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9
醜、愁。
這大概是顧暗看到這張臉後唯二的心理表現。
當那個小黑臉給他抛了個驚天地泣鬼神的媚眼之後,大約連飛船都看不下去,斷斷續續的殘音之後,屏幕徹底花屏了,絲毫沒有給他機會探究。
“前方勘測到蟲洞。”
那個地方……
星軌突然增大音量:“注意!前方監測到獸群!”
在這種極端環境下還能存活的獸群,只有虛獸了,五百公裏以外正有密集的紅點靠近,在這樣的環境下,它們能夠堅持三個小時,三個小時內會想方設法找到落腳點。
而距離這最近的落腳點……
顧暗按下通訊:“返航,全體戒備!”
那邊傳來:“指揮官?”
“增加外圍防護,抵禦虛獸。”
一聽到虛獸鼎鼎大名的名號,那邊屁話沒敢放一個,連忙切斷了連接幹活去了,生怕丢了小命。
前方的飛船似乎也發覺了不對勁,荒蕪中遙遙傳來一聲沖破頭頂的嘶吼聲,像破敗的鐵鏈互相摩擦發出的聲響,他們并不能聽見,只有聲紋被系統自動收集匹配,得出的結果并不好。
“頭,是虛獸……”
男人踹開駕駛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罵道:“他媽的老子讓你跳躍就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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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還剩下四百公裏……來不及了!怎麽辦?”
男人吼了句:“你他媽的問老子?老子把你頭割了!廢物!”
飛船因為失去一個駕駛員的緣故而搖晃,陸盡扶着牆壁上的突起保持平衡,他曾經見過一次所謂的“虛獸”,這個讓全人類害怕的物種,當時只有半人高,而且對他很感興趣。
強大,對力量有天生的敏感,這就是虛獸。
男人罵罵咧咧,腦中一片混亂,發現有一個人靠近他,想都沒想揮手一推。
“滾一邊去!”
指尖剛觸及到對方的衣服布料,不知怎麽的錯身而過,手腕被按在對方的手掌中,明明用的力氣很小,可他卻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似的。
男人遇到的壞事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頭一回這麽詭異,情況就像他老祖母天□□拜的“神仙”才能幹出來的事。
現在什麽年代?早八百年前就人人信奉科學了,哪來什麽神仙?狗屁神仙。
男人驚恐地看着他:“你……”
陸盡握住他的命門,在外人眼裏只是“好意”地扶着他,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頭領小命在瞬間被拿捏在手掌中。
“噓——”陸盡看着無際的星河,并沒有刻意與他對上視線,“你想不想活下去?”
男人腿發軟,他縱橫偷雞摸狗界幾十年,頭一回被一個小人物弄得腿軟,還他媽的是自己手下出了蒼蠅。
陸盡淡淡地說:“如果想活,就按照我說的做。”
男人這才敢看他,陸盡的瞳孔很黑很清澈,卻包裹着一層難以攻破的紗,這張無奇的臉上只有這一雙眼睛格外不匹配。
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他媽的他手下什麽時候出了個這麽深藏不露的家夥?
男人結巴:“好、好的。”
飛船停了。
這時候的虛獸潮距離他們還剩下不到一百公裏,可以遠遠地看到黑色的鱗甲硬片,帶着毀天滅地的氣勢——盡管它們快要在這片地方爆體而亡了。
三個小時罷了,也就是說他們只需要把這夥東西阻擋在外邊三個小時,他們就安全了。
男人在陸盡手下戰戰兢兢,聞言小心翼翼地回了句:“光憑着我們,連三分鐘都撐不下去。”
陸盡揚揚下巴:“不是還有他嗎?”
男人順着方向看去,只見一架機甲漂浮在虛空中,左側的炮火架着死死地對着他們可憐的裝貨小飛船。
他要哭了。
“讓他過來。”
男人只好伸出食指按着鍵,後面終于有人發覺不對勁,暗搓搓地從兩邊繞上來,一記飛撲,匕首插在了地板上,刀柄彈在臉上印出一條紅色的紋路。
那人迅速爬起來:“你是誰?你想幹什麽?頭!!”
叫屁。
海盜頭子的手指觸碰到按鍵,畫面重新顯現,顧暗正在低頭準備事情,一擡頭就是兩張難以言說的臉,一張慌亂得生無可戀,另一張剛剛企圖用翻白眼的形式勾引他犯錯。
怎麽看都不賞心悅目,如果有一天在戰死前看到的是這樣兩張臉,任何一個為國效忠的士兵都會含冤而死的。
小黑臉朝他一笑,蕩漾得春暖花開:“顧指揮官。”
這個聲音!
海盜哆哆嗦嗦地打開艙門,從外邊躍進來一架機甲,以前只在時常雪花的電視裏看到過,渾身上下寫滿了錢,現在看到活生生的一個,呼吸有些急促。
他們不知道為什麽那個小黑臉一句“顧指揮官”就把人搞上來了,難道顧暗好這一口?
