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宿舍樓雖然破舊且長滿草,偶爾還會被當成廢舊公寓扔垃圾,樓道的燈泡也不太靈光,但是陸盡的屋子被捯饬地非常整潔,畢竟只需要他動動手指頭就能解決。
剛才在樓下的時候,陸盡頭腦一熱把人邀請上來,現在家中連茶水都沒有,只有開學典禮時統一分發的礦泉水,被他随手放在鞋櫃上,放到現在應該還能喝。
但是拿出去丢人。
陸盡口頭說着倒茶,實際躲在廚房裏施展法術,奈何一腔理論知識抵不過這具身體的廢物,一分鐘只變出來三顆番茄。
于是顧暗面前多了一杯鮮榨番茄汁,空氣中彌漫着炒飯的味道,這種氛圍十分的“家居”,然而這種家居氛圍中坐着兩個心意叵測的男人,畫面朝着“違和”那邊跑。
陸盡放杯子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對方裸露在外的手背,不由自主地察覺到他身體內的冰山一角,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能撐到現在,助教實乃一條漢子。
真想給他鼓鼓掌。
陸盡退回原座:“我是想問小隊行動什麽時候開始?”
顧暗端詳着那杯極其新鮮的果汁,并沒有很想喝的欲望:“很快。”
“很快是指?”
助教的睫毛很長,遮蓋了大半的眼神,尤其是他垂眼不看陸盡的時候,格外難以捉摸。
“……”
陸盡一攤手:“好吧,我們換個話題。需要幫助嗎?”
顧暗這才勾起一個隐蔽的笑,卻深不及眼底:“為什麽這麽覺得?”
因為你總是表現出一副“我馬上要暈倒在路邊”的模樣,萬一被人拉走賣了,他們就沒有指導老師,這樣一來他陸盡的大名又要出現在學校內網的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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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8那個指導老師莫名失蹤的陸渣渣,不僅自己廢物點心還自帶厄運,往後看到他請一定要吐口唾沫”——連标題陸盡都為他們想好了。
“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顧暗點頭贊同,緩緩道:“最近失眠。”
最好是失眠!
陸盡皮笑肉不笑:“是嗎?那請多喝些番茄汁,它能起到安眠作用。”
安眠不安眠陸盡不知道,他現在法力低微,變出來的果子不會好吃到哪兒去,主要是切盤太寒酸,所以榨了汁,往裏面兌了多少水他自己心裏門清,簡而言之——酸到你想昏迷!
顧暗看着紅色的液體,最上方還飄着一圈白色的小泡沫,他沉默了。
半晌,他站起身撫平細微的褶皺。
“明天B23教室見。”
直到門完全合上,對面傳來輕微的開鎖聲,陸盡才确定他真的離開了。
這位助教看上去貌不驚人弱柳扶風,但……總有不同之處,搞不好是什麽玉石俱焚的招數。萬一校方給助教的指令是“盯着那個傻逼逃兵,有什麽風吹草動帶他去見閻王”就不好了。
平時得多表現得平和些,讓人覺得他是個熱愛和平的男人。否則要是被人看到他陸盡拖着殘破的半邊身子在街邊買炒飯,顏面何存?
前一個月的課程邁上正規,每天有數之不盡的實驗和操作,從來沒把他們當做新入學的新生看待。
同樣的,陸盡日子一如既往地艱難,如果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年輕或者是陸少爺那樣的愣頭青熱血男兒,恐怕待不下去。
“咱們陸少爺還在這待着?怎麽沒跟隔壁的王圓圓一起回家?”
通常這樣的“問候”,陸盡是不理會的,但是他今天問了句:“王圓圓是誰?”
“他爸是卡塞爾星綠草城翠花村的警察局局長,你們應該認識的,這你都不知道?”
這麽說就過分了,擺明了說他們卡塞爾星蛇鼠一窩全是浪蕩子弟呗?
陸盡垂眼繼續手中的芯片加工,涓細的精神力在紋路中輕而易舉地前進,他沖刷了三遍才完成操作,隔壁已經到了兩步之後開始組裝機器,看到這邊無聲地嘲笑了一下。
“草包就是草包,處理芯片都要這麽久。”
“他當時怎麽被編外軍看上的?”
“戰事吃緊,缺人了吧?”
無論如何說陸盡做出來的事情,他都不為所動,那夥人漸漸無趣起來,看着他平淡的側臉惱羞成怒,一把拍開他的手,提起他的衣領。
“說你呢沒聽見!當了逃兵還想過正常生活?我告訴你——不可能!你馬上滾出學校,要麽乖乖回家喝奶,要麽在這跪上三天三夜讓所有人都知道你做了什麽狗屁事!”
手中的芯片掉落在地上,陸盡食指微擡,一陣毫不起眼的風托住了它,避免脆弱的外殼毀于一旦,之後才擡起眼看向對方。
陸盡的動作很快,對方只看到他因為自己的拉扯而步伐不穩倒退了一步,然後用冷冰冰的眼神“瞪”着他,明明是個十七歲的未成年,臉部輪廓還稍顯稚嫩,可眼神卻讓他不由自主地冒起冷汗。
他咬牙:“不服?”
陸盡斂去氣息,重新解釋道:“通訊站失守或許與我有關,但我不是逃兵。”
“新聞通告都發出來了,你還想否認?因為你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嗎?”
“了解過。”陸盡說,“我會找出真相,但不會背負責任。”
對方氣極,不怒反笑:“找出真相?你一個學生能幹什麽?等你爬到能觸及檔案的位置早就幾十年後了。我勸你早點想清楚,我們絕對不會同意和一個逃兵成為同學。”
“超時了。”
“什麽?”
