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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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暗檢查着手中的彈藥,只剩下不到十秒就将到達地下六層,他切換到另一處頻道,下令:“小明帶人去地下六樓,密切關注一個服務生。”
耳裏傳來一聲铿锵有力的回答:“是!”
然後隐隐傳來一句話:“擦,這年頭連服務生都是恐怖分子!”
他們三人的行動不過是小小的一個環節,更适合被稱為“掩護者”,實際大多數任務由軍方完成,真正的幕後主使也不是威廉。
那麽陸盡,從一個小喽啰身上,你是怎麽得到這種消息的?
陸盡半路打劫一個運送工,将人打暈送進了配電間,換了身灰色的工人服,把泥巴當面霜塗。帽子遮住大半張臉混在電梯裏,學着旁人的樣子半躬着背,如果再來根煙,那麽成功邁入頹廢叔圈。
“喬蒙剛剛說他去跟蹤誰?”
張菲菲看着屏幕上另外一個黃色的點,正在緩慢地移動,聯絡處于切斷狀态。
“不知道,但是他到現在都沒有開麥。”
這群運送工在地下三樓離開,只剩下陸盡和一箱裝滿花瓶的紙箱子——樓道的花瓶被拿來借用。他雙手擡着箱子,垂着頭踏出電梯,第一層是一道掃描光線,他身上除了花瓶能打破以外沒有其他東西。
哦不,有。
“助教?”
那邊滋滋啦啦不停,似乎在信號不好的地方,顧暗“恩”了一聲充當回應。
陸盡貼着牆壁,劉海幾乎落進眼睛,他下巴向上揚以免被光線掃到:“耳麥遇到掃描儀會被查出來嗎?”
“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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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也分等級,顯然助教給的耳麥很高大上。
地下六樓顯然是個被金碧輝煌的酒店無視的地方,到處都是斑駁的牆壁和潮濕的泥土,苔藓爬上了牆,又滑又濕,除了耗子蟑螂沒有人喜歡待在這裏。
“你到了,小心。”
是顧暗的聲音。
陸盡朝着盡頭走去,避過無規律落下的水滴,随口回答幾句:“如果我說我很害怕,你會唱歌哄我嗎?”
“……”
啥玩意?
同在連線中的張菲菲一臉卧槽,心說姓陸的小廢物非得這時候發春?怎麽不挑個好時候?
陸盡察覺到了沉默,猛地想起不茍言笑的助教不是他手下皮薄的師弟師妹,而是掌控他考核合格線的閻羅王。
他舔舔唇後悔道:“……我是說你會唱兒歌嗎?我不會。萬一到時候孩子哭慘,我也好哄哄他。”
突然,顧暗道:“張菲菲。”
張菲菲不知哪來的眼力勁,粗魯一輩子難得細膩一回,她立馬回答了一句:“明白!”
然後細白的手指飛快打開音樂軟件,并且點開了自己充了年費的至尊會員音效,開通一條私人頻率留給陸盡,自己退了出去。
陸盡:“……?”
他立馬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随後的十幾分鐘裏,一路上,陸盡被幾十首活潑歡快的兒歌徹徹底底洗了腦。
陸盡先前用金毛的微型光腦給看守人員發了消息,說半個小時後會有一小批貨物送去,正前方有兩個戴着黑色面具的男人端着武器在原地巡邏,後面三米有一塊凸起的石塊,應該是臨時休息的地方。
破舊寒冷還孤單,看來恐怖分子的待遇還比不上魔界小喽啰。
“行了行了,大姐我會了,可以關了!快見到人了!”
耳麥裏的“大白兔愛吃胡蘿蔔,蒜蓉扁豆紅豆糕”終于沒聲了,不知誰編的兒歌,每句話離不開吃的,陸盡這幾天都不會想見到胡蘿蔔、蒜蓉、扁豆還有該死的紅豆糕。
“誰!”
陸盡微微彎着身子,鼻尖是腐爛的草木味道,打招呼道:“送貨。”
二人對視一眼,讓開一條道,後方是一扇小門,沒有開一盞燈,或許這破地方燈泡全壞了也說不定。
“快點!”
陸盡被人狠狠地推了一把,這具身體尚且不夠強壯,橫沖直撞貼到牆壁上,花瓶碰撞在紙箱子筆發出沉悶的聲響。
“哐——”
老舊的鐵門被甩出殘破的聲響,窸窣往下落着窸窣的渣,隔絕了外界和內部。
不對勁。
陸盡回過頭,瞳孔驀地縮小。
正面與黑黢黢的槍口對上,“咔噠”子彈上膛,男人勾起嘴角,做了個嘴型,臉上一道刀疤更加猙獰。
陸盡被識破了。
他說:“傻逼,去死吧。”
“砰——”
顧暗腳步一頓,望向前方,那裏守着一個小隊,起碼二十個人,有兩個人擡着箱子往裏面走,一人正在記錄什麽,時不時與箱子口的號碼作比較。
剛剛的槍聲,從另一邊傳來。
可是這夥人似乎沒有反應?
“陸盡。”他又低聲喊了句,“陸盡?”
陸盡沒有回答,頻道內連呼吸聲都很微弱,張菲菲猶豫着回答:“他在地下六樓西南方向,可是就在剛剛……定位消失了。”
“……”
記錄員敏銳地朝身後看去,那裏除了幾十箱貨物以外再無其他,可剛剛好像有人經過?