媽的,要是早知道顧暗好這種歪瓜裂棗,他早就拉一批黑不溜秋的小黑臉送到他家門口去堵着,說不定老早把人掰到對家去了。
一窩海盜縮在對面,最前面是陸盡和生無可戀的海盜頭子。
陸盡扔給他一把鑰匙,剛從海盜頭子身上摸出來,還帶着餘溫,表面寫着K12的字樣,應該是某個倉庫的鑰匙。
顧暗透過顯示屏看着陸盡,沒有看出來半點相似的地方,這又是他深藏不露的一手絕活?
“顧指揮官,東西給你,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嗎?”
透過擴音器,陸盡聽對方說道:“說說看。”
“看到外邊的小寵物了嗎?能麻煩你搭把手趕走嗎?”
海盜眼前一黑,“小寵物”三個字往他心上砸了個無底洞,多年來漂泊的經驗全傾覆在裏頭。他哆哆嗦嗦看了陸盡一眼,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這人,他想,一定是腦子壞了!
顧暗注意到對方說的話是“搭把手”,個中含義有些耐人尋味,但是沒有時間讓他多想,前方出現一條黑線,是不斷靠近的獸群。
陸盡壓縮着靈力,丹田內無法再進入一丁點靈力:“你的人距離這兒有多遠?”
顧暗:“……在基地守着。”
這話的意思,陸盡聽明白了,他心一沉,僵硬地回過頭,只看到高大的機甲沉默地面對着他。
對面的那個小黑臉眼神瞬間淩厲得像刀子,貼着他的“星軌”刷刷飛過。
“來了!啊——”
恐懼是本能,再怎麽約束規矩都改變不了。
顧暗:“十三分鐘。”
陸盡:“什麽?”
顧暗倒退兩步到入口邊緣,“星軌”優秀的人體适配度讓人短距離內幾乎聽不到摩擦聲。
“再撐十三分鐘,這群家夥就會死,我們就安全了。”
“等等。”
顧暗正準備跳下去抵擋一陣子,聽到這句話停頓了腳步,回過頭沒看到人,通過星軌的提醒才發現腳底下的小黑臉伸手摸着底座。
“我跟你一起去。”
沒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不能上機甲,凡是與機甲這玩意挂鈎的都有嚴格的級別要求,否則上去就是送死,不是心髒猝死就是因為操作跟不上而被甩出去。
可是鬼使神差的,顧暗沒有當下拒絕。
顧暗這個名字在聯盟一直響當當,尤其是他和帝國周旋的這十二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常常伴随着的描述詞都是什麽“冷酷”“暴戾”,逐漸的一個不可觸碰的形象在大部分人心中建立起來。
聽到陸盡提出這樣的要求,盡管他們是星際海盜,盡管這艘飛船上他們人多勢衆,他們第一反應依舊是——這小子完蛋了,趕緊找塊布把自己裹起來快遞回老家葬了吧。
跌破人眼睛是事情出現了,機甲腿部的艙門打開推出一個小平臺,陸盡借力躍了上去。
海盜頭子的力氣正在慢慢地恢複,他踉跄兩步上前,按鈕鍵盤全都失去了功效,無論如何輸入指令,只有一個“驗證錯誤”的信息彈出。
他忽然想起陸盡剛才站在這裏時随意撥弄的幾下,好像那個時候,就篤定他們沒法逃離。
由于長時間沒有找到落腳點的原因,虛獸的脾氣很暴躁,選擇了直行的方式撞破所有阻礙在前方的物質,包括碎石。
陸盡的小身板顯然不适應機甲內部,他早起放話說這輩子不想開機甲的話的确很準确,他扶着把手頭有些暈,硬是念着靜心咒安定下來。
顧暗不動聲色地打量他,體質不行瘦巴巴的,無法适應機甲壓力,應該屬于B級以下,但是恢複力意外的很好,不到一分鐘就和正常人沒兩樣。
是陸盡嗎?是他吧。
“你很眼熟。”
顧暗檢查着各種設備一邊“無意”提起。
陸盡正在系安全帶,動作行雲流水不拖沓,連睫毛都不顫一下:“我知道我長着沒人緣的大衆臉,您就別笑話我了。”
“怎麽會?普通人可不敢直面虛獸群。”
“我膽很小,現在就在想着待會兒怎麽逃命。”
“怎麽逃?”
“你猜?”
顧暗扯了扯嘴角停止這一場毫無意義的對話,弱智的話語消磨他們清晰的頭腦,還不如想想應付的對策。
副駕駛位多一個人對于機甲師是很奇怪的事情,尤其是自從摸到機甲後從來沒有副駕駛的人,獨立自主了十多年突然被束縛住,十分不自在。
陸盡不知道自己給顧暗帶來什麽影響,他在小屏幕上點着地圖,拿着筆圈圈畫畫,完全不鳥前面張着嘴流着口水像一朵燦爛的菊花歡快地飛奔而來的虛獸。
沉默的氛圍被打破,陸盡忽然問了句:“你機甲的防禦力度足夠嗎?”
顧暗擡着機甲的左手,沒幾天前他剛花了一大筆錢修好,財務部這輩子可能不想見到他了。
“星軌”無論在進攻還是防禦數值上,都是一流,甚至甩第二名十個百分點,強大、無堅不摧,這些詞向來被堆砌在他身上。
可是……
顧暗說:“完全不夠。”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趕路回家啦