陸盡輕描淡寫道:“你的信息錄入超時了。”
那人一愣接着一回頭,他的機器艱難地轉着圈,就差冒白煙告訴他自己這幅鋼鐵之軀快要不行了。
“你等着!”
陸盡撿起地板上的芯片,想起對方剛剛說的那番話。
确實,等到他有機會接觸到資料檔案,恐怕要到幾十年後,就算陸家家大業大也一樣,放到中心球依舊不夠看。
說的直白些,陸家想在中心球謀得一個高管職位,只能拿着“愛的號碼牌”和其他家族等過漫漫時光,按照陸盡在家裏的地位,連個小妞都能随意掌控其生死,高官職位怎麽都不會落到他頭上,當個高官家裏掃廁所的還差不多。
太慢了,線索不趁早查,等到幾十年後都成了殘羹剩飯。
正統的路子走不了,陸家只能找其他辦法,其他辦法無非兩種,其一是毛遂自薦當個高官的姘頭,每天撒撒嬌睡睡覺,然後借機查事;其二是自力更生努力訓練,潛入相關地方并獲取信息。
這麽一看,前者堕落後者危險,陸盡肯定不會選第一種。
從聯盟軍事大學的樓頂跳下去都不會選第一種!
午休時間有兩個小時,陸盡閑時就愛觀察不同之處,途徑武器庫的時候步伐稍緩,他想了解當代的武器,尤其是想到這些玩意之後可能打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更想。
不知道一顆炮彈轟過來後,他會“砰”還是“乓”亦或是“biu”地飛出去。
“轟!乓——”
一陣後勁極強的熱風襲來,陸盡連忙側過身靠着牆壁,飛沙走石之間,他仿佛看到身後的牆壁缺失了一大塊角,至少他的上半身完全/裸/露在外。
就是肖想一下不必這麽過分敏感吧!
這聲巨響吸引了在附近逗留的學生,他們繞了過來卻沒有靠近,廣播中适時出現警告:“請C區學生盡快撤離,軍火實驗室出現爆炸!”
小型的火焰正在從洞口內吐出,銀灰色的大門材料被燒得滾燙,裏面若有似無地傳出來一陣咳嗽聲。
有人輕聲道:“裏面好像還有人!”
“快去叫護衛隊的人!”
然而尋找救援的人還沒跑兩步,一陣天崩地裂般的搖晃開始了,仿佛地面下有怪物正要破土而出。屋頂的碎塊稀裏嘩啦往下掉着,一點一點幾乎埋沒洞口。
陸盡從地面找了一塊被炸飛的門板,高舉過頭頂,貼着地面迅速趕了過去,期間接收了不少從天而降的物體,這個小身板經過這些天的訓練,姑且還能撐一會。
他透過洞口一看,裏面躺着的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眼鏡碎了一邊,腿部似乎被炸傷了,地上流着一灘血,看位置似乎是肚子破了。
“醒醒!”
趴在地上的男人抽了抽,擡起一張灰黑的臉,果然是個四眼仔,劉海上還挂着碎玻璃渣,眼鏡框腿瘸了,見狀撐着地面起來,牽連到傷口痛苦地叫了一聲,步履蹒跚朝着洞口走去。
陸盡掌心醞釀着一層風系靈力,雖不及水系柔和舒緩,但足夠護一護他身上的傷口不裂開。
“我拉你上來。”
那人“嘶——”倒吸一口冷氣,竟然是想往回走,一邊轉身一邊嘀咕:“與其因為傷口撕扯過大疼死,我寧願和實驗室殉情。”
“回來!傷不了你!”
“呵呵,殉情聽起來不錯……”
陸盡磨牙:“你要是不過來我就廢了你的實驗室,反正毀得七七八八不差我這一下。”
誰知那人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肚子一塊的衣裳被血打濕一片,臉色蒼白得過分,就這樣了還惦記着自己的實驗室。
他一臉赴死語氣決絕,伸出手任人宰割:“那你還是弄死我吧。”
屋頂的金屬板搖搖欲墜,陸盡看準機會抓着人的手腕把人扯了出去,不出三秒,金屬板“哐當”砸在原先的洞口,徹底堵死了出路,如果陸盡再慢些就要留在這四眼仔一起“殉情”。
“啊啊啊——我要死了——唔!”
“閉嘴。”
四眼仔被砸了一臉的布料,一摘下來看發現是陸盡的外套,眼前的男人穿着短袖雙手撐在地面上,臉頰上還留有着灰色的痕跡,看上去年紀不大,應該還是個學生。
哦不,沒有應該,他就是學生,四眼仔看着手中的校服外套。
然後他反應慢一拍地摸了摸傷口,确實沒加重也沒痊愈,在那種拉扯力度和動作幅度下,這學生是怎麽做到的?
難道學校終于又出現了一個奇葩?
“就是那兒!怎麽全塌了?”
這時從遠處跑來一隊救援隊,拿着水槍掃射冒起的火舌,蒸騰的白煙出現在原地,掩蓋了二人的身形。
領頭的男人解決了眼前的火焰,抽空探查當下情形,驚訝道:“門板竟然被炸成這樣,有敵軍入侵嗎?”
學生苦澀道:“不,并沒有。只是普通的實驗失敗。”
有人喊道:“實驗室好像還有一個人!”
四眼仔弱弱地舉手:“那個……我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