,以貴妃為主,惠嫔、榮嫔、榮嫔和宣嫔你們四嫔輔助,由你們來負責。”

佟貴妃眼睛微微睜大,沒有想到皇後會放權讓她管事,這一刻她完全忽略皇後除了她,還提到了四嫔。

佟貴妃笑道:“皇後只管放寬心,臣妾一定會将今年的端午佳宴辦得隆重出彩,令人回味無窮。”

佟貴妃在心裏暗暗琢磨,皇後願意放權,那麽這次她一定要把事情辦好,讓康熙見證她的實力。在這期間她會大力培養屬于她的勢力,待她勢力大了,皇後再想把宮權收回去,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

佟貴妃在想什麽,皇後大致能夠猜到,佟貴妃以為宮權是她一個貴妃能夠獨占的嗎?就算佟貴妃想,皇後也不許。為了避免佟貴妃貪戀宮權,将宮權當做囊中之物,皇後神來一筆,用四嫔來制約佟貴妃。

佟貴妃位份是高,但四嫔加起來的分量也不輕,她們能夠雙方互相制衡。

皇後的身體實在是力不從心了,連擺宴的精力都沒有了,她才會将權利下放給貴妃等人。如果不是惠寧還不是妃嫔,這次皇後是打算分一部分讓惠寧負責,惠寧能夠操持皇後的生辰宴,她卻不能摻和會邀請朝堂諸公皇親國戚的端午大宴。

惠寧如今沒有這個資格。

沈綿綿看了看興奮的佟貴妃榮嫔,沉思的惠嫔和宜嫔,這可真是,讓人不得不感嘆一句智商是硬傷。

佟貴妃跟榮嫔已經完全跳進皇後挖的坑裏去了,她們以為能夠培養她們的勢力,可是她們忘了,勢力不是幾天就能培養起來的,須得長年累月才行。

她們做得再好,也是她們該做的,要是做得不好,康熙會質疑她們的能力,皇後作壁上觀,不會受到絲毫影響。

而且就算佟貴妃扒拉出幾個能幹的奴才,皇後把宮權一收,佟貴妃都來不及把人捂熱,就會落到皇後的手裏。

皇後是病了,但她還活着的,宮權是放還是收,主動權全在于皇後。

沈綿綿跟惠嫔和宜嫔兩人想通了這點,所以她們才對擺宴的事興致不高。

“咳咳。”皇後拿着帕子捂嘴咳嗽,咳的動靜不小。

“皇後娘娘要是不舒服,可以不用管我們,喝藥要緊,這兒有我在,不會亂。以後皇後也應當多歇歇,還是那句話,一切有我呢。”佟貴妃一副她都是為了皇後着想的表情。

皇後:“你費心了,不過獨木難支,你凡事還是得跟惠嫔宣嫔她們商量,有你們在,我确實是能放心。”

佟貴妃想獨秀,皇後偏偏不如她的意。

佟貴妃抿抿嘴,之後她都只坐着不說話,她一消停,榮嫔也把臉上過于外露的表情收斂了。

皇後看向沈綿綿幾人,态度溫和:“你們是初次管事,遇到什麽不懂的不必着急,可以來坤寧宮詢問,一切都是為了皇上,不可出現差錯。一開始你們沒有經驗,可能會有些慌亂,但到了後面會變好的。”

沈綿綿等人:“臣妾多謝娘娘的提點。”

皇後又說了幾句,就結束了今天的請安。等到她們都離開了,皇後緊繃的肩驟然一垮,她把手裏攢得緊緊的手帕交給常嬷嬷:“嬷嬷,你去将它燒了吧,燒的時候記得不要被惠寧看,她要是看到了,又得哭了。”手帕上有皇後剛才咳嗽咳出來的血絲。

常嬷嬷雙眼含淚:“是,娘娘,奴婢會小心的。”

作者有話說:

今天我更得早吧,嘿嘿,不過明天還是七點半更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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