定位儀鑲嵌在隊員的後脖頸表皮內部,感應生物體的實時變化,只要偏差幅度不超過10%,這東西就不會失效,在太空進行跳躍會造成6.78%左右的偏差,因此每次跳躍之後需要檢查。
泥濘的道路上留着一條腳印,延伸到前方空曠的地方,地上躺着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受傷慘重,分裂的彈殼全都插在臉上,旁邊是一把炸裂的槍,如果有記者實時轉播,一定得加上馬賽克。
耳麥中小明說:“老大,他們快裝完了。”
顧暗側身貼着牆,手中握着微型光子槍,踹出一腳,破舊不堪的鐵門不堪重負、搖搖欲墜,最終抵不過引力,重重砸在地上。裏頭是一條九曲十八彎的小路,只夠一個成年男子單獨通過。
兩分鐘前,有人走過這條路,幹掉了武裝暴徒并且順利進入。
是陸盡。
他到底藏了多少事情。
顧暗将子彈上膛,回答了一句:“跟上。”
盡頭是一間廢棄的冰庫,找到陸盡的時候,被他一身質樸到泥地的裝扮震驚了一瞬,畫風立馬從地下秘密行動轉到了碩果累累的農作物收割。
陸盡髒污的臉上只有眼珠子黑白分明,整個人落魄又渺小,仿佛所有別有深意的秘密都與他無關。
陸盡懷裏坐着一個小不點,一點都不嫌棄他的一身灰,正把腦袋埋在他胸膛上一聲不吭。陸盡臉色不大好,比起前幾個小時憔悴不少,似乎剛從重症監護室逃出來。
不過他二十多天前,似乎的确在重症監護室躺着?
現在陸盡四肢上還留着縫合的醫療線,潔白的細線在膚色下格外不和諧。
陸盡看到顧暗後挑起眉。
“助教老師你總算來了,我唱兒歌唱的不好聽,差點把人弄哭,請務必救救我!”
顧暗把手輕輕放在孩子後腦勺,揉了頭發兩把,其實他也沒有哄過孩子,他對自己的弟弟一般呈現散養政策,平時只有最基本的要求,想起來才撒幾把“飼料”。
“先出去,外面有專業的心理醫生。”
陸盡拖着孩子的屁股,不帶任何攻擊性,格外散漫地跟在後面:“我尋思是不是他不愛吃紅豆糕?有沒有什麽炸雞腿的兒歌,說不定他會喜歡。”
“沒有。”
“哦。”
經過入口的時候,陸盡假裝驚訝,一步跨到顧暗身後“瑟瑟發抖”,把廢物兩字演繹得淋漓盡致,而且廢物過了頭,略顯智障。
“你剛剛差點就要帶着我去河裏喂魚,要不是他們點背用了假冒僞劣的裝備,咱倆就見不着了!我告訴你啊,剛剛火花四射……”
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後脖頸一陣涼意,陸盡身體一僵盡力克制自己反應的本能,這才沒有一掌揮開。
“閉嘴。”
“……”
陸盡眉角跳了跳。
啥玩意?現在讓人閉嘴要摸脖子了?
絲薄的指尖感應器重新收了回去,不到一秒,光腦界面進行同步,結果顯示情理之中——定位儀失效。
顧暗不動聲色地熄滅屏幕,指尖似乎還留有對方溫熱的體溫。
太空跳躍使定位儀失效的概率是百分之十二,但是從陸盡身上看不到任何遭受巨大沖擊的影子,為什麽?
假冒僞劣的定位儀?這種極小概率事件一般只能被排在最後。
顧暗敲打着二人的脖間補刀,确認幾個小時內不會醒來後,切換頻道告訴小明:
“動手。”
由于假裝軟弱,一路上掉下來的吸血蟲和蝙蝠都有顧暗處理,陸盡只需要當個乖乖跟着的啞巴就行。
陸盡拖着累昏過去的小不點,靠在門框充當一棵站不直的“歪脖子樹”。丹田內好不容易聚成一汪的小泉水又縮減了許多,只剩下一湯勺的大小。
過多的靈力支出多少讓這具身體承受不住,陸盡微眯着眼,呼吸極低極慢。
崩騰的火系靈力逐漸趨于平穩,方才顧暗碰到他時,後脖頸的溫度被陸盡強行壓下,積在兩條手臂中,導致現在肩頭酸痛不止,如果有醫療系的學生在,一定會在深思熟慮後給他一張萬通筋骨貼。
據說是一千多年前的古方子,專治肩周炎。
明城幹這一行十三年,出生入死腦袋差點掉了幾十回,最後被顧暗這個毛頭小子帶回隊裏。他腳底下踩着一個暴徒,嘴裏叼着一根草,“呸”一聲吐掉,朝着牆壁開了一槍,所以試圖反抗的人全都停止了動作,慫得不像話。
收繳的武器一排放在遠處由人看守,在場總共二十八人,雙手抱頭蹲在牆角,沒有絲毫反抗的意圖。
他嘟囔道:“咱們軍隊的威名這麽強大?怎麽全乖得像鹌鹑?”
旁邊有人跑來,遠遠朝他比着手勢。
沒有?
他下意識不妙,連通那頭。
“報告!沒有找到虛獸胚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