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為什麽不可能?”
陸盡放下手臂,垂下眼簾,遮蓋了眼中複雜的種種。
只聽到他狀似輕松地說——
“你忘記了嗎?我是一個F級的學生。他們對我考上聯盟軍事大學這件事都抵死不認,你倒好,竟然懷疑我和裝備師有聯系。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指揮官你這樣未免太特立獨行了。”
陸盡确實想弄清楚最近發生的種種,可是得慢慢來,一切突兀的事情在他“逃兵”背景的影響下很容易産生不好的後果——譬如被當成間諜。到時候這夥人怎麽折騰他都行。
他吓唬學校裏那群只會咧牙的小白兔還行,在這夥人面前只能小心些。
對方擺明了想和S這個身份脫離得幹幹淨淨,個中緣由能猜到一二。可是顧暗怎麽會放過他?
“确實奇怪。”
對方贊同得太快,有貓膩,詫異歸詫異,陸盡等着他的下一句話。
“前一次你恰好遇上了命案,他為什麽會被殺,我想你應該聽得明白,無外乎裝備,至今兇手沒有找出來,可我把你放走了。這一次你又似乎和那位S先生有牽連,恰好那位是制作裝備個中高手。”
顧暗走近他,仗着自己長得高把陸盡籠罩在下方,陸盡不由地後退兩步,直到碰到冰冷的辦公桌才不得不停止,下一秒就看到顧暗雙手撐在他身體兩側,微微低着頭,距離他不過十幾厘米的距離:
“你認為我這次該放你走嗎?”
當然應該!!!
陸盡拳頭有些癢,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拳,然後再緩緩松開。
“我會參加這次的校聯賽,目前不會離開這裏,所以指揮官您并不需要考慮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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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暗不動聲色地望着他,陸盡還想說些什麽讓他把爪子挪開,只聽到一陣敲門聲。
有人撕心裂肺地咳了幾聲,生怕裏面人聽不見。
二人迅速分開來,林痕側着身子臉朝外,看背影散發着一股子單身孤狼的頹廢感。
陸盡這才想起來這二位之間的關系不一般,于是默默地往旁邊挪了幾步,和他拉開距離。
顧暗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接着問:“怎麽了?”
“指揮官,姜老大爺找你有事。”
顧暗正想讓他滾蛋,又聽到林痕補充了一句:“那什麽,以後記得關門,這回我替你們關了。”
說完,人反手一拉門,跑了。
陸盡:“……?”
跑了?跑了是不是代表生氣了?
從前天山師姐師妹一生氣就愛用袖子擦眼淚跑走,這位雖然沒擦眼淚但是跑走了啊!
絕壁是生氣了!
陸盡摸摸鼻子,提醒道:“你還留在這嗎?”
眼前有件要事要辦,還得看着人不跑,顧暗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小物件扔過去,陸盡攤開手,那是一個圓形的紐扣狀物體。
“随身帶着。”
基地已經分好了宿舍,由于宿舍過于破爛且窄小,一間房只能裝一個人,像大塊頭這樣的大高個進門都得彎腰,其餘不用彎腰的人只能為自己心酸一把。
顧潤把鑰匙扔給陸盡,他深知自己兄長是什麽尿性,于是問了句:“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陸盡正在開門,随口回答:“沒有。”
顧潤比了個“OK”的手勢,準備進門。進門前突然想起件事,告訴陸盡:“剛剛陸……額,陸思,對,陸思來找過你,什麽話都沒留。”
陸盡看向無人的走廊盡頭,然後沖着他颔首:“我知道了。”
關上門只有裏間的方寸之間,陸盡靠着門板攤開手,掌心是圓形的小物件,從這周圍的格局來看,應該是顧暗身上最貴的小玩意,真舍得給他。
看來鐵了心不準備讓他溜走。
拇指指腹在表面撫了撫,觸感之下光滑脆弱,似乎一觸就壞,陸盡合上手指握住,然後嘆口氣重新把它放回口袋裏。
只要讓他弄清楚事情就好,愛放在這就放着吧,反正抓不住他。
顧暗當晚派人把螺絲給他送過來,他自己不知在哪兒。其實現在是個很好的時機,可是顧暗戒心這麽重的一個人,怎麽可能真的和他聊聊人生,最多說兩句敷衍了事。
陸盡将盒子随手握着,輕聲問:“指揮官在哪兒?”
那個小兵看着他:“我不能……”
突然,陸盡與他對上視線,瞳孔濃得像化不開的墨,裏面似乎彙聚了光年之外恒古不變的星河。
“他在哪兒?有幾個人?”
小兵木讷地回答:“訓練場,一個人。”
陸盡示意他:“你可以離開了。”
小兵緩緩離開,監控器中只能看到二人聊了幾句,然後分開,監控人員看了一遍就換畫面查看另一邊。
“看看7號房,據說是個天才,什麽時候咱們P城也出一個……”
“陸家那個?”
“對對。”
“啧,看不着……”
門外面空無一人,房門禁閉走廊燈都沒開,只有門縫下面露出來的一條光線表明裏面有人。
陸思坐在窗邊,光腦屏幕上播放着歷年機甲的比賽,圓木桌上的通訊器閃着微弱的光,顯示有未讀消息,他看了很久才伸出手拿起。
他垂着頭盯了屏幕很久,然後緩慢地打了一行字發送,接着徹底關機,将通訊器扔進衣櫃再也不管。
起碼在這個偏僻的小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
地下監獄。
“一二三……二十七。”
衛兵在登記表上寫上二十七這個數字,對于星際海盜這個狂霸酷炫的職業,不超過一百人都屬于出來玩家家酒的存在,性質大約和幼兒園的“青龍學習小組”差不多。
銀色的自動門後面關着一幫大老爺們,穿着清一色的囚服,蹲在牆邊思考人生,連飛機頭都看上去蔫巴巴的。
聽到人數後,有幾個人暗中對視一眼,在衛兵看過來之前就低下頭,縮在懷中的手指比着手勢。
從這個地方出去,想要到達一層,需要突破三道關卡,P城雖然落後,但在這方面的設施還算健全,起碼資金勉強能跟上。
晚上八點有一隊交班,交接鑰匙并且重新更新指紋,這些都是禁锢了囚犯人身自由的因素。
“一場空啊……看來沒幾天就要把人放走。”
遙遙傳來這樣的對話,聲音壓得很低,囚犯室的人根本聽不見。
定時清理的機器人在樓道中充電等待下一次的工作,黑暗中只有感應器亮着微弱的紅燈。空無一人的樓梯處出現一個“獄警”,身高大約只有一米七,皮膚又黑又糙,典型的風沙中成長的P城人。
機器人自主反應:“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助您?”
那人沒有回答。
機器人重複了一遍,依舊沒有人回答。
那人站定在充電池前,微微低着頭,手上是一副白手套。
機器人自主感應到前方依舊有人,于是再次詢問:
“請問有什麽麽麽麽麽……錯誤指令,滴——”
紅燈熄滅了。
“您……喝茶。”
機器人端來一杯茶水,嘴裏發出幹扁的聲音,有人預設了留言給他,不用想就是愛惜生命,所以找來機器人代替自己的林副官。
顧暗想到姜柯跟他說的“目前要養精蓄銳聽從上面”就心煩意燥,議會都是些什麽人,姜柯自己心裏門清,百年駐守邊疆,一朝低頭退讓,現在還來勸他小心行事。
唉。
窗外月朗星稀,葉子幹巴巴地連接着枝幹,風一吹就要搖搖欲墜,顧暗卷起袖子管,露出一小截結實的小臂,站在窗前沉思,忽然回過神,看着樓下沿着道路慢慢走着的人。
陸盡頭頂被砸了下,定睛一看是一團被揉起來的廢紙團,滾落在道路邊緣,順着扔來的方向看去,顧暗低着頭沖着他揮揮手,只穿了一件襯衫,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漂亮的下颌線。
顧暗在冰櫃裏翻了翻:“喝什麽?”
不問話不再咄咄逼人,反而格外居家地問他“喝什麽”,但是他絕對不是這種格外居家的人,反正無論要什麽最後只會按照他自己的個人興趣給。
陸盡沉默一會:“不用。”
顧暗拿出一瓶不知放了多久的果汁:“只有這個了。”
他看了眼保質期,還剩下一個禮拜過期,幸好,來了這個時機可以阻止它被浪費。
于是顧暗把果汁扔了過去。
陸盡下意識地接住,手心沾了一手冰涼的水珠。他把玩着瓶身,思索着接下來的事,明天要參加比賽,事情逐漸增多,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
要不,試試?
“顧指揮官。”
聞言,顧暗偏過頭,對方身體微微前傾坐在沙發邊緣,似乎有什麽要緊事要說,但等了半天,屁話沒有。
陸盡的視線在他臉上一寸寸地拂過,眼睛瞪得發酸,對方有些疑惑,他的法術似乎對顧暗無效。
竟然無效!
他尴尬地扣着瓶子,随口說了一句準備緩和氣氛。
有種話叫做不過腦子的話,譬如這一句,陸盡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他應該去學前班撿垃圾順便混日子。
“您結婚了嗎?”
太他媽的丢人了。
顧暗:“……你問這個做什麽?”
難道他已經到了全民催促相親的年紀了嗎?!
話一出,陸盡被問得發懵,總不能說他腦子壞了。
混亂迷惑之間只有唯一的目的不自覺地指引他。
“我只是覺得您年輕有為……”陸盡看着他,一字一頓,“而且和我挺有緣。”
顧暗一愣,想起自己和這個小矮子之間莫名其妙的婚約,詭異地看了他兩眼,只見對方眼神堅定,心中忽然明白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半顆蘋果在這個季節傷胃......(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